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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俠骨重劍 紫陌青衫

  匈奴騎兵百夫長霍山這會兒有些惱火,因為從昨天到今天,他的隊伍中莫名其妙的接連失蹤了七八名騎士。

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匈奴勇士可從來沒有過臨陣脫逃的先例,更何況,這次是為搶劫財富而來,眼看就要到手了,怎么會有人半途而廢  可是那些人就是這樣毫無征兆的消失了,馬匹物品都還在,不見人,沒有人能說清楚他們去了哪兒。

  現在大隊人馬停歇在了這兒,大單于讓原地待命,于是他決定好好的排查一下,看看有什么可疑之處。

  不久之后,一個小兵模樣的人引起了他的注意。臉孔很陌生,他不記得曾經見過。霍山心中起疑,手扶刀柄慢慢的走了過去。

  穿了匈奴騎兵服飾的少年在用一把刷子認真的梳理馬背上的褪毛,眼角瞥過相隔了幾百步外的單于大帳時,看到一具漢軍斥候的尸體正被拖了出來,他的心中一動,神情不變的站起身來,扣緊了馬鞍肚帶。

  一群“飛火”護衛推搡著商人聶壹從不遠處過來,穿過面前的空地,向單于大帳走去。

  “軍爺,但不知大單于又召喚小人有何事啊?可否…。”聶壹賠了笑臉。

  “老實點!到了你就知道了!哼!”回答簡單粗暴,極其無理。

  “是是是,小人只是隨便問問…呵呵!”

  風又卷過,黃沙打在臉上有些疼,腳步遠去,語漸不聞,人已進入那帳中。

  少年抬起頭來,環視了一下四周,把馬鞍后的劍握在了手中,這是他曾經生長過的地方,追逐獵物時留下的痕跡還在,平原山丘,密林依舊。

  聶壹一進大帳,就知道不好!血腥與殺氣,刀光與猙獰。他臉上卑微的笑容逐漸隱去,直覺告訴他,事情有變,也許自己最后的時刻到了。

  羿稚邪擺了擺手,制止了那群怒氣勃發的王爺想一擁而上來個亂刃分尸的舉動。因為他心頭有個疑問,想問問這個將死之人。

  “你不過是一個商人,卻來做這樣的死間之事。漢朝皇帝給了你什么好處是官爵還是財富?難道你真的不怕死嗎?”

  羿稚邪盯著眼前這個神情鎮定臉帶微笑的漢人,又看了看匍匐在地的斥候,他想弄明白同樣是中原人,為什么會差別如此。

  已近不惑之年的微胖商人早已看清了眼前形勢,暗自嘆息,心中悲愴。既然計劃已經泄露,行動功敗垂成,自己就不必再委曲求全的裝樣子了。

  “呵呵,每個人都只有一次生命,死,又有誰不怕呢!不過,如果所為之事死的有價值,也就值得了。聶某雖是一介商賈,凡事講究錙銖必求,但在今日之事上,卻要讓大單于見笑了。因為我所以來到匈奴軍中,所求者既不是官爵也不是財富,只是為我華夏爾!”

  羿稚邪皺了皺眉頭,見那些王爺也是一副不明白的樣子,隨口問身邊的中年書生:“華夏是什么東西值得舍命!”

  看不清臉上是什么表情的張中行拱了拱手,干巴巴的說道:“華夏…是中原國家的另一稱呼。”

  “嗬!迂腐的漢人就會在字眼兒上做文章,什么中原華夏,哪有我們大匈奴帝國來的威名赫赫!”

  “非也非也!大單于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你們千年以來僻處蠻荒之地,從未曾識得我華夏文明之故。生而為人,不知人之所謂,真是可惜可嘆…!”

  這真的是一個充滿渾身銅臭氣的商人對比先前的卑躬屈膝,帳中人都有一種錯覺,這分明就是一位飽學之士。

  “哼!你說了這么多廢話,可知道自己馬上死到臨頭了嗎!就沒有為自己求饒的一句嗎?”

  羿稚邪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打斷了聶壹的話。

  聶壹淡淡的笑了,中原大地,錦繡山河,在這一刻,都浮上腦際。

  “華服廣廈,遼闊胸懷,壯哉美哉,為我華夏!自從聽到我家小侯爺的這番言語,聶某才知家國大義。今日事既如此,何須多言死就死吧,只恨此身未能滅虜建功罷了!”

  千年之文明,忠孝之熏陶,舍身取義的無數英烈,也只不過在平淡認知中。

  伏在地上的那位投降者把臉深深的埋進枯草間,身子顫抖著,不知道是恐懼還是悔恨。

  “主上,事急矣!漢軍既然有了埋伏,此地不易久留,還是趕快撤退吧,又何必與這個低賤之人多說什么呢!”

  張中行臉色煞白,心中有血在滴落。袞袞華夏,浩浩神州,又何嘗不是他的祖地、他的故土!忠貞節義、仁孝廉恥又何嘗不是他們張家祖先的遺訓。可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他這個背叛者再也回不去了。

  一句話提醒了羿稚邪,使他意識到了當前身處的危險。他面色陰鷙的站起來,一腳踢飛了面前的胡床。

  “馬上派飛騎去前面催促左賢王,讓他加速行軍,帶著漢朝公主去雁門關外匯合。我們立即啟程,沿原路返回。至于這個商人嘛…來人,把他拖出去,五馬分尸!如此方解我恨。”

  當幾個“飛火”勇士擁進大帳去的時候,百夫長霍山在幾百步之外猛的從背后勒住了那可疑小兵的脖頸。

  “說,你是哪個部落的?我怎么從沒見過你!是不是漢軍的奸細”

  在霍山的厲聲喝問中,那馬邊的少年扭了扭頭,沖他笑了一下,少年的牙齒很白,有些陰森。笑容奇怪,有些邪魅。

  匈奴百夫長愣了一下,驀然感覺胸口一陣涼意,然后劇烈的疼痛傳來。他下意識的低頭看時,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有鋒利的劍身從他的心臟部位穿透了身體,只見那少年反手捂住他的嘴巴,同時另一只手握著的寶劍輕輕一攪,心肺皆碎矣!

