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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刺殺

  中年漢子緩緩走出樹蔭,握住劍柄,劍柄朝下,左右搖晃著,這哪里像是個劍客,倒像是個手持撥浪鼓的頑劣稚童,當他出現在眾人視野,馬宣,琵琶女,笑臉兒,簪花郎周仕,魔教鴉兒,都變了變臉色。

  漢子不去看這些在江湖上聲名赫赫的頂尖高手,只是對著那位應該是同道中人的年輕人笑道:“想多了,你還沒有這么大的面子,這里的江湖百年,估計也就只有丁嬰一人夠格。你…”

  他伸出空閑一手,搖動手指,“還不行。”

  眾目睽睽之下,漢子將長劍往地面一戳,掌心抵住劍柄,意態懶散,對兩撥人笑呵呵道:“別發呆啊,你們繼續,如果實在殺不掉,我再出手不遲。放心,我今日出劍,只針對那小子,保證不會誤傷你們。”

  馬宣吐了口帶血絲的唾沫,肆意笑道:“不曾想還有機會讓陸劍仙壓陣,這趟南苑國京師沒白來,不管結果如何,以后江湖上只要聊起這場大戰,總繞不過‘馬宣’這個人,可以放手一搏了!”

  馬宣微微彎腰弓背,只見從肩頭蔓延到手臂,出現一頭下山虎的紋身圖案,氣勢驚人。

  不但如此,高高隆起的后背上,還紋有一幅好似門神的畫像,一位手持長刀的青袍長髯漢子,作閉眼拄刀狀,散發著一股濃郁的冷冽氣焰,比起肩頭下山虎,更是觸目驚心。

  墻頭上蹲著的笑臉兒笑容更濃,雙指捻著不知從哪里拔來的草根,輕輕咀嚼。

  簪花郎周仕對身邊的鴉兒輕聲解釋道:“顯然馬宣也有奇遇,得了些零碎機緣。我爹說過這叫請神之術,在三百年前那次甲子之約中,有人就靠這個在塞外大殺四方,追著兩千草原精騎,殺了個一干二凈。”

  瞧見了琵琶女子的晦暗眼神,一身氣勢節節攀升的魁梧大漢嘿嘿笑道:“沒點新鮮本事,哪敢趟這渾水。你真以為老子在乎那點黃金?”

  女子冷冷道:“我只為黃金而來,這錢,干凈。”

  馬宣譏諷道:“咋的,該不會真對那個窮書生上心了吧?讀書人有幾個不要臉皮的,給他曉得了你的過往事跡,還不得悔青腸子,少不得要罵你一句連娼妓都不如?人家可沒冤枉你,從頭到腳,你身上有哪一處是干凈的?趕緊滾,回頭你與那窮書生成親的時候,大爺一定賞你們五百兩黃金,就當嫖資了。”

  周仕笑道:“口口聲聲姘頭,原來是真情實意。”

  懷抱琵琶、帶有假指的女子,露出一絲猶豫。

  笑臉兒突然說道:“成親?我來這里之前,與某位姓蔣的讀書人聊過一場,相談甚歡,聊了好些江湖趣聞,其中就有說了些琵琶妃子的江湖往事,書生約莫是讀書讀傻了,只說世間怎會有如此恬不知恥的放浪女子,竟是到最后都沒想到那位琵琶妃子,就是自己的枕邊人。唉,既然是個糊涂蛋,那么想來這樁親事,還是能成的。”

  女子神色哀慟,隨即變得毅然決然。

  陳平安一直在用心看,用心聽,沒有絲毫焦躁。

  不僅僅在于身處街上,陷入重圍,更在于住處的宅子那邊,飛劍十五好像再次陷入了被井字符禁錮的境地。

  那位吊兒郎當的拄劍男子,是陳平安見到第三個“近道”武夫,之前兩人,分別是頭戴銀色蓮花冠的老人和樊莞爾,不過眼前男人,比起樊莞爾的武道修為,要高出不少,就目前來看,距離姓丁的老人,差距不算太大。

