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那是一種怎樣的絕望
次日，清晨。
看守所里，這已經是盧經理第二次進來，他有點惱怒，第一回是案件羈押期，被王強狠揍了兩三頓，后來證據不足釋放了，但是誰曾想死去的老姚留了一手，國興貿易放著好好的一百萬不拿，竟然主動報案。
唉，有期徒刑是跑不掉了。
盧經理低著頭在想事情。
外面傳出許副所長的聲音，“老盧，你老婆來保你了，先回家去吧。”
盧經理啊了一聲，抬起頭看過去，指指自己道：“我被保了？”
“嗯，取保候審。”許副所長揮揮手，讓人打開監室的門，他現在不太想和盧經理有太多關系，當然這次取保候審也不是走得他關系，而是根據《刑事訴訟法》第六十五條明確規定，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只要符合一定條件是可以取保候審的，盧經理正好符合這個條件。
辦理了下手續。
盧經理跟著他老婆出了看守所。
外面，車里。
他老婆開車，冷著臉不想和他說話。
盧經理坐在副駕駛座上，蹙眉道：“老竇怎么沒來？”
“我怎么知道。”他老婆沒好氣道。
盧經理不滿道：“什么態度？”
“就這態度！”他老婆擰車鑰匙，“你把兒子都弄進去吃官司了，還想我對你什么好臉色？”
“你擔心什么？兒子最多進去半年。”盧經理胖胖的臉露出得意笑容，“不然我讓你把我弄出來干嘛？”
他老婆放手剎的動作一頓，遲疑地看過來，小聲詢問道：“你有辦法？”
“當然有辦法。”盧經理抖著臉上的橫肉，“不就花點錢的事情，還有，待會給我準備幾十萬，我有用處。”
他老婆連連追問怎么回事。
和別人盧經理肯定不會說，但是自己老婆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原來，盧經理準備用錢財疏通一下東方大廈，換取對方原諒從輕發落，然后再打打關系，進去后會有辦法拿到各種立功，最多關個一兩年就出來。
說完這茬以后，盧經理恨恨道：“要不是那該死的國興貿易，我屁事都沒有，現在賠了公司五十萬不說，還要倒貼進去幾十萬。”
“對了老盧。”他老婆已經松了一口氣，急急忙忙問道：“我聽說那什么姓姚的死了，是不是你干的？”
盧經理矢口否認道：“要真是我干的就讓政府把我槍斃。”
“不是你干的就好。”他老婆放下手剎，踩著離合器，慢慢啟動車子，嘴里道：“這件事報紙上都登了，后來確定是自殺。”
自殺？
當然是自殺了。
盧經理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他十分相信竇律師的辦事能力，而且人還是他兒子找的，兩個都是最信任的人，盧經理根本不怕走漏什么消息。
而且他算的很仔細，直接在尚海找人肯定不行，黑白兩道多多少少認識點老姚，那么就找不認識老姚的外地人。
原先盧經理為了五十萬狗急跳墻算盤打的很好，死無對證，到時想怎么潑臟水都行，只可惜他低覷了王強重義氣的程度，才淪落到二進看守所，未來還會吃官司。
他老婆把車緩緩驅離看守所，嘆氣道：“那姓姚的一家真可憐，他死了倒沒什么事，老婆孩子怎么辦？頂梁柱沒了呀。”
“關你什么事，又不是你沒了頂梁柱。”盧經理撇撇嘴道。
他老婆蹙眉道：“你這人怎么這么沒同情心？”
“同情心能當飯吃嗎？”盧經理嗤之以鼻道，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人是他叫人弄死的，怎么有同情心？
半個小時后。
開進小區里，盧經理坐在副駕駛座上打了個哈欠，在看守所里沒睡好，回家了得好好補補覺，至于老姚的死，他是有點后悔，不過不是后悔把人弄死，而是后悔弄死了人以后還是要賠錢，他心里都在暗罵老姚死都不死個寧靜。
絲毫沒有對逝者的尊重。
絲毫沒有對他所作所為的內疚。
車剛停下，盧經理推門下車，“中午給我做兩個好吃…”
話沒說完，背后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緊接著盧經理只感覺一股大力傳來，他直接被按在車上，雙手被人反抓著拷上了什么東西。
“別動！”
“跟我們回去！”
后面傳來兩個聲音。
盧經理眼睛余光已經瞥到是警察，急了，扭著身子道：“我是取保候審回來的，不是逃出來的！”他還以為是對方弄錯了。
他老婆也下車了，急急忙忙道：“你們干啥抓我家老盧？我是按手續取保候審的。”
