第二一四章 諸神的黃昏(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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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就去吧！我會善待你們的尸體。”查理醫生低聲嘆息，說完這句話，他就在輕輕晃動著的白骨搖椅上像是睡著了一般。
兩側旳神圣巨塔像是支撐著星空的立柱，微風輕拂著花與樹，戴著骷髏面具穿著白大褂的沉睡壯漢可不是什么睡美人，一下就在風景如畫的伊甸園營造出了懸疑恐怖的氛圍。
零號盯著查理醫生，將頭偏向了成默低聲問：“你有什么想法？”
成默凝視著像是雨夜屠夫又或者電鋸狂人的查理醫生，還在思考為什么西園寺葵告訴他這座迷宮是“沙特爾圣母大教堂迷宮”，而查理醫生則說是“米諾斯迷宮”。迷宮叫什么名字也許是無關緊要的細枝末節，也許是有關迷宮內容的重要提示。在西園寺葵和查理醫生都沒有必要說謊的情況下，他認為是后者。
“塞倫？”零號稍稍放大音量喊了成默的名字。
成默回過神來，“兩個選擇，我們三個一起進去，或者你留在外面攔住想要進去的人，我和雅典娜進去。”他頓了一下說，“看你的想法。”
“那希施和阿米迪歐呢？”
“把情況告訴他們，由他們自己選擇該如何行動。”成默偏了下頭說，“他們都是聰明人.....”
“不用補充后面這句。這會讓我覺得我的選擇不夠聰明。”
成默笑了下說：“留在外面確實是個穩妥的多的主意。”
“多年的經驗告訴我，不要相信有什么穩妥的計劃，層出不窮的意外會讓你的穩妥看起來像個傻瓜。”
“看來你深有體會？”成默凝視著查理醫生，邁步向著水晶金字塔走去。
零號跟上了成默的腳步，“瞧，我從十多年前就開始計劃著讓歐羅巴的天選者們達成歐羅巴是一體的這個共識，直到如今我的計劃還停留在第一步.....十多年過去了，就連那些潛行者們都還在各自為戰，以為他們和星門擁有共同的價值觀。”
“自由主義是深入你們歐羅巴人骨髓里的毒藥。”成默聳了聳肩膀，“除了你這個接受過SWA熏陶過的異類，才會覺得歐羅巴人有可能團結一心。”
零號緘默了幾秒，翕動嘴唇輕聲說：“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用魔法打敗魔法？你那是在玩火。”
“有的時候我們別無選擇。做出選擇，總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那到時候我們也許會成為敵人。”
“我可沒有計劃和你做一輩子的朋友。”零號說，“況且要說也許，也許我們兩個都活不過今晚。”
“你這話可不像是主角團該說的話，按道理來說應該說點什么叫人熱血沸騰足以銘記一生的言語，來升華一下我們之間的友誼才對。”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零號冷酷的說，“沒這個必要。”
三個人并肩越過了像是在打瞌睡的查理醫生，白骨搖椅摩擦著石板路發出怪異的摩擦聲，這聲音并不難聽，像是竹子和沙子摩擦的微微聲響，類似沙錘，給人一種能催人入眠的悅耳感受。
成默用眼角的余光瞥了查理醫生，看到那個戴著骷髏面具的男子無動于衷，他和零號便不約而同的加快了腳步。
此時那座十多米高的水晶金字塔就在幾百步之外，它反照著月光，晶瑩剔透的如同八星八箭的切割鉆石，看上去它完全不像是什么迷宮的入口，更是是什么博物館、藝術宮，又或者什么靠著玄妙設計來吸引顧客的網紅店。他注視著璀璨的水晶金字塔，莫名其妙的覺得希施的想法是個好主意，在這里開個主題樂園一定能腳踢環球，拳打迪士尼。不要說白堊紀恐龍樂園和神廟，光是如此炫目的水晶金字塔就能吸引無數人來打卡。