  但是一個馬宣都有壓箱底的本事,這座江湖顯然沒想象中那么淺。

  如果養劍葫內是方寸物十五,而不是初一,情況會更好一些,不過事已至此,多想無益。

  名副其實的腹背受敵。

  周仕微笑道:“鴉兒姑娘,有勞了。”

  腳踩木屐的女子無奈道:“師爺爺都發話了,我哪敢偷懶,但是你可要記得救我。”

  這位簪花郎點頭道:“辣手摧花,是世上第一等慘事,我周仕絕不會讓鴉兒姑娘失望的。”

  那位面容僵硬的笑臉兒丟了草根,也站起身,舒展筋骨后,雙手揉了揉臉頰,露出一個不再死板的真誠笑容,“我要親手掂量一下謫仙人的斤兩。”

  陸舫喂了一聲,笑著提醒道:“大戰在即,你還要想那些有的沒的?一個東躲西藏的童青青,一個一往無前的馮青白,加上一個渾渾噩噩的你,其實都沒什么,各有各的活法,只不過就數你運氣最差就是了。知道你一直在刻意隱藏實力,小心玩火自焚。”

  馬宣已經一鼓作氣,將氣勢升到了武學生涯的最高處,就再無拖曳的理由。

  對那位琵琶女子的怨恨和眷念,未必假,借機蓄勢,全力一搏,更是真。

  那頭下山虎猶如活物,身軀抖動,隨之在馬宣肩頭和胳膊上帶起陣陣金光,使得馬宣左手握拳之時,指縫間滲出金色光芒。

  一步踏出,瞬間來到陳平安身前,一拳砸出,空中震起風雷聲。

  陳平安不退反進,腦袋傾斜,彎下半腰,以肩頭貼靠而去,同時右手按住對方膝撞,一靠而去,馬宣整個人被當場摔出去七八丈,踉蹌數步,每一步都在街面上踩出坑洼,這才止住身形。

  琵琶聲響,從馬宣身邊兩側,兩根雪亮絲線畫弧而來,直撲陳平安。

  馬宣猛然一踩,再次前沖。

  陳平安身形一閃而逝,躲過了琴弦刺殺,除了身法極其敏捷之外,還像是被什么東西猛然拖拽向前,快到了不合常理的地步。

  陸舫眼前一亮,高聲笑道:“馬宣,注意身前。”

  馬宣驟然停步,以至于街面上被犁出兩條溝壑,雙腳重重踩踏,雙臂格擋在身前。

  果真有匪夷所思的一拳砸中他手臂,馬宣怒喝一聲,背后所繪長髯青袍的持刀儒將,猛然睜眼。

  “去死!”馬宣只是微微后仰,一腳向前踩去,掄起一臂就是一拳揮出,金光流溢的整條胳膊,在空中畫出了一道金色扇面。

  在笑臉兒眼中,只見那一襲雪白長袍,一只手按住馬宣拳頭,輕輕向下一壓,身形拔地而起,直接越過了馬宣頭頂,并且一腳點在了馬宣后腦勺上,向那躲在后方鬼祟出手的女子一躍而去,琵琶女子見機不妙,手指在琵琶弦上飛快滾動,在兩者之間,交織出一張碧綠色的蛛網。

  陳平安突然皺了皺眉頭,剎那之間改變方向,棄了琵琶女,直接向左手邊一掠而去。

  正是那個陰森森的笑臉兒。

  除去陸舫不提。

  目前露面的兩撥人當中,陳平安最忌諱這個怪人。

  笑臉兒嬉笑道:“都說撿軟柿子捏,你倒好。”

  他張開雙臂,向前筆直倒去。

  下一刻,笑臉兒的身影瞬間消失。

  陳平安在空中擰轉方向,伸手抓住莫名其妙出現在身后的笑臉兒,他無聲無息一腿踹向陳平安腦后。

  陳平安竟然一抓而空。

  簡直就是縮地符。

  笑臉兒再次神出鬼沒地出現在后方,這次他身軀蜷縮,雙臂攤開,雙拳分別敲向陳平安太陽穴。

  陳平安剛要有所動作。

  陸舫的話語剛好早先一步,大大方方說給笑臉兒,“小心,他要發力了。”

  笑臉兒稍作猶豫,就主動放棄了雙拳錘爛陳平安頭顱的大好時機,瞬間站在了青石板街道上。

  陳平安差不多跟笑臉兒互換位置,后者來到了街上,陳平安站在了墻頭。

  瞥了眼那個兩次壞他好事的拄劍漢子,“你為什么不干脆動手?”

