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恩·金按下“野獸”的防彈車窗,將手中的麥當勞紙袋子卷成一團隨意的朝街邊扔了過去,接著他吸吮了一下油乎乎的中指和拇指,剛準備在自己的衣服擦兩下,猶豫了片刻,還是轉身,擦在了坐在隔座的西園寺紅丸身上。
西園寺紅丸微笑著注視著斯特恩·金在他的白色外套上擦下淺淺的棕色油漬,淡淡的說道:“領事閣下,似乎你輸了.....”
“不,你沒看見我的手下還在努力的工作嗎?相信我,他們插翅難飛.....”斯特恩·金舔了舔嘴唇,表情像是在回望剛才的漢堡,一臉的意猶未盡。
西園寺紅丸看了一眼不遠處白色的四層樓宇,搖了搖頭說:“他們已經離開了,如果他們還沒有走,早就該激活載體做最后的掙扎,但您看,現在這里還很平靜......”
“也許是他們還沒有來得及激活載體,就已經被我們的電擊槍擊中暈了過去。”斯特恩·金攤了下手說。
西園寺紅丸輕笑了一聲,推開車門直接下了車。
“你去哪里?”斯特恩·金不解的問道。
“我去看看他們剛才為什么在賣舊書的倉庫停留了那么久。”西園寺紅丸頭也不回的說。
“等下直接問他們不就好了?”斯特恩·金不以為意的大聲說。
這時坐在野獸的前面的助手回頭說道:“領事,鳶尾花的天選者和太極龍的天選者都過來了,外圍的行動小組問怎么辦,攔還是不攔.....”
斯特恩·金下意識的抬起手腕想要打開烏洛波洛斯上的三維地圖,然而低頭只看見空蕩蕩的手腕,他低聲惡狠狠的罵了句:“見鬼!”隨后拿起了手邊的對講機,“山鷹,抓到人沒有。”
隔了須臾,對講機先是傳來嘈雜的電流聲,接著是低沉的聲音:“目前沒有發現目標人物,正在搜索中。”
“樓就只有這么大,兩個沒有激活載體的天選者而已,你們全是廢物嗎?”斯特恩·金有些憤怒的說。
“我們在三樓的一間辦公室里發現了血跡,對方應該中槍了,但是找不到人.....我們懷疑目標使用了非常規的逃跑的方式。”
“再給你三分鐘,找不到就撤退。”他抬頭凝望著三樓,隔了須臾拿起對講機低聲說,“撤退的時候記得把血跡帶走。”
謝旻韞背著成默走在巴黎十四區的下水道中,冬季晴好的日子里,像是子彈頭橫切面的管道里只有淺淺的一攤的水,頗大的下水道可供一輛小貨車通行,在他們的頭頂除了連綿不絕的節能燈之外還鋪設了密密麻麻的管線,有些粗有些細上面涂著黑色的絕緣瀝青,很有末世感。
此刻靜謐的管道之中謝旻韞踩著水奔跑的腳步聲分外清晰,像是施展凌波微步在湖水上行走的仙子。
“需要我激活載體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嗎?”成默有些不放心的低聲說。
“暫時不用,我已經隔絕了熱量,起碼暫時不會被發現,只要能跑出包圍圈,等我的瞬移好了,基本上就安全了。”
說著謝旻韞又提了提速度,摟著謝旻韞脖子的成默感覺到了明顯的顛簸,一時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像是在體驗這難得的緊張氣氛。
成默趴在謝旻韞的背上,感受著她的溫度還有發絲的薄荷香氣,剛剛還略顯急促的心跳漸漸的平靜下來,他輕輕的閉上了眼睛似乎回憶起了一段遙遠的記憶,那段記憶是如此的氤氳,像是泡在顯影液里的黑白照片,他將頭擱在母親的腿上,頭頂是慵懶的吊扇在旋轉,外面的蟬鳴讓城市的喧囂染上了鄉村的味道,母親在翻書,油墨的香氣和稀疏的紙張摩擦催促著他進入夢鄉.....
倦意泛濫,如同夏天的熱浪。
長久沒有傳來追蹤他們的動靜,謝旻韞心下稍安,低聲問道:“你剛才是怎么知道那些警察有問題的,我怎么就沒看出來。”
成默在謝旻韞背上瞇了一會,像是進入沉眠做了一個冗長的夢,聽到謝旻韞的聲音,成默睜開眼睛,雖然全身依舊還充斥著虛脫般的無力感,但精神好了不少,他輕聲回答道:“首先他們的英文實在太好,引起了我的警惕,其次就是他們反常的行為......”
“哪里反常了?”謝旻韞不解的問。
“法蘭西警察在街上遇到黑人搶劫或者偷竊亞洲人唯恐避之不及,來的這么快不說,看到我們是華夏人也沒有受到經濟損失,居然不是當場把那兩個黑人放了,而是要把他們銬起來帶回警局......這里可是法蘭西......怎么可能發生這種事情!”