但越走近成默就越覺得詭異，不管怎么說月光的亮度都很有限，實在不能將水晶金字塔照耀得如此璀璨，可它在夜里都絢爛極了，在它的內部像是有月光在四處流淌。他定睛細看，金字塔的內部似乎一覽無余，可那扇黑洞洞的門里卻什么都看不見，只有點點螢火大的光芒在閃爍，就像是從望遠鏡里遙看宇宙。
隨著越走越近，那大門之內磅礴的幽寂黑暗越來越近，漸漸快要占據成默的整個視野。即便已經近在咫尺，他的視線還是穿不透那扇開著門，他凝視著那黑暗，覺得自己就像是在透過萬花筒觀賞星空。
在即將走近大門的時候，他牽住了雅典娜的手，和她還有零號并肩走入了黑暗，三個人一起闖入了門中。沒有腳踏實地的感覺，也不像是從高處墜落，神奇的失重感撲面而來，就像是他從宇航器中一躍而出，進入了廣袤的宇宙之中。
那些星光卻在迅速遠去，恍若流光，眨眼之際，他就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一片廣闊的空間之中。他的手還緊緊的握著雅典娜的手，零號那龐大的身軀也在身側。而他們的面前不遠處則聳立著兩堵鐵灰色的金屬墻壁，這墻壁比水電站的大壩還要雄偉，如切割整齊的山脈般攔在他們面前，左右都沒有邊際，唯有中間有一道整齊的縫隙。
成默抬頭，視野大半被高墻遮蔽，只有一線天般的裂隙能窺見天際，在長長的縫隙中無限高遠的黑暗天空中透著飄忽不定的星光。他一下就想起了一部叫做《移動迷宮》的爛片，可能也算不上爛片，反正那部電影他看了幾分鐘就放棄了。不過他對電影里那座夢幻又磅礴的迷宮卻記憶猶新。他從來未曾想到過，有一天自己竟然也會遇到比電影里還要浩瀚壯觀的迷宮，只能說是人生無常，大常包小常。
零號也在仰頭望著比摩天大樓還要高的墻壁，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上去看看是什么情況？看能不能弄清楚到底是個什么類型的迷宮。”
“你要覺得有必要的話，可以試試。”成默回答道。
“總得試試。”零號稍稍屈膝，如蛟龍出海直沖云霄，轉眼就快要到墻壁的頂端，然后就被如同炮彈一樣被彈了回來，即將落地的時候，零號在空中翻轉了幾圈，雙腳踩在石板鋪就的地面，踩出了個隕石坑。在漫天的灰塵中他說道，“上不去。”
成默屏住了一下呼吸，邁步向著迷宮慢跑了過去，“上得去才叫人意外。”
進入迷宮，成默頓時感覺到了一股幽深的冷意。兩側的金屬墻壁之間至少有八車道那么寬，絲毫不讓人覺得局促狹窄，反而讓人覺得這個空間是如此巨大，像是小孩誤入了巨人的國度。天空中沒有月亮，那些閃爍的星辰也不是地球上觀測到的星圖，它們鑲嵌在天鵝絨一樣的天幕上如同一盞又一盞會呼吸的小夜燈。這些小夜燈給他們提供了充足的光線，雖然不甚明亮，卻也看得清四周的景象，只不過四周除了墻壁什么都沒有，實在也沒有什么好看的。
很快三個人就走到了岔路，在他們面前是交叉綜合的幾條同樣寬闊的路線，用肉眼完全無法辨別出這些路徑有什么區別。
成默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迷宮入口已經變得一片漆黑，完全看不見進來時的地方了。
零號從口袋里掏出一把瑞士軍刀，“哧啦、哧啦”，兩下便在墻壁上刻下了一個十字記號，隨后他轉頭問成默，“用那種走法？忒修斯拉線繩？又或者左右手法則？”
