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記憶中,多年之前,有個太子,與自己的堂兄對弈,因為一局勝負之爭,失手殺人,從而種下仇恨的種子,十年開花,以血為祭,山河動蕩,天下不安。
當烽火逼盡長安時,勝負未可預料。這樣的教訓,當時年幼的劉徹親眼目睹,從不敢忘。諸侯王的勢大,使自己的父皇在勉強平息了叛亂之后,并不敢再有進一步的動作。帶著這樣的遺憾,他離開這個世界時,心緒難安!
如果說,此前元召曾經說過的,欲威服四夷必先安定域內,已經讓他怦然心動的話,這次明月樓發生的事,就讓他徹底下定了決心。
絕不能重蹈覆轍,再上演一次諸侯的叛亂。與其讓這個隱患繼續存在下去,威脅到子孫,還不如在自己的手上來一次徹底的解決。他自信,有這個能力,也有這顆雄心!
所以當齊王府告狀的文書,通過廷尉府傳到御前的時候,他連看都沒有看,就壓了下來。
盡管放手去干!皇帝相信元召那個聰明的小子會明白這其中的意思,自己的不表態,就是對他最大的支持。
他相信馬上要來長安的諸侯王們肯定是不甘心的,早晚會有一場沖突和對決,只是不知道那小子能不能頂得住這些龐然大物們的火力呢?
他的預感并沒有錯,只是沒想到,激烈的沖突,來的這么早。先期抵達的齊王,在長安城外就與元召干上了!
當詳細的聽完西鳳衛回報的情況后,皇帝眼中閃過一絲寒芒。在長安城外,就敢指使衛隊,以弓箭殺人,如此視人命為草芥,在他們的封地內,是怎樣的為非作歹,就可想而知了。
高祖皇帝給分封各地的子孫們配置衛隊刀弓,是為了他們的安全著想,是一種無上的恩典。但,這些不是讓他們用來作威作福的,更不是讓他們用來隨便殺戮大漢的子民!
所以,今兒天下諸侯齊聚長安后的第一次大朝會,文武百官來的很齊整。只要是身在長安的,都接到了皇帝的諭令,不管什么原因,必須來!
幾天幾夜的雨,雖然時大時小,還是沒有停歇的跡象。但早朝是不能耽擱的,天亮以后,頂著風雨,各位官員的馬車,開始從長安城的四面八方,向未央宮匯集。
太中大夫鄭當時聽著雨點打在馬車頂棚的聲音,心中憂慮萬分。他是主管天下農林賦稅的官員,這兩年真是天時不濟,不是大旱就是大澇,各地郡縣深受其害,今年秋后必然收成大減,有的地方甚至顆粒無收,也不是沒有可能。
在這樣的形勢下,朝廷減少一點兒國庫收入還倒沒什么,最怕的就是,受災地方太多,可能會有大批民眾流離,如果形成難民潮,那就嚴重了!
這并不是危言聳聽,在郡縣報上來的信息中,有些地方已經出現了小股的騷亂,如果不加以重視,后果堪憂。
這樣的例子并不少見,強盛的秦朝為何滅亡天災各占一半!即便是本朝文景盛世,因為旱澇災所形成的饑民潮,也曾經有過好幾次,給朝廷造成了不小的影響。這樣的事一旦處置不當,極有可能形成大亂。
在這樣的結骨眼兒上,諸侯王爺們又都來到了長安,這要是被某些心懷不軌者探究到虛實,保不準就能生出什么不該有的心思來。
身為九卿重臣之一,齊王的事他也聽說了。如果從內心來說,他并不贊成朝廷與諸侯之間的關系弄得太僵,最好是相處融洽,各安其事。這也是大多數朝臣的傾向。
唉!少年人還是太沖動了。想到元召,鄭當時暗暗嘆了口氣。他曾經非常看好這位小侯爺,欣賞他的做事穩重。可是今日他竟然選擇與諸侯王作對,這是極其不明智的。
“疏不間親”啊!所有的皇室子弟,畢竟都是高祖皇帝的血脈。他們就算是打破了頭,也只算得上是家事。身為臣子的如果不知輕重摻合進去,無論成敗對錯,其下場…想想賈誼和晁錯就知道了。
懷著這樣的心思,鄭當時走進未央宮,與許多大臣一樣,穿過寬闊廣場兩邊的回廊,在一陣緊似一陣的雨聲中,來到了含元殿內。
這樣的天氣里,巍峨大殿上顯得有些陰暗。熟識的官員們一邊互相寒暄幾句,一邊抱怨著這鬼天氣,在等待著皇帝的臨朝。提前半個時辰入殿內等候,這是上朝的規矩。按部就班在各自的位置跪坐好,眾人各懷心事,都隱隱有一種預感,今天這場特別的朝會,也許會很不太平。
鄭當時轉頭看了看離自己兩個座位的主爵都尉汲黯,那位臉色蒼白,在這陰暗的天氣里,顯得更加憔悴。汲黯的身體本來就不好,自從入秋以來,就時時抱病在家修養,今天卻也是強行拖著病體而來了。
“幾位王兄,今日可要幫我齊國助威啊!一定要把那小子置于死地,方泄我心頭之恨!”
含元殿中很廣闊,說話之人的嗓音很大,帶了恨意,很多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但沒有幾個人回頭去看,因為,說話之人是誰,所有大臣都心知肚明。
在含元殿內右側的某片區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