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這隨口一問卻把范志剛的眼淚問出來了,開始還只是默默垂淚,最后卻是涕淚懼下,變成了嚎啕大哭,搞得餐館里的客人和服務員都朝這邊不停地側目而視。
段昱也有些愕然,從桌上的餐巾盒里抽了幾張餐巾紙遞了過去,勸慰道:“志剛同志,我只是隨口問一句,沒別的意思,你不想說也沒關系的…”。
范志剛接過餐巾紙擦了一下鼻涕眼淚,他這些年逃亡海外,過著老鼠一樣的生活,根本不敢跟外人接觸,語言又不通,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著實憋壞了,連帶對段昱的怨恨之心都消散了許多,長嘆一口氣道:“一言難盡啊,悔不該當初啊!…”。
原來范志剛當初匆忙潛逃,能夠帶走的錢并不多,也就一百萬左右,另外還帶了幾根金條,他知道如果自己直接坐飛機逃往海外肯定會被抓住,所以他選擇了先逃到離南云省比較近的南越國,然后在南越找專門偷渡人口去往米國的“蛇頭”轉道米國。
但是那些兇狠狡詐的“蛇頭”又豈是那么好相與的,他們看出了范志剛的身份,對于這種潛逃海外的華夏貪腐官員,他們自然沒有什么顧忌之心,把范志剛身上的錢財敲了個精光,總算他們還有些良心,最后還是讓范志剛上了他們的偷渡船。
沒有經歷過偷渡的人是很難想象偷渡是多么悲慘的,為了應付各國海警的盤查,偷渡的人是根本不能露面的,幾百號人像豬仔一樣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底艙了,吃喝拉撒全在里面。
至于吃喝問題,“蛇頭”們高興了會扔一些變質的面包和淡水下來,不高興可能就一連幾天都沒有食物扔下來,為了生存下來,范志剛甚至喝過自己的尿。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那些“蛇頭”,那些“蛇頭”常年在海上漂,一漂就是好幾個月,心理都有些變態了,無聊的時候就會拿這些偷渡的“豬仔”來折磨尋開心,如果是女的,多半逃不了被奸.污的下場,就算是男的,也難以幸免,“蛇頭”會拿你當沙袋打尋刺激,有時“蛇頭”還會抽海水用高壓水槍從上面沖洗他們,美其名曰給他們洗澡,但那相信沒人愿意洗這樣的澡。
再有就是疾病,大家可以想象,幾百號人擠在一個狹小不通風不見陽光的空間里,幾個月不洗澡,空氣里全是屎尿的臭味,想不得病都不可能,身體好的或許能抗住,身體差的可能就死在船艙里了,而“蛇頭”通常處理的辦法就是將尸體直接對海里一扔,范志剛他們那條船兩百多個偷渡客,最終到達米國的連一半都不到。
這段經歷是范志剛永遠不愿再提起的噩夢,所以只是一語帶過,但哪怕只是想起,他都情不自禁地渾身顫抖,但不管怎么說,范志剛還算幸運的,路上沒有遇到海盜,也沒有遇到風暴,最終到了米國。
但到了米國并不代表到了天堂,范志剛沒有合法身份,語言又不通,加上一直養尊處優,沒有一技之長,到了米國也不可能找到工神作書吧,人家不可能請你一個國際逃犯來當市長,所以只能靠撿垃圾為生,風餐露宿,過著流浪漢的生活。
聽完范志剛的經歷,段昱也是唏噓不已,應該說范志剛的經歷并不獨特,很多潛逃海外的貪腐官員都經歷過這樣非人的經歷,“獵狐”計劃開展以來,除了部分罪行特別惡劣的潛逃官員是國家通過外交手段或者派人出國抓逃引渡回國接受審判的,有相當一部分是在海外過不下去了,主動向國家自回國的。
段昱瞟一眼悔恨不已的范志剛道:“志剛同志,雖然我們之前因為工神作書吧有些不愉快,但那都是因公,如果你能聽我一句勸,我勸你還是向國家自回國,浪子回頭金不換,祖國是不會拋棄你們這些回頭浪子的…”。
范志剛還是有些猶豫,他在國外是過得很慘,可好歹沒人知道,要是自回國,他那些過去朋友還有親人會怎樣看待他呢,他還是有些放不下面子,或許這就叫做死要面子活受罪!
段昱也就沒有再勸了,他從口袋里掏出一些錢,推到范志剛面前,淡淡地道:“志剛同志,我能幫你的就只有這么多了,該說的我已經都說了,你好自為之!…”。
說完段昱就轉身離開了,范志剛定定地望著段昱的背影,嘴唇嚅動了幾下,用低不可聞的聲音說了聲“謝謝!”。
從餐館出來,段昱就沒有再去想范志剛了,范志剛對他來說只是生命中一個匆匆的過客,偶然的相遇后也不可能再有什么交集,他還要趕回學校去,雖然學校對他們這些華夏外派來學習的學員管理并不嚴,但除了那次救陳美玲的那個晚上,他從沒有過夜不歸宿的經歷。
段昱快步走著,經過大街旁一個小巷口的時候,突然看到兩名穿著黑西裝,帶著耳麥和墨鏡的米國男子守在巷口,警惕地掃視著過往的路人,這幾名米國男子的裝扮和當初段昱在學校時察覺到的那些在暗中監視他們這些華夏外派學員的米國男子很像,但這幾名米國男子肯定不是沖著他來的,因為他在學校表現得實在太宅了,所以那些米國男子已經放棄了對他的監控。
但段昱知道那些米國男子肯定是來自米國有關部門的工神作書吧人員,而眼前這兩人估計也和那些米國男子是同一類人,那么他們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呢?段昱就放緩了腳步,好奇地看了幾眼。
那兩名米國男子警惕地望了段昱一眼,從口袋里拿出一個證件揚了一下,低聲厲喝道:“fb辦案,快走開!”。
段昱心里咯噔一下,原來是fb!那么那些監控自己的米國男子應該也是fb了,看來自己之前的小心謹慎是沒錯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