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俏臉盡是崇拜之色。
天下十年賦!
江湖更是發生了許多故事!精彩的故事!
十年里的故事有傳承,也有斷絕。然而無論哪一種,都值得被歷史銘記,或銘記于心,或銘記于筆,或銘記于刀。
少年柳十三,本名柳惜別。出自提兵山藏兵谷,是那天下第一世家家主江滿樓十年前所收的入室弟子。地玄新榜換榜之時以十三路精絕刀法位列地玄十三名次而一夜之間聞名于世。天機閣更是對其點評極高,說是得自刀癡傳承,大有十年前那屆地玄十一洛長風之風采。
若是十年前,地玄十三的名次并不至于這般天下聞名。
可自大燕退出歷史長河的舞臺,尊皇命殞,公主殉國,舊國都變為現如今風雪銀城之后,一戰而恢復真實身份的洛長風洛城主之名便在十年間橫掃天下,舉世聞名。
這不僅僅是因為風雪銀城城主渭水之畔一劍斬殺七十位異族強者的驚世戰績,也不是風雪銀城近些年來強勢崛起大有取代帝王盟劍閣這般古老巨擘而一躍成為天下正道之首的趨勢。
世間對洛長風洛城主最多的傳說在于他撲朔迷離的身份。
又有誰能想得到,昔日書院川字門徒、無相道宗最年幼的弟子竟是洛河郡洛家被燕白樓枉殺的將門之后?
更何況還是社稷山河圖的擁有者?
白樓門一戰為后世傳頌!
風雪銀城城主修為實力雖有所損,可十年的休養,誰能臆測其如今境界幾何?
渭水之畔僅一劍之威便讓天下為之震動,更遑論提兵山術字門江家與兩界山魔門,甚至是天機閣少閣主莫相期、東楚明王君澤玉與風雪銀城城主之間俱是十子同袍的情誼!
菩提十子治天下。
十年來,風雪銀城洛城主的一生逐漸被世人尊為傳奇!
因此地玄新榜柳惜別一手十三路刀驚艷同代之后,便讓世人想起昔年洛城主于菩提書院清洗十七座明鏡臺的傳奇故事。
那時的洛長風,有十七路刀。
也是刀癡的刀。
聯想柳十三師承提兵山江滿樓,而江滿樓與風雪銀城城主又是手足情深的同袍,這不免讓許多好奇之人推斷擅使十三路竹刀的柳十三與風雪銀城城主之間不為人知的關系。
小姑娘松靈韻自幼崇拜那位獨立風雪銀城絕巔之處與日月相伴冷清孤傲充滿傳奇色彩的城主大人,因此聽聞柳十三姓名之后,便頓時興致勃勃。
“你與風雪銀城城主大人是什么關系?”
“前輩與晚輩的關系啊。”
“胡說!你使竹刀,城主大人年輕的時候也用竹刀。”
“這…有甚奇怪之處么?洛城主何等風采,這些年來仿其修行之路而修竹刀的晚輩比比皆是!總不能每個使竹刀的修行者都是洛城主的門生傳人吧?”
“嘿,我可沒說你是城主大人的門生哦?你不打自招了,嘻嘻…”
“我…口誤,口誤。”柳十三喝了口水,暗自捏了一把冷汗。
“定是你學藝不精!將我崇拜的城主大人十七路竹刀只學會了十三路,無臉見人,才不敢承認身份的吧?”
“我無臉見人?”
“難道不是么?”
“師父似我這般年紀的時候,十七路刀位列地玄十一。而我雖然只學了十三路,但怎么也是地玄十三,差了兩個位次而已,怎么能說是學藝不精呢?”
“哈哈,你承認了!”
“我,我承認什么了?”
柳十三吐了滿桌子的茶水,一臉驚愕地看著身旁靈氣十足的姑娘,心想糟糕,說漏了!
卻見小姑娘松靈韻起身。
理了理衣裙。
鄭重地向著柳十三行了一禮:“拜見大師兄!”
柳十三目瞪口呆。
小師妹?自己何時多了個師妹?師父何時又收了位女徒兒?
算是領教小姑娘伶牙俐齒之厲的柳十三挪了挪凳子,往遠處靠了些,用一種頗為忌憚的目光瞧著那精致的小臉蛋兒:“搞,搞笑呢吧?”
小姑娘靈動的眼睛里帶著笑意。
自隨身攜帶的香囊中取出一件物事。
她笑意盈盈地看著柳十三。
柳十三驚坐而起:“這是…菩提心?”
小姑娘笑道:“可不就是菩提心么。”
十年前,菩提書院遭天東神像與經天十二星屠戮殆盡,天下道門圣地淪為火海荒山。那日,菩提城外有個粉嫩的娃娃玩耍時撿到一顆菩提心。
十年后,有個名為柳十三的少年傳承書院刀而同代稱驕。
而當年的娃娃變成如今妙齡少女,他們因緣際會在洛河郡相遇。
這是命運使然,也是天意。
天意書院絕!
可書院傳承未絕!
殘陽下的菩提山是一片蕭索。
十年的無人問津早已讓這登山小路荒草橫生,再也瞧不見來時路。
而此時夕陽落照的荒山山腰上有道人影。
那人負手登山。
腳下雖無路,可他卻似乎對此山熟悉無比,每一步的落下不偏不倚,俱是當年登山路。
那人來到書院門前。
他抬首凝望。
殘破的院門,坍塌的院墻,早已枯萎凋謝被荒草湮沒的智慧樹與菩提花,還有那株被書院奉為信仰如今枯朽斷裂的參天古木。
淪為廢墟的書院里不時有鳥獸驚起而飛。
那道人影輕車熟路地走過外院五字門,走到菩提樹下,走到菩提園,走到無塵觀,走到紫竹林,他看到竹林后的那片湖泊。
那座山還在。
湖泊里還有排竹筏。
那人登上竹筏,順著水流方向飄去。
他進入了一線天。
那一刻,風雪撲面!
那人看起來頗為消瘦,卻對忘情川里的終年冰雪絲毫不懼。
他沿著冰川而行。
黃昏日落,他看到了一座沉睡在冰天雪地里的院落。
他站在院落門前,無聲地逗留了許久。
他推開虛掩的院門。
正對著他面前的那間茅屋是無相道宗的故居。
他進了那間茅屋。
他出了那間茅屋。
他進了洛長風曾經的住處。
他出了洛長風曾經的住處。
他沒有入那最后一間屋子。
或許不需要。
因為沒有人比他對那間茅屋更加熟悉。
他去了院落后的那座山。
埋葬了刀癡白羽衣冠冢的那座冰山。
他站在山上。
見那刀癡衣冠冢旁,又添了兩座墳。
風雪瘋亂的落在他披散的赤發之上,他的目光盯著其中一座碑,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