  陸舫掌心輕輕拍擊劍柄,樂呵呵道:“跟這么多人合伙圍毆一個晚輩,傳出去,名聲不好聽。”

  陳平安默不作聲。

  養劍葫內死氣沉沉,像是原本打開的酒壺給人堵上了,再也聞不到半點香味。

  初一如同泥牛入海,沒了動靜,與陳平安斷了那份心意牽連。

  不但如此,身上那件法袍金醴,也失去了功效。

  不過失去了金醴這件護身符,就等于陳平安失去了無視兵器加身的本錢,不過也多出了唯一一點好處,那就是沒了靈氣流轉的法袍金醴約束,陳平安就像揭掉了當初楊老頭的真氣符,手腳沒了無形束縛,出拳只會更快。

  初一失蹤,十五被困,金醴沒了任何法寶神通。

  換來一個酣暢淋漓的出拳。

  出拳講究一個收放自如。

  陳平安其實一直在“收著”。

  因為他實在對這座江湖,以及整個南苑國京城,所謂的天下十人,充滿了疑惑。

  只是想不通歸想不通,有些事情還是得做。

  陸舫又開始指點江山,“馬宣,別死啊。”

  馬宣擺出一個拳架,左右雙臂都已經變成金色,呼吸之間,吐露出點點金光。

  他背后那尊長髯綠袍武圣人,睜眼之后,更是栩栩如生,從刀尖處亮起一粒雪白光球,絲絲縷縷散布百骸,很快馬宣雙眼就泛起淡淡的銀光。

  宛如一尊大殿供奉神像的魁梧漢子,咧嘴道:“這副不敗金身,本來打算試一試種國師的天下第一手,小子,算你狠,來來來,只管往爺爺身上錘,皺一下眉頭就算我輸…”

  “好的。”

  陳平安一蹬而去。

  眾人視野出現一種錯覺,整條大街都像是給這一腳踩得塌陷幾尺。

  一拳再無留力的鐵騎鑿陣式,轟然砸中馬宣胸膛。

  砸得后背長髯綠袍武圣人圖像,一瞬間就支離破碎。

  馬宣的魁梧身軀,砰然倒飛出去。

  陳平安如影隨形。

  又是一拳擊中,馬宣身軀已經扭曲成一張弧弓,這一次陳平安出拳,角度微變,使得馬宣剛好撞向身后那位同伴。

  “陸舫救我!”

  琵琶女子臉色劇變,驚駭出聲后,沒有束手待斃,不愧是一流高手,既沒有后退,也沒有左右躲閃,腳尖一點,迅猛向前,試圖躲在擁有金剛不敗之身的馬宣身后,心想那個家伙總不能一拳打穿馬宣體魄。

  只要他稍作停滯,相信陸舫就要出劍了。

  陳平安仿佛看穿琵琶女子的心思,第三拳竟是再度擊中馬宣的腹部。

  金身被震蕩得粉碎不說,原本淡銀色的雙眼立即變得通紅,布滿滲人的血絲。

  馬宣后背和弄巧成拙的琵琶女子狠狠撞在一起。

  撞得琵琶弦一陣亂響,女子噴出一口鮮血后,雙腳交錯踢出,凌空虛步,向后倒退。

  仍是太慢了。

  陳平安一拳打穿女子懷中的琵琶,重重打在她腹部,手臂掄出半圈,女子連同破碎琵琶一起在空中被拳勢帶著擰轉,之后猛然撞向一側墻壁,那具豐腴嬌軀幾乎全部潛入墻壁,生死不知,懷中琵琶頹然摔在地上。

  遠處的陸舫面帶微笑,依舊沒有出劍。

  哪怕那人好像將他當做了真正的敵人。

  他再次懶散開口,“笑臉兒,記住,千萬別被他每個當下的出拳速度迷惑,他還可以更快,盡量別被他近身,暗器毒藥啊什么的,不妨試試看。”