成默覺得自己得相信西園寺葵的說法，這里就是“沙特爾圣母大教堂迷宮”，而查理醫生說這里是“米諾斯迷宮”，就是為了迷惑他們這些進入迷宮的人，也是一種恫嚇。因為“米諾斯迷宮”是通向死亡的迷宮，而沙特爾圣母大教堂迷宮則是意味著重生的迷宮。
最關鍵的是這兩個迷宮的走法完全不一樣，“忒修斯拉線繩”走法，就是源自“米諾斯迷宮”，王子忒休斯殺死牛頭人米諾陶洛斯之后，就是依靠公主艾麗阿德涅的線團走出了米諾斯迷宮。因此這種走法就被稱之為“忒修斯拉線繩”。
至于“沙特爾圣母大教堂迷宮”的走法則是固定的，只要是去過沙特爾圣母大教堂迷宮的信徒都知道該怎么走。到達沙特爾圣母大教堂的信徒會一步一跪通過朝圣的路徑走到迷宮中心，再慢慢折回迷宮之外。所有信徒都相信，只要到達迷宮中心，就能成為一個全新的人，能夠獲得第二次新生。而如果他被造物主青睞，將會找到“雅各布的天梯”（圣經里描寫的從地上通往天上的梯子），直達天主跟前，獲得救贖。
因此沙特爾圣母大教堂迷宮的這條迷宮的道路也叫“生命之路”。
成默對“沙特爾圣母大教堂迷宮”的走法不能更熟悉了，他在夢中在記憶中都走過無數次。整個迷宮是四個等份，每個等份都有七個回轉，加上其它幾個轉彎，總共有三十四個轉折的步驟，而最后第三十五個步驟被稱為“喜悅之跳”，在這條用膝蓋來走的道路盡頭，將你引向唯一的出口：向上。
零號注視著墻壁上逐漸消失的十字形記號，低聲說：“刻記號沒有用。也許得用‘忒修斯拉線繩’，就看你們倆有沒有什么特別的技能能做線繩.....”
“不用。你們跟著我走。”成默快步向著右側的道路跑去，先是慢跑，逐漸加速越跑越快。他頭頂著一線星河，像一只渺小的螞蟻乘著葉片，沖進了朝圣之河。
世界一片寂靜，只有成默一個人的呼吸聲在響，但他能看到墻壁上巨大的影子，雅典娜高挑曼妙的身線和零號虎背熊腰的身形都投射其上。他飛快的奔跑，每過一個轉角幾乎都毫不遲疑。
一個、兩個、三個.....直到通過第十八個轉角時，雅典娜輕聲說：“有人在我們后面。”
“我留下來攔住他。”零號一個急剎停住了腳步，在石板路上留下了兩道明顯的剎車痕跡，他回身的同時說，“你們繼續跑。”
“交給你了。”成默回頭看了一眼，零號已經從墻邊跳到了寬闊的通道中間，他背對著成默，如雄壯的礁石。他帶著雅典娜毫不遲疑的繼續按照大腦中的路線奔馳。須臾之后他聽到了兩個人的對話，那聲音隨著淺淺的風聲在寂靜的迷宮中傳遞，即便隔著老遠都如此清晰。
“薩米基納？”
“帕爾？”薩米基納笑著說，“MD，我還以為你這個混蛋死了，結果沒有想到卻在這里出現，這真叫人失望。”
“你這個該死的俄國佬，居然也還活著，造物主也還真是不公平。”
“你這是要攔我？”薩米基納沒有等零號回答，就又問，“你和誰一起？”
“和一個朋友。”
“朋友？”薩米基納大笑，“你這樣的人也會有朋友，真是諷刺......不會是那種朋友吧？”
成默腦補出了很不堪的文字，心想自己要是在零號那邊，一定會用“七罪宗”將那個王八蛋的嘴巴縫起來。
然而零號卻一點也不生氣，好整以暇的說道：“我記得莪們上次干仗，還是十年前的事情。”
成默猜測零號是在拖延時間。
“是的，十年前，那是在默思科！”薩米基納回答道。
“我喜歡那種感覺，伏特加、AK，還有暴風雪的天氣。”
“這些我也喜歡！尤其是伏特加和AK，還有我們恩諾思妞，懷抱非常溫暖。就是默斯科實在是太冷了。弄的我現在腿腳都有點不好。所以我希望能換到更溫暖一點的地方來。比如伊甸園，我需要這種氣候好的地方來養養生，我年紀大了.....”薩米基納說，“帕爾，恩諾思的地盤可以給你，只要你能讓我過去，只要你能讓我過去，我們也可以成為朋友。”
“抱歉，薩米基納，太遲了。”
薩米基納冷笑道：“帕爾，十年前我能打掉你的牙齒，今天一樣能夠。”
“那你就來試試.....”
