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地重游?”元安寧不解。
王叔接口說道,“別忙走,你氣息不穩,容我給你號號脈。”
南風擺手笑道,“號脈就不必了,那還陽丹還有沒,再給我幾顆。”
“我先前與你那些你都用完了?”王叔皺眉。
“啊。”南風點頭,當日王叔給了他五枚還陽丹,他自己用去三顆渡劫入紫,送給元安寧一顆,被李朝宗搜走一顆。
“還陽丹熔煉不易,藥草極難配齊,成丹也少,”王叔自袖管拿出一個瓷瓶,“我這里只剩下最后兩枚,給了你罷。”
“多謝。”南風伸手接過。
“省著點用,這是還陽丹,不是大力丸。”王叔無奈搖頭。
“曉得,曉得。”南風笑道。
元安寧原本還不知道南風所謂的故地重游是去哪里,見他討要還陽丹,便猜到他要去太清宗,“長安出了偌大變故,他們可能已經聽到了風聲。”
“機會難得,過了這個村兒就沒這個店兒了。”南風隨口說道,言罷,見元安寧面有憂色,又出言寬慰,“現在沒人是我的對手,玉清不成,太清更不成,我要還陽丹只是為了以防萬一。”
“我知道。”元安寧點頭,“我不擔心你的安全,我是擔心…”
“沒事兒的,”南風打斷了元安寧的話頭,“太清宗是我師父的門派,與我大有淵源,我不會肆意妄為。”
見南風這般說,元安寧略微安心,“早去早回。”
南風點了點頭,轉而沖王叔說道,“我要去太清宗尋仇,那里有沒有你的親友?”
王叔人老成精,焉能看不出南風是想趁機還債,搖頭說道,“沒有。”
“那成吧,我欠你兩個人情了。”南風轉身欲行。
“算不清了,”王叔笑指元安寧,“似令正這種傷勢,天下只有我敢伸手。”
南風笑了笑,轉身邁步,王叔真是個老滑頭,見他得勢,不再與他談交易,開始與他攀交情了。
王叔將南風送出門外,自腰上取了個香囊遞給他,“這個香囊可以祛除鳳鳴山四周的無形毒瘴,山前多有閑人,能避則避。”
“多謝。”南風道謝接過,收了香囊,向西掠去。
此番前往太清宗,時間就很寬裕了,鳳鳴山離太清宗也不是很遠,趕到太清宗也就個把時辰,只需在明日辰時之前將事情辦妥就成。
同樣的一件事情,若是能力不足,就需要以縝密的思考,周詳的準備,巧妙的計策來彌補。
但一旦具備了足夠的能力,所有這些都可以省略,只需保持頭腦的清醒就夠了。
前往太清的途中,南風并未多想,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全看對方的態度,真正的隨機應變。
未時,南風來到太清山下。
七年前的冬天,他離開了太清宗,遺書明志,言之十二年后會重回太清,而今他將十二年的期限足足提前了五年。
故地重游,免不得遇見熟人,最先遇到的是知客道人靈喜子。
當年在太清宗,靈喜子對他還是不錯的,眼見靈喜子自知客道人居住的木屋出來,南風就親切的沖他打招呼,“靈喜道長,可還記得我?”
“你是南風?”靈喜子竟然一眼就認出了南風。
“是啊,是我。”南風笑道。
環視左右無人,靈喜子快步走了過來,上下打量南風,“怎么搞的如此狼狽?”
“說來話長。”南風還在笑。
靈喜子拉著南風走到樹蔭下,“前些年聽靈貴子說起過你,好些年不見,你都去了哪里?”
“你不知道?”南風隨口問道。
“知道甚么?”靈喜子面露疑惑。
見他這般,南風便明白靈喜子并不知道這些年他都做過什么事情,靈喜子是知客道人,平日里接觸的多是香客信徒,而香客多是大叔大嬸兒,江湖上的事情他知道的反倒不多,再加上他地位卑微,有些重要的事情,也沒人會跟他說。
“天鳴子在不在山上?”南風問道。
“甚么?”靈喜子皺眉,道門最重尊卑,南風在太清宗輩分最低,直呼掌教道號乃大不敬。
有時候熟人也只是熟人,南風也沒與靈喜子多說什么,自懷中摸出幾塊佩玉,這些玉器是他自胖子和諸葛嬋娟尋得的寶貝里撿出來的,為的是拿到離火宮就莫離先前佩戴的玉佩,與柳如煙做比對和參照,而今沒什么用處了,就送給靈喜子,“道長,拿去沽酒。”
靈喜子疑惑未接,南風將玉器塞給靈喜子,轉身疾行,沿著石路拾階上山。
午后山路上沒什么人,很快南風就到得下和殿附近,下和殿往西有條路,是通往天啟子住處的,到得此處,南風停了下來,他還能清楚的回憶起當年那個道人失碎藥瓶的具體位置,確切的說那道人并不是失手,而是被離落雪暗算所致。
他此前曾在下和殿住過,便往下和殿去,下和殿里住的都是升玄以下的晚輩道人,大部分人都在房中打坐練氣,也有一些在院子里洗衣服曬被子的。
就在南風環視左右,尋找熟悉面孔時,有人喊他,“南風?”
