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結界,周圍的景物立刻發生變化,再見藍天白云,又感輕風拂面。
除了景物,感覺亦有變化,與之前憑借靈氣凌空飛渡不同,此番不需刻意提氣也能夠飄在空中,低頭下望,腳下竟然出現一朵一抱大小的白色云彩。
心生好奇,便跺了跺腳,那感覺與踩踏浮冰很是相似,腳下不虛,卻也不是非常平穩。
天上有風,云朵隨風飄動,由于之前有凌空飛渡的經驗,此番便不緊張,嘗試提氣控馭,一試之下發現感覺與之前不盡相同。
人體靈氣存在于本體丹田,離體元神能夠承載多少靈氣取決于元神離體時的強弱,元神離體時他仍然處于借法乾坤狀態,幾乎將所有靈氣盡數帶離,提取使用靈氣時,靈氣仍然發自丹田部位,但提取的靈氣所能發生的作用卻比以往要大。
以往凌空飛渡需要消耗大量靈氣抵消自身重量,而今沒有肉身,所提取的靈氣便不需要抵消體重,可以全部用來催動腳下的那朵白云。
證位之初,總有一些東西需要嘗試摸索,首先需要確定的是自身的變化,幾番嘗試之后,發現自身已無重量,之所以踩踏云朵會有搖擺的感覺,那是因為除了元神,自身還攜帶了生前的大量靈氣,靈氣無形有質,也是有一定重量的,雖然很輕,卻仍然有。
隨后又試如何控馭腳下云朵,這朵云彩是憑空出現的,無疑來自天庭贈與,對于新晉仙家,天庭都會根據其飛升品階給予不等的神力仙法,這朵白云應該就是其中之一。
試探之后,發現這朵白云并不需要使用靈氣催動,只需以元神駕馭便能移動,說白了就是不需要消耗靈氣,只需想上一想,它就能夠隨心移動。
不需消耗靈氣就能駕馭云朵自然是好,但也算不上很好,原因無他,只因這云朵移動的速度很是緩慢,慢悠悠的,其速度比洞淵紫氣的凌空飛渡還有所不如。
要想快,也不是不成,只需以靈氣加速,得靈氣催動,云朵可以疾速移動,由于不曾將靈氣盡數催動,便不知道究竟能快到何種程度,但可以肯定的是,一旦全力催動,其速度定然驚世駭俗。
踩踏白云何其新奇,若是換作以往,南風定會隨心所欲玩個爽利,但此番不敢了,因為失去了肉身就失去了聚斂靈氣的能力,而今所攜帶的這些靈氣就如同自老家帶來的干糧,吃了就沒有了,得留著應急。
今日晴天,根據太陽的位置來看,眼下應該午時不到,與之前自天界停留的時間是吻合的,不出意外的話,天上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說法是不對的,天上和人間的時間幾乎是一樣的。
至于是不是這樣,還得下到地上,尋人問過才能確定,萬一此時是幾天或幾年之后的巳時,天界和人間的時間就是有出入的。
嘗試駕馭云朵的時候,南風不時抬頭上望,卻始終不見先前那三人的蹤影,仔細一想,也就明白了,南天門是人間通往天界的入口,不管自人間的什么方位上天,都會出現在南天門,自南天門下來,也可能出現在人間的任何方位。也只有這樣,天界的神兵天將在接到道人作法召請的敕令時,才能夠及時出現在相應的區域。
學道時沒人提攜幫襯,成仙后也沒人引路指點,很多事情都不明白,只能留待日后慢慢摸索。
下面就是長安,成仙之后能夠看到一些在世時看不到的景象,以長安為中心,方圓三百里的區域隱約有青光圈繞,這種青光只出現于邊緣區域,形狀并不規則,三百里也只是個大致的范圍。