轟鳴聲如音爆炸響，即使成默看不到，卻也能夠想象第四魔神薩米基納和第十魔神帕爾打起來有多震天撼地。他扭頭看了眼稍稍落在他身后的雅典娜，用腦電波問道：“你覺得他們誰能贏？”
“半斤八兩，誰贏都不奇怪。”
“那我們再快一點。”成默震動光蛇，再次提速。隨著快速的奔跑，不知不覺他已經聽不到零號和薩米基納的對話聲，只能偶爾聽見沉悶的爆炸聲在迷宮里震蕩。
這震蕩也漸漸在遠離，沒多久就歸于縹緲的聲響。成默心無旁騖的按照“沙特爾圣母大教堂迷宮”的走法奔跑，整座迷宮的路線在他的大腦里越來越清楚，仿佛他能居高臨下的俯瞰。隨著他即將轉過第三十道轉角，距離迷宮的中心，也就是迷宮中應當出現天梯的位置只有四個拐角時，他原本平穩的心跳竟漏了一拍。雖然到達了迷宮的中心距離成為黑死病之主依舊遙遠，可他卻有種強烈的預感，一種越來越接近某種不可思議的巨大隱秘的預感。
第三十道轉角就在眼前，他凝視著轉角那直勾勾的陰影，喘息著轉彎，不知道從哪里爆發出了強烈的光芒，照亮了大半個迷宮，就連那黝黑的陰影都如潮水般隱沒，而他在墻上、在地上的影子陡然間變得無邊濃烈。
腦海里響起了雅典娜的聲音，“有人在攻擊我們，我去殺了他。”
“好。”
成默在轉彎的剎那，瞥見了數不清的激光，像是密密麻麻的魚雷群從迷宮通道的那頭向著他的后背沖了過來。而雅典娜從虛空中握出了“柏修斯之劍”，在墻壁上借了下力，躍入半空中，輕輕一揮，一道白色的光墻如瀑布般飛流直下截斷了迷宮通道。那些密集如沙丁魚群般的魚雷激光光速湮滅，迷宮之中又黯淡了下去。
緊接著“砰.....”的撞擊聲響起，整座迷宮仿佛都在震動。地動山搖的動靜中，成默聽到了有人說：“雅典娜你怎么會在這里？難道成默也在？”
這叫成默很意外，沒想到居然還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心念電轉，他判斷此時和雅典娜交手的人不是亞斯塔祿就是拜蒙。拜蒙年紀比較大，這個聲音說話的口氣相對比較年輕，所以應該是至上四柱中的亞斯塔祿。據希施分析是最有可能接替尼布甲尼撒的魔神。
成默心中一驚，不在保留實力，全力震動光蛇，再次猛然提速。
亞斯塔祿的聲音不斷的傳入耳中，但雅典娜就沒有理過他一句。
“他在前面？拿著瘟疫之主準備去見尼布甲尼撒大人？”
“你知不知道你被那個混蛋給騙了，‘米諾斯迷宮’只有一個人能夠出去，其他人都將永生永世的被困在迷宮之中。”
“FXXK！你這個愚蠢的女人！我從來沒有想到過會用愚蠢這樣的字眼來形容你，雅典娜......”
成默聽到了亞斯塔祿憤怒的咒罵，他知道雅典娜肯定局面大優。他對雅典娜又有信心，心中篤定，卻又清楚眼下沒有了雅典娜的保護才是最危險的時刻，他必須盡快抵達迷宮中心。
“第三十二。”
“第三十三。”
雅典娜和亞斯塔祿的打斗聲也漸行漸遠，他虛著眼睛，半仰著頭眺望著星光，如風般掠過長長的通道。心臟在耳膜上跳動，如戰鼓聲。血液沸騰，汗水都匯成了洪流。
終于，他轉過了第三十四道轉角，看到了一片正方形的巨大空間。
這片廣場般寬廣的空間四周全是高聳的金屬墻壁，而在它正中央有一道曲折向上的金色階梯。
那螺旋狀的金色階梯直升天空，看不到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