  陸舫故作恍然,“哦對了,他真正想殺的人,其實是鴉兒姑娘和周大公子。”

  被陳平安拳法震懾,魔教女子鴉兒連硬著頭皮湊熱鬧的心思都沒了,哪怕事后被老教主追責,總好過現在就淪為馬宣的凄慘下場。

  周仕更是早早做了作壁上觀的打算。

  結果陸舫這么一說,兩人皆是驚悚異常。

  果不其然,陳平安一個橫向轉移。

  面朝之人,正是腳踩木屐的鴉兒。

  她剛要有所動靜,驀然瞪大眼睛,滿臉痛苦之色。

  她背后墻壁毫無征兆地炸裂開來,出現了一把極其纖細的長劍,刺客雙手持劍,快若奔雷。

  劍尖從女子后背一穿而過,握劍雙手貼在鴉兒后背,刺客繼續前奔,可憐女子就這樣被推著向前。

  女子就像腹部長出了一把三尺無鞘劍。

  劍尖直刺陳平安。

  直指中庭。

  中庭穴別稱龍頷,位于陳平安身前那條正中線上。

  陸舫悄然握住了劍柄。

  但是很快又松開。

  千鈞一發之際,陳平安憑空消失。

  用去了最后一張方寸符。

  那名刺客松開一只握劍之手,按住女子后腦勺,使勁往前一推,嬌軀從那把劍身滑出去,撲倒在數丈外的地面上,背脊微微松動,應該是在嘔血不已,一灘鮮血浸透了后背衣襟,女子掙扎了一下,試圖翻轉身軀,但是手肘剛剛彎曲些許,就重重摔在街面上。

  那名刺客是一位赤腳、袖管卷起的年輕男人,轉頭望向正在調整呼吸的陳平安,笑容燦爛道:“聽人說只要宰了你,有法寶可以拿,我就來了。”

  他抖出一個絢爛劍花,“我叫馮青白,劍修。躋身十人之列,是一份,加上你人頭換來的那份,就賺大了。”

  馮青白無奈道:“可惜沒能一劍殺了你,估計正面交鋒,未必是你對手,沒關系,我可以配合陸舫,他可是這里唯一的劍仙之資,板上釘釘要回去的。”

  只會半吊子請神降真的馬宣,金身已破。

  陷入墻壁琵琶女子,紋絲不動,墻根那邊,斷斷續續有碎石墜地的聲響。

  一個秘密扶龍數年的魔教著名妖女,倒在血泊中,木屐跟那雙如霜雪白皙的腳丫,都很扎眼。

  但是還有陸舫,自稱劍修的馮青白,笑臉兒,簪花郎周仕。

  枯瘦小女孩縮在小板凳上,心中默念,“一拳又一拳,打爆他們的狗頭,我好扒下他們的衣服和靴子,一看就值很多銀子。”

  小女孩看著遠處那個女子的慘狀,尤其是那雙木屐,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心想穿得這么花里胡哨,難怪死得快。

  陳平安雙拳緊握,然后松開,以此反復數次。

  練拳這么久,是該放一放了。

  牯牛山之巔,南苑國國師種秋臉色肅穆,有些不敢確定,沉聲問道:“當真如此?斬殺那人,除了獲得一個嶄新名額之外,還能夠獲得三樁福緣?為何會如此,根據各國秘史記載和敬仰樓的秘密檔案,歷史上在每個甲子之約臨近的時候,從未出現過這種情況。會不會是丁嬰的詭計?”