“我承認法蘭西的治安有問題,警察確實也有一定的責任,可他們也不至于看到了犯罪行為這樣堂而皇之的包庇.....”
成默微微的搖了搖頭說:“你對基層了解的還是太少,如果是法蘭西警察,他們不抓這些黑人,并不是包庇他們,而是在減少警力資源的浪費。”
“怎么說?”
“15年以后法蘭西警察就因為反恐和黃衫的沉重壓力,無力顧及老百姓日常生活治安,更不要說我們游客了,因此法蘭西的治安才會迅速惡化。更何況法蘭西監獄已經人滿為患,像這種搶劫未遂,就算證據確鑿也十有八九會被檢方釋放。而剛才哪里根本沒有監控不說,我們都沒有被搶,哪里來的證據證明對方搶劫了?要是對方無聊,倒打一耙我們傷人都有可能.....所以有經驗的法蘭西警察不可能會主動要求給那兩個黑人上拷,反而會勸說我們算了,沒必要浪費時間.....”
謝旻韞咬了咬嘴唇,輕聲說:“看來我要學習的東西還很多。”
“這些東西對你來說學不學無所謂,他們的目標是我,并不是你,就算剛才我們上了當,跟他們走,你也會沒事,你的身份就是最大的保障,就算是米國人也不敢動你,會第一時間把你放了。”
“是斯特恩·金做的嗎?”
“除了他,沒有人既有實力又有必要大動干戈的想要抓住我。”
這時謝旻韞的太極龍徽章顫動了起來,她低聲說:“我們安全了。”
謝旻韞和成默有驚無險的回到博登尼斯大道的卡爾瓦多斯公寓時,這棟樓的安保再次加強,平時只有一個代表天選者的紅點在這里閃爍,如今已經變成了三個。
防彈車商務車駛入地庫,謝旻韞先下了車,平日里表情冷酷的姜軍站在旁邊一臉的慚愧,他垂著頭語氣低沉的說道:“小姐.....對不起,我的警惕心不夠......”
謝旻韞轉身彎腰將昏睡中的成默從后座抱了下來,才淡然的對姜軍說道:“沒關系,姜次衛,這是在別人的地盤上,他們又是有備而來,難免會出現狀況,不要放在心上。”
姜軍沒有抬頭,微弓著身子,低著頭說:“我一定會認真檢討,保證不會在犯錯。”
謝旻韞認真的說道:“完全沒有必要寫什么檢討,你沒有做錯什么,是我和成默不該在這樣危險的情況下還使用本體出行,我們以后會注意的。”
“謝謝您的諒解。”姜軍這才抬起了頭,臉上寫滿了感激,見謝旻韞抱著成默走向了電梯,他連忙追了上去,“小姐....讓我來.....成默沒事吧?”
謝旻韞搖了搖頭,拒絕了姜軍伸過來的手,同時說道:“除了中了電擊,腿上還中了幾槍,不過都是鋼珠彈,總的來說沒有生命危險,但是他原來有心臟病,我就害怕電擊會給他的心臟造成損傷.....得調個醫生過來給成默做全面的檢查,如果有問題的話,我們就馬上把他送回國內。”
姜軍點頭:“好,我這就安排。”
“麻煩了。”謝旻韞抱著成默走進了專用電梯。
姜軍沒有跟進去,只是站在電梯門口說:“小姐,白隊長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估計她晚上就會到。”
謝旻韞點頭,電梯門緩緩的關上,她低頭看著成默熟睡的臉孔,自言自語的呢喃:“白教官......”
成默醒來的時候,不僅感覺頭疼欲裂,就連左腳也像火燒般的刺疼,這種灼燒的刺疼集中在幾個點上,卻像會放射一般向小腿的周圍輻射,就像整條小腿都要廢掉了一般。成默齜牙咧嘴的強行雙手撐著柔軟的床墊,抬起頭朝著自己的左腳望去,從腳踝到膝蓋都纏著白色的繃帶,好幾處地方都有血漬浸透,在潔白的繃帶上像是紅色的水花。
謝旻韞從臥室外面推門而入,輕聲問道:“醒來了?要不要喝點水?”見成默緊蹙著眉頭,謝旻韞走到床邊,“是不是很疼?”
成默點頭表示需要,隨后說道:“有點,開始全身被電麻了,連中槍了都不知道,現在清醒過來,就覺的疼的厲害.....”
“那怎么辦?”謝旻韞轉身先去冰箱里拿了礦泉水,遞給成默之后坐在床沿關切的看著成默說,“要不你激活載體,規避一下疼痛.....”