類似的青光在其他區域也有,大小不一,眼下能看到的就是長安最大,其他的都小,這些青光圈繞的區域應該就是下界土地的轄區屬地。
除了青光地界,還能看到大量不同的氣息,有些是異類的氣息,還有皇族龍氣和一些特殊所在的氣息。
在長安城中心區域有處很大的隱形宮殿,說它隱形是因為它完全由氣息組成,凡人想必是看不到的,那宮殿位于地下,里面有很多黑色魂氣,應該是住在那里的陰差鬼卒。
在看到那座宮殿之初,南風還以為那宮殿是本方土地辦理公事的所在,但一瞥之下發現在長安城東還有一處院落,與城里的那處隱形宮殿相比,城東的那處院落很是寒酸,只是個很小的院落,但其發出的氣息卻是純陽中正的仙氣,完全不同于城內宮殿的陰森鬼氣。
揣著疑惑,頂著霧水,南風踩踏云頭,落于長安城東。
路上有行人,卻對他熟視無睹。
此前南風還擔心世人會看到他,此番方才知道凡人完全看他不到,不止看不到他,連他腳下踩踏的白云也看不到,這可能也是地仙和天仙的區別之一,因為此前趙行踩踏的白云他是能夠看到的。
到得此處,那處小院落就看的清楚了,小院落也是由氣息組成,在那由氣息組成的院落之上,還有個真實存在的廟宇,定睛細看,土地廟。
眼見自己的廟宇如此寒酸,南風好不失望,循著小路往那土地廟去,自此處能夠看到那土地廟里也有活動氣息,氣息共有兩道,是黑氣卻不是鬼氣,是兩個異類,確切的說是一只山豬和一個樹精。
走了幾步,南風停了下來,彎腰撿起了路上的一塊石頭,這塊石頭是真實事物,但他能拿的起來。又往路邊去,折了段樹枝下來,拿在手里晃了晃。
原來世人雖然看他不到,他卻能對陽間事物產生影響,仔細想來也就應該這樣,如若不然怎么主政一方,怎么為百姓排憂解難。
摘下一片樹葉含在嘴里,扔了樹枝繼續前行,邁步之時嘗試咀嚼,發現樹葉如同嚼蠟,沒有任何味道,也感受不到絲毫苦澀。
不多時,到得土地廟近處,看的越發真切,對于土地廟來說,這處土地廟不算小,但也實在算不上大,一個正殿,左右各兩間廂,前面一個小門樓。畢竟是皇城的土地廟,雖然小,屋瓦還算齊整,廟門此時是開著的,可以看到正殿里坐著的土地神像。
院子里有處香爐,不大,里面的香灰也不多。
西廂的門也是開著的,一個瞎眼的老廟祝自廂房門口的臺階上坐著曬太陽。
就在南風自門口打量廟里情形之際,一高一矮兩個妖怪自院子下面迎了上來。
之所以是自院子下面出來,是因為真正的土地府衙位于地下,上面只是承受香火的地方。
那兩個妖怪都是中年男子模樣,高的是那樹精,穿著一身破舊皂衣,又高又瘦,一臉皺紋,很是苦相。那矮的是個胖子,穿的也是皂衣,滿臉絡腮胡子,又黑又瘦。
沒錯,是個胖子,卻很瘦,說它胖是因為它生就了一副胖子的骨架,說它瘦是因為它顴骨高聳,不見肥肉。
土地雖小,卻是正兒八經的仙家,與人間的縣官一樣,都是七品官員,既是官員,就得有官差供應差遣,這兩個妖怪無疑就是這土地廟的差官。
“大人可是新任土地?”那豬妖看的是南風拿在手里的盒子。
“對,你們是誰?”南風問道。
“我們二人是您的部下,”豬妖比較活泛,“小的叫豬老大,是卒勇。它叫老槐,是主簙。”
“見過大人。”那槐樹精沖南風見禮,這家伙生就一副苦相,不笑難看,笑更難看,笑不笑都難看。
“嗯,”南風沖那槐樹精點了點頭,轉而沖豬妖說道,“你以后叫豬老二。”
那豬妖聞言好不吃驚,“為何?”