  霍山的身軀慢慢的軟倒,黑暗來臨之前耳邊依稀聽到少年帶了復仇死神的聲音:“…第九個了!”

  死尸倒在地上,無聲無息。戰馬輕輕的嘶鳴,少年躍上馬背,撕去了幾日來的偽裝,“無缺”重劍終于在北方大地的斜陽中綻放出光芒!

  面對死亡,聶壹并沒有反抗,雖然在他懷中藏著當初元召送給他的那把小弩,但他知道,旁邊虎視眈眈的那些護衛們不會讓他有機會掏出來的。

  既然如此,就走的從容些吧!三四個匈奴大漢反剪了他的胳膊,簇擁著向外走去。

  就在這時,毫無征兆,異變陡生!

  有人用兵器“嘩”的一聲斬斷了帳門,然后帳內所有人眼前一暗,一匹高頭大馬堵在了門口,還沒等眾人緩過神來弄明白是什么情況呢,光影如電,人隨劍走,一道鋒芒直刺羿稚邪而來!

  羿稚邪大吃一驚,他絕對沒有想到,有人敢在這萬軍之中來行刺自己!

  眼看劍尖離他還有一尺左右的時候,左右兩把彎刀交叉而至,鏜的一聲輕響格開了來劍。卻是他身邊的“飛火”衛士及時出手阻攔了。

  眾人驚怒交集,發一聲喊,刀劍出鞘,就要圍攏上來撲殺這個膽大包天的家伙。

  哪知道來人身子異常靈活,劍法精妙,一擊不中,并不戀戰,手腕輕抖間,那把寶劍已經削斷了數把砍過來的彎刀。然后趁著前方人吃驚躲閃的空隙,退步急走經過聶壹身邊時,揮劍斬殺押解他的兩人,低吼一聲“上馬快走!”

  聶壹聽到這個聲音,心中驚喜,連忙疾奔幾步,伸手抓住那匹馬的韁繩,翻身而上,回頭看時,只見那少年已躍上另一匹馬,隨手揮出一根繩索,正套在帳篷支柱上,打馬飛奔時,借了馬力,一下子就把帳篷拉倒了,里面的人一時不及竄出,竟然都罩在了底下,只聽得刀砍喝罵聲不絕!

  聶壹眼中含淚,叫的一聲:“崔弘…。”見少年回頭只一笑,打馬一鞭,兩騎絕塵而去!

  在此的匈奴大軍雖有近十萬,但遠處的人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是以一時無人阻攔。等到兵士們擁過來七手八腳的把帳篷挪開,大單于臉色鐵青的重新恢復了威嚴,下令派精騎去追時,那個對附近山林草木了如指掌的少年,早已經帶著他救走的人不見了蹤影…。

  而繼續往這邊而來的左賢王隊伍還并未知道剛剛發生的事,只不過他感到有些納悶兒,自己從右北平城外啟程時,就已經派飛騎去報知單于了,大軍可以繼續前行,按理說在此匯合轉而向東,就可以直驅馬邑了,可是北邊兒還一直遲遲未見動靜。

  左賢王下令在這兒暫時停住了一小會兒,他在猶豫到底是繼續北上回到大軍營地呢?還是在此等候單于大軍來到后共同轉向去攻擊馬邑城。

  元召駕馭著那輛載有素汐公主的馬車,與所有跟隨而來的人,被匈奴騎兵簇擁在中間,如同海洋中的一葉孤舟。

  見隊伍暫時停住不走,元召瞅了瞅離此隔了七八個馬頭的左賢王,匈奴人并未把他們這一小撮放在眼里。漢朝能讓他們忌憚的敵人也只有李廣等寥寥數人而已,至于這些從長安來的樣子貨,還不配做他們的對手。

  元召想了想,探手入懷,取出一個小包裹來,回手從簾邊遞進車廂內,低聲說道:“這是一件護身的軟甲,可防刀箭,是當初秀魚老公公送我的,自己把它穿在里面吧,以防不測。”

  車廂內,少女看了看駕車的青衫少年,低低的“嗯”了一聲,接在了手中。

  其實這一路上素汐的心情并不平靜,甚至有些后悔。但那不是為了自己的安危,而是為了這些跟隨她身邊人的生死。

  她從車簾的縫隙中曾偷偷打量過周圍的這些匈奴人,彪悍兇惡,身上帶了野蠻與血腥。此去單于軍中到底有多兇險,可想而知。

  元哥兒、舅舅、宮中侍衛們還有三百羽林軍,如果因為自己的原因而犧牲了他們的性命…想到這里,她的心里有些絞痛起來。

  素汐把手中的小包輕輕打開,里面是一件金絲銀線冰蠶繭織就的背心,很輕薄,手指捻上去,柔滑溫暖,似乎還帶了那人的體溫。

  素汐公主臉孔微紅,把它緊緊的捧在胸口,無由的心里涌起一個念頭:

  “如果沒有戰爭,只他和我,兩個人,一輛車,蒼茫古道,看遍風景,就這樣一直慢慢走下去多好啊!”

  與誰同生死,共赴這一程,踏遍天涯路,白馬嘯西風!

夢想島中文    漢血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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