總共四個刑警，為首四十多歲的副隊長左手拿著一張檢察院公章的逮捕證道：“現在我們有一宗刑事案件要帶你回去協助調查。”
他老婆還沒反應過來，“東方大廈那件案子還不是沒走完流程，沒到逮捕的時候嗎？”
“是另外一件案子。”副隊長把手里的通知書遞給盧經理老婆，“通知書給你，人我們先帶回去了。”
正常說來逮捕證有四聯，一聯公安存檔，一聯交檢察院辦案部門，一聯交被逮捕人簽收，還有一聯就是犯罪嫌疑人家屬通知書，副隊長自然兩張一起帶了過來，通知書直接給了盧經理老婆，隨后又讓盧經理簽字。
他老婆接過通知書一看，頓時呆若木雞站在那邊。
盧經理剛開始還不明白，直到讓他簽字的時候，他才看見上面逮捕原因，頓時猶如晴天霹靂！
謀殺？
竟然是謀殺？
盧經理大叫道：“我不簽！我沒殺人！我沒殺人！”
“不簽也沒事，證據確鑿，跟我們走。”副隊長大手一揮。
兩個刑警直接押著盧經理塞進了警車里。
閘北分局。
盧經理被人從警車里押解下來，朝著大廳走去，雖然證據確鑿，檢察院批準逮捕，但是必要的審訊還是有必要的，其實到這里已經無所謂，盧經理不管承認不承認都將面臨檢察院公訴。
陰沉著臉的盧經理心亂如麻，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走到大廳門口的時候，一個冷冷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盧經理，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啊。”
盧經理猛然抬頭看去，竟然是王強，他愣住了，王強為什么會在這里？
為什么會在這里？
王強感到有點可笑，他為了老姚的死忙了兩三天，終于在昨天晚上把四個殺害老姚的其中三個在太倉抓住了，最后一個實在沒找到，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但在竇律師指證下，那三個犯人供認不諱，才有了逮捕盧經理這一出。
而王強、老朱陪同舒悅和姚茜茜過來做案件陳述，事態太急促，正巧湊一起了。
除了王強，其他三個人看見盧經理眼中都要噴出火了，全都攥緊了拳頭，恨不得上去打人，舒悅和姚茜茜已經嚎啕大哭起來。
若是換成其他人，刑警肯定不會讓其和犯罪嫌疑人接觸，可是對方是王強和老朱，再加上受害人家屬在場，他們索性默認了對方的接觸，畢竟王強前段時間在看守所的事情，基本上公安系統里都知道怎么回事，而老朱又是地頭蛇，多多少少要給點面子。
王強深吸一口氣，道：“你說我為什么會在這邊？我不在這邊，你又怎么會在這邊？”
盧經理懵了一下，還是沒明白什么意思。
王強不顧盧經理驚疑不定的眼神，走到他耳邊輕輕道：“忘了告訴你，竇律師都招了。”
什么？
竇律師都招了？
光是聽到這句話，盧經理就猶如五雷轟頂般怔怔地站在那邊。
盧經理非常憤怒，真沒料到王強竟然能夠讓竇律師供認不諱，這里面到底發生了什么？
“你胡說！”盧經理不敢相信叱喝道。
王強繼續盯著對方的眼神，冷聲道：“我是不是胡說你馬上就知道了。”回頭看了眼哭得差點暈厥的舒悅母女倆，他深吸一口氣，“我寧愿公司賠一百萬，為什么？就是為了讓你繩之于法！就是為了給姚哥討一個公道！不能讓他死得不明不白！”
現場的人都沉默了。
哭泣中的舒悅和姚茜茜也淚眼朦朧感激地看了看這個小青年的背影。
以前王強對于老姚的情感非常復雜，既有合作伙伴和朋友的感情，又時時提防，但是老姚去世后，王強卻又充滿深深的內疚，老姚從頭到尾真的把三個人小團隊當成一體，現在，他怎么能不為姚哥出口氣？
判刑就行了？
王強要害死老姚的盧經理活得不安生！
他盯著盧經理嗤笑一聲，“不止是竇律師供認不諱，還有你叫你兒子找的四個亡命徒…”笑容一斂，“他們也全都認了。”
“想想你會怎么樣吧？”
“是下半輩子都在牢里度過，還是…”
說到這里，王強語氣里帶著憤怒，“還是不久以后血帳血償？據我所知，現在是嚴打期間，案件從重從嚴判罰！”
語速慢了下來，王強慢慢松開了捏緊的拳頭，一字一頓道：“你死定了！你一定會被判死刑！想想吧，你沒有多久好活了，是一種什么樣的滋味？”
還有什么比知道自己的死期更讓人絕望不安？王強就是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訴盧經理，死期將近，享受每過一秒鐘都感受到生命在流逝的折磨，那是一種怎樣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