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荒野之中只是嗡的一聲響,那無形的巨鐘似乎只是震響了一記,然而對于巨鐘中心的林意而言,卻是有無數的鐘聲同時出現,然后同時在他的耳廓之中響起。
一股劇烈的刺痛同時傳入他的識海。
他的耳膜直接被震破了。
他聾了。
他耳朵里響起無數嘈雜的聲音,并非是外界真實的聲音。
接著是他眼睛。
他的眼前瞬間變得一片血紅,然后整個天地黑了下來。
此時即便是黑夜,對于他這樣的修行者而言,周圍的一切事物依舊十分清晰,甚至連草葉的細微抖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但現在的黑,卻是一切皆無。
他看不見任何東西。
他瞎了。
無數細微的血管和經絡在他的血肉之中不斷的爆開。
這道黃符之中可怕的力量朝著他的腦部不斷的侵襲,似乎要將他的所有感知和自己的身體剝離,然后讓他的腦髓都隨著無數細微血脈的爆裂而變成一團爛泥。
啪的一聲。
林意重重的摔倒在地。
鮮血從他的肌膚之中不斷的滲出。
這道黃符最為詭異和可怖之處,是似乎力量完全集中于頭顱,他的面部肌膚之中瞬間滲出了厚厚一層血漿,他的七竅之中也都流出血來,他的臉上,瞬間就像是戴了一個血紅的面具。
尋常修行者恐怕此時已經死了。
然而隨著一聲悶哼的出口,林意的體內卻似乎也轟鳴聲大作。
他的生機沒有斷絕,反而越加的旺盛起來。
沒有人能夠清晰的知曉他此時體內的變化,除了他自己。
在林意的感知里,他自身的氣血在和這種力量不斷的交鋒,當鮮血流淌過傷處時,那些傷口便迅速的愈合起來。
他破裂的血脈迅速愈合。
那些散碎在血肉之中的鮮血并未化為淤血,而是和那些深入血肉的元氣融合,變成強大的生機。
他的耳膜愈合了。
他眼睛之中破碎的細微血脈恢復如初,他眼中的黑意盡去,原本在蕭衍看來血紅欲炸的眼球迅速的變成黑白兩色。
“竟然會這樣?”
蕭衍看著這樣的畫面,他沒有掩飾自己的驚訝,他無 法想象世間竟有這樣的修行者,明明沈約當年給他的這道符的力量已經徹底壓過了林意所能承受的極限,然而遭受這樣的損傷之后,他竟然能夠以這樣的速度復原。
只是他依舊不覺得自己無法對付林意。
因為他是南朝皇帝。
整個南朝,盡在他手中。
當他不再考慮這一戰之后的南朝,那些只在傳說中出現的可怕法器,對于他而言,便也和尋常的箭矢沒有什么區別。
沈約的那一道符,即便沒有能夠直接殺死林意,也已經讓他徹底搶占了先機。
當林意還未能從地上站起,他的手中已經出現了一道光亮。
這道光亮就像是輕渺的月光,剛剛在他手中亮起,便已落在了林意的頸間。
朦朧而輕渺的光亮在林意的頸間清晰起來。
那是一個銀白色的項圈。
蕭淑菲緊緊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以她的修為,根本捕捉不了這件法器的蹤跡。
她根本無法感知這件法器是如何直接套在了林意的脖子上,但她知道這件是什么法器。
這是無定環。
此時天下的修行者雖然已經都知道死在魔宗手里的南朝皇太后是南朝三圣之中那名神秘的圣者,但當年南朝皇太后如何成為南天三圣之一,天下的絕大多數修行者卻都不知道。
只是她是蕭家人。
她知道為何當年南朝皇太后會獲得沈約和何修行認可,會被他們認為她是和他們一樣,可以決定天下大勢的圣者。
和前朝李太師的一戰,便收獲了這樣的認可。
前朝的李太師在觀錢塘江大潮時身亡,很多人都以為是沈約出手。
只是當年殺死李太師的并非是沈約,而是后來的這南朝皇太后。
天下的修行者也很少有人知道李太師的真正修為。
其實當年的李太師在前朝所有的皇宮供奉之中,修為位列前三。
無定環便是前朝這李太師的法器。
這件法器名為無定,便是軌跡不可捕捉。
在它顯現時,便已經落在對手的身上。
南朝皇太后能破這件法器,只是因為她當時去殺李太師時,她的真元修為已經凌駕于李太師之上。
這件法器,在她的認知里,似乎是只 能借助更為強大的真元修為和獨特的奪器手段才能對付。
一股強大的氣息從蕭衍的身上不斷震蕩而出。
他體內的真元如涌泉般汩汩流出他的氣海,消散在天地間,然而下一刻,卻化為可怕的力量出現在那銀白色的項圈里。
銀白色的項圈急劇的收縮,陷入林意的血肉之中。
蕭衍無比冷漠的看著。
一圈深紅色在銀白色項圈的邊緣滲出。
看上去像是鮮血,然而卻不是鮮血。
蕭衍的鼻翼微動,他嗅到了一股濃厚的鉛汞氣息。
然而在嗅到這種獨特的氣息之前,他感到自己貫入那件法器的真元已經如同石沉大海般迅速消失。
無定環之中的真元,被林意的血肉直接吞噬。
林意的手落在了脖子上這個銀白色的項圈上。
項圈如同松脫的蛇骨一般,被他輕易的摘了下來。
他站了起來,臉上那些干涸的血跡隨著他身上氣息的震蕩而迅速消失。
他的臉上原本就像是帶著一個鮮紅的面具,然而在他站起的一剎那,便瞬間消失了。
蕭衍的眼瞳變成了綠色。
因為他的右手之中已經出現了一枚綠色的玉璽。
這枚玉璽內里好像有綠色的火光在閃動,散發著一種毀滅性的氣息。
這也是一件強大的法器。
所有珍藏于皇宮之中的強大法器,都已經被蕭衍帶了出來。
然而此時蕭衍并沒有馬上接著出手。
他看著林意,用一種很森寒,帶著濃厚嘲諷的語氣說道:“原來你的功法也是吞噬別人的真元,你和魔宗,又有什么區別。”
林意緩緩的呼出了一口氣。
他調勻了體內的氣血。
他看著蕭衍,冷笑著道:“難道有什么區別,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任何強大的修行者都能殺死比自己弱小的人,然而很多人都不會主動去殺人。魔宗和我的區別,是魔宗會主動去殺人,然后奪取他們的力量,然而我的功法,卻是真正的逆來順受,是要你們這些人想要殺我,將你們的真元打入我體內,我才能被迫去吞噬。”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林意看著蕭衍,重復道:“這便是我和他之間的最大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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