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兆豐下了飛機之后,飛機很快起飛,機艙里除了蔣浩然和林瓏,還有一個大胡子老兵和一個戴眼鏡的小年輕,他們都是飛機上的機組人員。
正常情況下,運輸機的機組人員有六個,包括正、副飛行員、領航員、通訊員、機械師和尾炮射擊員,這時候會坐在機艙里的,就只有機械師和通訊員。
蔣浩然和林瓏一上飛機,小年輕就眼睛不時地往他們身上瞟,但一看他們回望,馬上就望向別處。能讓遠飛行集團軍總司令親自送上飛機的人,自然不是尋常人,這對小年輕來說充滿了好奇卻又倍感壓力。
但大胡子機械師顯然見多識廣,并沒有對兩人多望一眼,雙手環抱在胸前,始終閉著眼睛假寐。直到飛機平穩飛行一段時間后,大胡子似乎聽到了飛機外面有什么聲音,才起身走到左邊的機艙邊,透過玻璃往外瞄了一眼,又走到右邊的機艙邊往外看了一眼,回頭望著蔣浩然和林瓏一臉狐疑,道:“情報處的?而且級別還不低?”
蔣浩然一愣,繼而笑道:“是呀,你怎么看出來的?”
大胡子一指機艙外,道:“兩架野馬戰斗機、一架雷達機保駕護航,這級別能低到哪里去,這個時候去徐州,當然是為眼前的徐州會戰摸情報,不是情報處的人還能是哪里的人?”
蔣浩然回頭望了一眼,一架野馬戰斗機正在不遠的云層里飛行,回頭笑道:“大哥,眼光不錯喲?”
大胡子沒有回答蔣浩然的問題,卻好像是喃喃自語道:“真不知道上面是怎么想的,死哪里不是死,卻偏偏要送到徐州去死,不過也好,便宜了我,回不了家,能在徐州上空感受一下家的味道也好。
大胡子明顯有些見地,對蔣浩然的這次空降并不看好,這也難怪,在常人看來,夜晚跳傘已經是極度危險了,還要在重兵把守的敵占區降落,還真跟“送死”沒有什么區別。
大胡子話音一落,一旁的林瓏已經忽地起身,怒道:“你說什么勒說?會說話嗎,難怪幾十歲的人了,還扛著少尉軍銜,就你…”
林瓏話還沒有說完,蔣浩然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她算了,林瓏狠狠地瞪了大胡子一眼才又坐下來。
蔣浩然卻好像對大胡子的言語冒犯并不生氣,笑瞇瞇地問道:“大哥貴姓,你…徐州人?”其實他是更對大胡子的后半段話感興趣,一時頭腦發熱就決定去徐州,但對徐州的情況一無所知,能在這時候遇到一個徐州人問問也算是個不錯的選擇。
大胡子剜了蔣浩然一眼,并沒有急于回答,而是從上衣的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煙,抽出一根,自顧地點燃,吐出兩口濃煙,透過裊裊煙霧,眼神犀利地望著蔣浩然,道:“魯二牛,徐州臺兒莊人。”
蔣浩然一怔,眼神不自覺地望向了飛機尾部,他突然覺得自己看走了眼,眼前這個大胡子應該不是機械師,而是尾部機炮射擊手,因為他剛剛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股狠厲之色,這是百戰老兵嗜血無數的人才有的,而他身上那種不屑一切的氣質,也符合老兵油子的特質,剛準備開口,魯二牛又說話了,“不用看,老子是機炮手,機械師想跟老子學打槍,正在后面貓著呢?”
“放肆,你是誰的老子?”林瓏怒不可遏,再次站了起來。
蔣浩然卻再次將林瓏拉回了座位,依然面帶笑容寵辱不驚地對魯二牛說道:“魯大哥,討根煙抽抽。”
隔著過道,魯二牛丟了一支香煙給蔣浩然,又揚起手里的火柴,示意要不要,隨即也丟了過來,蔣浩然點燃香煙,茲茲地抽了兩口,說道:“魯大哥,你既然是徐州人,肯定對徐州相當熟悉,你覺得我們在什么地方空降相對要安全一點?”
魯二牛似是對蔣浩然的態度很滿意,情報處的那些人那一個個都是牛逼哄哄的,在一般的士兵面前有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但老兵油子也看不慣他們,蔣浩然的這種請教語氣,倒讓魯二牛有了回答的興致,他道:“倒是有一個地方適合空降,但就是不知道你們的身板子怎么樣,扛不扛得住凍?”
蔣浩然一拍胸脯,道:“這個你放心,咱身子結實著呢,但說無妨。”
魯二牛的眼睛往林瓏身上掃了一眼,意思很明顯,你蔣浩然沒有問題,這女娃子也能沒有問題嗎?誰知林瓏一挺胸,道:“嚇唬誰呀,有什么地方是姑奶奶不敢去的?”
魯二牛輕蔑地望著林瓏,冷言道:“微山湖,敢跳嗎?”
林瓏頓時卡了殼,國內的天氣可不比東南亞,眼前還沒有到三月,尤其是靠近東北方向,春寒料峭的,又是晚上,跳進水里有多冷想想都讓人打冷戰,但魯二牛提的這個建議卻還真不錯,從安全角度上來考慮,的確沒有一個地方比湖里更安全的了,敵人兵力再多,也不可能遍布水上。
林瓏有些氣惱地將眼睛投向蔣浩然,卻發現他眼神空茫,夾煙的手停在空中,整個人都仿佛被定住了,伸手推了他一把,蔣浩然才驚起,突然一臉正色,對魯二牛做了一個稍等的手勢,隨即湊到林瓏耳邊,輕聲問道:“你有沒有辦法聯絡到你們微山湖游擊隊?”
“微山湖游擊隊?”林瓏皺起了眉頭,奇道:“微山湖有我們的游擊隊嗎?我怎么不知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面對林瓏一連串的問題,蔣浩然道:“這個你別管,飛機上有電臺,你馬上聯系一下,看看能不能聯系上他們,憑我們人生地不熟的兩個人要在徐州找出汪精衛來不是一個容易的事情,如果能有他們幫忙,成功的概率會高出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