南風聞聲回頭,一個黑壯道人正拎著水自門口進來,“哈哈,曹猛。”
曹猛就是當年八試不中的那個車夫,當年在俗務殿,南風交了幾個朋友,孔一鳴好壞不知,后來鬧掰了,曹猛憨厚老實,一直交好,當年他離開太清宗,還是讓曹猛給捎的話。
“你走了這么些年,一點消息都沒有,我一直惦記你,你終于回來了。”曹猛走過來,抓著南風的肩膀好不歡喜,當年他之所以能夠留在太清宗,全靠南風暗中相助,孔一鳴不領南風的情,他卻一直念著南風的好兒。
“是啊,你這幾年過的怎么樣?”南風問道。
“還行,就是練氣一直沒什么進展,好在師父對我不錯,私底下教了我不少法術。”曹猛指著自己的住處,“走走走,進去說話。”
“不用了,屋里有別人,說話不方便,”南風拉著曹猛走向陰涼角落,自那里坐下,“天成師叔還好嗎?”
“好,師父現在是下和殿主事。”曹猛說道。
“天罡子去哪兒了?”南風問道。
“天罡師伯升任中威殿主事了,”曹猛指著南風的袍子,“你打哪兒來,怎么渾身是血?”
“長安。”南風隨口說道,“當年的那些人還在嗎?”
“你問誰呀?”曹猛問道。
“小胖子呢?”南風問道,當年梁國宗正蕭虎的豬頭兒子走后門進了太清宗,別人不敢惹那小胖子,他敢,沒少折騰那小東西。
“早就回去啦,那些都是官家子弟,也就是來學點規矩,圖個新鮮,哪能一直在這兒待著,”曹猛說到此處猛然想起一事,“對了,你吃飯沒有,我屋里還有幾塊米糕。”
“坐著就成,我不餓。”南風說道。
見他這般說,曹猛就以為他沒吃午飯,起身去拿米糕,實則他也真沒吃午飯,之前跟元安寧吃的那算早飯。
盛情難卻,南風也就不曾拒絕曹猛的好意,故人有時候承載的并不單純是一份情誼,更多的還是當年的那份回憶。
曹猛關心的是太清宗會不會重新接納南風,因為南風當年是不告而別,是壞了規矩的。
而南風關心的則是當年認識的那些人近況如何,連俗務殿當年拉車的騾子是不是還活著也會問上一句。
連牲口都能問上一句,仇人自然也能問上一句。
“靈研子呀,她還在,不過她現在不住在下和殿了,她搬到中威殿去了,”曹猛說道,言罷,欲言又止,躊躇半天,說道,“她跟咱們不是一路人,人家腦子靈,天賦高,現在都是淡藍洞玄修為了,她現在跟范占林打的火熱。”
“范占林是誰?”南風皺眉。
“跟咱們一屆拜入山門的掌教弟子呀。”曹猛提醒。
“哦,我想起來了,還有個叫姜西聯的對不對?”南風問道。
“對對對,你走了之后,靈研子就跟他好上了,”曹猛壓低了聲音,撇嘴搖頭,“這個女人不成,就知道攀高枝兒。”
“哈哈。”南風笑。
“你不生氣就好,快吃吧,”曹猛催促,“吃完我帶你去找師父,讓他出面給你說說,不過你這把劍最好別帶。”
南風尚未接話,院子里的幾個道人突然如受驚的兔子一般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曹猛疑惑站起,翹首西望,“糟了,律察殿的人來了,快躲躲。”
“你回房去吧,不管發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來。”南風說道。
曹猛想拉扯南風,卻拉不動,無奈之下只能自己跑了,“你快躲到茅房。”
這些年太清宗還是有變化的,至少多了個茅房,之前是沒有的。
不多時,門外進來兩個道人,太清宗有專門維持秩序,監督弟子門人的律察殿,這兩個道人就屬于律察殿。
若是沒有這兩個律察殿的道人,南風可能還會去西山的俗務殿見見那些大叔大嬸兒,而今不成了,被兩個律察殿的道人收了長劍,押著去律察殿聽候主事‘天山師伯’處置。
主事和輔事是輪值的,今日湊巧就是主事當值,到得律察殿,有人前去通稟,只說拿了一個擅闖山門,形跡可疑的賊人。
不多時,天山子隨那道人出得房門。
太清宗是天元子的師門,也就是南風的師門,怎么說也有幾分香火情意,能不殺,還是盡量不殺,但有些人是必須殺的,這個天山子就在必須殺的行列。
天山子混雜著混怒和驚詫的表情,永遠的凝固在了已經離開脖子的腦袋上。
南風動作太快,直到斬殺了天山子,兩個律察殿的道人都不曾反應過來,那個陪著天山子的道人正在疑惑什么東西灑了滿頭滿臉,而那個押著南風的道人則感覺手里一輕,此時正在低頭找劍。
“別愣著了,還不去撞鐘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