南風邁步往地下門庭走去,“因為我才是這里的老大。”
那豬妖苦笑應著,與槐樹精跟著南風進了地下府衙。
土地辦公的地方與人間縣衙差不多,也有坐堂的地方,里面的一干事物對于土地和妖怪來說是真的,但對于凡人來說就是假的。
“前任土地哪兒去了?”南風打量著府衙里的陳設,破土地廟,上面簡陋,下面更簡陋,沒什么像樣的陳設物件兒。
豬妖和樹精低著頭不說話。
“問你哪。”南風加重了語氣。
“王大人失職獲罪,被拘拿問罪了。”豬妖說道。
“失職,失什么職?”南風追問。
“此事說來話長,聽大人口音,是本方人氏?”豬妖問道。
南風沒有回答豬妖的問話,而是出言反問,“你們在這兒當差多久了?”
“有幾十年了。”豬妖答道。
“那你們不認識我?”南風邁步走上正北官座,自那破椅子上坐了下來,那椅子也是虛幻之物,但坐上卻有真實感覺,只是因為他此時也是虛幻元神。
豬妖和樹精低著頭,不說話。
“前不久我在乾陽門外大開殺戒,你們不知道?”南風問道。
“那是大人所為?!”豬妖倒吸了一口涼氣,那樹精也面露驚恐。
“對,我叫南風。”南風打開了木盒,自里面取出一件官服,脫下虛影血衣,將其換上,官服有些大,不合身。
見南風袍子下面空空如也,豬妖討好的說道,“大人,后堂還有些換洗衣裳,您若不嫌棄,可將就穿戴。”
“成吧,你去拿條短褲給我。”南風拿出官印,放于案頭。
豬妖去后堂拿了條短褲出來,很是破舊,但還算干凈,條件艱苦,也顧不得那么許多,先湊合穿著吧,總不能光著屁股穿官服。
椅子坐著不舒服,穿上短褲,南風抬起雙腿,擱上文案,舒服些了。
“這里是長安,咱這府衙怎么搞的這么窮苦?”南風問道。
“咱們的日子一直不寬裕,缺乏供養,也無甚香火。”豬妖說道。
“城中的那處陰氣宮殿是什么所在?”南風隱約猜到了原因。
“那里是城隍廟。”豬妖說道。
“長安的香火都被它們搶了去。”樹精插話。
“搶?”南風收回雙腿,坐正身子,“城隍不過是地府陰差,土地才是一方正神,他們憑什么搶咱們香火。”
“土地雖是主神,但他們掌管生死,記錄功過,權力更大一些。”樹精說道。
“怎么這事兒歸他們管嗎?”南風皺眉。
豬妖和樹精連連點頭。
“那咱們管什么?”南風追問。
“民生諸事都歸您管。”樹精說道。
“什么事兒不是民生?”南風再度皺眉。
二人不答,與人有關的事兒都是民生。
“他娘的,差事咱們干了,好處他們得了,哪有這樣的道理,”南風好生氣怒,“城隍是幾品?”
“城隍為陰司外派陰差,論官階當為從七品。”樹精答道。
“我呢?”南風問道。
“您是天庭敕封正神,為正七品。”樹精又道。
南風聞言沒有立刻再問,本來還以為人家既往不咎大肚能容,賞了個美差,現在看來這不但不是個美差,還是個受氣的苦差事,還不如封到小地方,天高皇帝遠,得個逍遙自在。
見南風臉色難看,豬妖恐他動怒,出言勸道,“大人,忍得一時之氣,消得百日之災啊。”
南風點了點頭,上界的仙家將他封在這里必有陰謀,眼下可能在等他犯錯,不能沖動,得先忍一忍,等找到合理的由頭,再過去搶奪香火,殺雞駭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