“激活載體也得注意時間啊!一天也只有十二個小時.....”成默將水放在了床頭柜上,注視著謝旻韞輕聲說:“不過,好像你在旁邊就沒有那么疼了......莫非你是我的止疼藥。”
“咳!”臥室門口傳來了咳嗽聲,成默扭頭望去竟然是白秀秀站在門口,她穿著奶白色的高領毛衣,灰色的休閑西褲,染成金色的長發盤在腦后,她的身側是一片橙色的燈火,如同無邊的大海,聳立其間的埃菲爾鐵塔與白秀秀并肩而立,讓成默仿佛聽見了遙遠的海浪聲。
這一秒成默忘記了疼痛,只覺得,“美麗”確實是能夠撫慰人的東西。
幸好成默久經洗禮,沒有看的入神,立刻就收斂心神,握緊了謝旻韞的手,喊道:“白姐!”
白秀秀也走了過來,先是拿了枕頭豎在成默的背后,讓他靠了下來,接著柔聲問道:“感覺怎么樣?如果覺得太疼的話,我可以幫你弄點止疼藥.....”
“沒關系,這點痛還能忍。”
白秀秀瞥了謝旻韞一眼,輕笑著說:“喲!怎么現在又變成了我還能忍?我還以為你會說你已經有止疼藥了呢!”
成默半垂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不敢去看謝旻韞和白秀秀,他也不敢開口,深怕多說多錯。
幸好白秀秀也沒有窮追猛打的意思,微笑著說:“跟你們小兩口開個玩笑。接下來的日子估計又要打擾你們了,你們可別介意......”
“白教官這樣說就不對了,我們是出來執行任務的,不是出來玩的,沒有什么打擾不打擾,一切都是應該的。”謝旻韞淡淡的說。
“還是謝旻韞覺悟高。”白秀秀轉頭看向了成默,笑著說,“成默,你可要多向你的小妻子好好學習!”
成默覺得現在疼的不是左腿而是腦仁,他也不清楚白秀秀是話里有話,還是單純的用玩笑來讓氣氛變的輕松,無奈之下成默只有使出乾坤大挪移的話題轉移術,開口說:“白姐來是為了阿斯加德嗎?不知道組織有沒有決定派誰進入阿斯加德......”
成默問到正事,白秀秀的表情立刻就嚴肅了起來,她走了兩步站到了落地窗邊,沉聲說道:“現在關于人選問題還有些爭執不休,如果拿破侖七世沒有限制還好說,派實力最強的進去就是,可他又說為了避免被歐宇發現,天榜排名前三百的不能幫忙......”
“他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我們也不能強人所難。”成默說。
“沒有怪他的意思,能給我們這么重要的消息,還能幫我送兩個天選者進去,這已經是天大的人情了.....”白秀秀轉身看向了成默,皺著眉頭問,“不過除了將來的合作意向,他真沒有提別的要求?”
“明天我們還會見面,到時候看他怎么說。”成默說。
白秀秀點了點頭,語重心長的說:“你們兩個啊!就算帶了保衛也不能太隨意了,這一次是運氣好......你們知道不知道斯特恩·金為了抓你們兩個,連夜把整個歐羅巴的米國特工都調過來了!你們這次真是運氣好,他沒有猜到謝旻韞不用載體也能使用技能,要不然你們真的兇多吉少.....”稍作停頓,白秀秀凝視著成默語氣肅然的說,“尤其是你成默....萬一被他知道就是你搶走了他的烏洛波洛斯,你真的就等著謝旻韞替你收尸吧!”
成默張了張嘴剛想辯解,謝旻韞卻搶先語氣冷淡的說:“白教官,我的丈夫我會保護他的安全,這一點不需要你教育他,也不需要你為他擔心......”
白秀秀雙手抱胸,嘴角掛著淡然的笑容,不以為意的說:“他雖然是你的丈夫,但也是我的下屬,我管教他也是天經地義.....”
成默心道“糟糕”,恨不得自己剛才就不要醒來,此時也不能不打圓場,立刻暗中扯了下謝旻韞的手低聲說:“小進,白姐也是為我們好。”接著成默又對白秀秀使了個懇求的眼色,“白姐,時候也不早了,今天大家就早點休息吧!明天事情還多......”
白秀秀沒有回應成默的眼色,只是說了句“那你們好好休息”就轉身離開了成默和謝旻韞的臥室。
等白秀秀關上門,成默暗中松了口氣,握著謝旻韞的手輕聲問:“好端端的生什么氣?”
謝旻韞搖了搖頭,面無表情的說:“沒生氣。”
成默伸手捏了下謝旻韞嬌俏尖挺的鼻子,勾著嘴角說:“還說沒生氣。”
“哪有上司這么說話的?我只是不喜歡她一副家長的口吻......”
“家長?家長也挺好......”
謝旻韞打斷成默的話,淡淡的說:“行了,不要說了,你好好休息一會,我們今天晚上還可以在斗獸場練一晚上,明天出門只能用載體里。”
見謝旻韞擺出冷漠臉,成默也不敢再繼續提白秀秀,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說:“幫我把筆記本拿過來,我上會網。”
明天是約定好和西園寺紅丸交易的日子,他必須做一些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