  貌若純真稚童的俞真意,正在用刻刀仔細雕琢一支玉竹扇骨,細細摩挲,如癡情人善待心愛女子的肌膚,面對種秋的詢問,并沒有回答,而是目不轉睛盯著竹枝上的細微紋路,額頭上滲出絲絲汗水,這對于武道境界已經返璞歸真的俞真意而已,絕對不合常理。

  俞真意作為僅次于丁嬰的大宗師,早已寒暑不侵,而且傳言在古稀之年,獲得一本仙人秘籍,體悟天意數十載,精通術法,甚至有人言之鑿鑿,曾經親眼看到俞真意能夠騰云駕霧,騎鶴跨鸞,正是那這個時候,俞真意的體型外貌,開始由白發老者一步步轉為青壯、少年,直到如今的稚童。

  經過十年面壁閉關,成功破關而出,終于天人合一,世人皆憧憬正道魁首俞真意,能夠與丁嬰一戰,最好是將其擊斃,從此海晏清平,幾位皇帝可以不用提心吊膽,在睡夢中被他割走頭顱,正邪兩派宗師都可以不用仰人鼻息,就連魔教巨擘都巴不得這個性情古怪的老祖宗,要么早點死,要么趕緊做到傳說中的飛升壯舉,總之,莫要在人間待著了,八十年了,也該換個人來坐一坐頭把交椅的位置了。

  除了俞真意和種秋這對亦敵亦友的男子,牯牛山頂還有位身穿尊貴袆衣的絕色女子,袆衣深青色,是南苑國皇后的第一禮服,只在朝會、謁廟等盛典穿著,此刻山頂有一個最為遵規守矩的南苑國國師,那么婦人就只能是南苑國皇后周姝真了。

  她還有一個秘不示人的身份,敬仰樓現任樓主,負責為天下高手排名,每二十年一次。

  春潮宮周肥,對這位周皇后的美色覬覦已久,簪花郎周仕曾經在白河寺大殿中坦言,如果不是種秋就守在皇宮旁,他父親周肥早就闖宮搶人了。

  俞真意放下手中那支玉竹,抬起手臂擦了擦額頭汗水,輕輕吐出一口濁氣,如云霧裊裊,在那張孩童臉龐附近經久不散,他先回答了種秋的問題,“應該不假。但是丁嬰此人心思難測,比起合力斬殺那名突兀出現的年輕劍客,丁嬰的后手,更值得我們小心。”

  俞真意加重語氣,“我不放心狀元巷那邊的形勢,種國師你最好親自去盯著。”

  稱呼種國師。

  看來兩人關系確實很一般。

  種秋皺眉道:“狀元巷圍殺之局,有丁嬰坐鎮不說,陸舫還帶了劍去,有什么不放心的?”

  俞真意搖頭道:“我不放心丁嬰,也不放心陸舫。”

  種秋神色有些不快,“陸舫此人,光明磊落,有什么不放心的?只因為他跟那劍客是一路人?”

  眼前這位享譽天下的正道第一人,湖山派的掌門,松籟國的帝師,世人眼中的老神仙,從來都是這樣,雖然處處行事光明正大,但是骨子里透著一股疏離和冷漠,誰與他走得越近,感觸越深。

  俞真意淡然道:“你要是不去,我去好了。”

  種秋冷哼一聲,看也不看那周皇后一眼,如一頭鷹隼掠向山腳。

  變做了一粒黑點,在山腳那邊幾次兔起鶻落,很快遠離了牯牛山。

  周皇后感慨道:“強如種秋,仍是無法如同古籍上記載的那般仙人御風。你呢,俞真意,如今可以做到了嗎?”

  俞真意沉默不語。

  周姝真笑了起來,“哪怕不是乘云御風,可怎么看,還是很飄逸瀟灑的。”

  她還是少女時,在他國市井中,初次見到種秋和俞真意,前者鋒芒畢露,后者神華內斂,可都讓她感到驚艷。

  俞真意站起身,個頭還不到周皇后的胸口,但是當他站起身,周姝真就像一下子被攆到了山腳,只能高高仰望山巔此人。

  俞真意問道:“天下十人,確認無誤了?”

  周姝真點頭道:“已經完全確定。”

  她突然忍不住感嘆道:“挺像一場朝廷對官員的大考,就是沒這么殘酷。”

  俞真意雙手負后,舉目遠眺,意態蕭索。

  那位深藏不露的南苑國皇后,問了一個問題,“童青青到底躲在哪里?”

  俞真意沉默片刻,“想必只有丁嬰知道吧。”

  周姝真轉過頭,望向這位高高在上的神仙人物,“丁嬰的武學境界,到底有多高?”

  俞真意說了一句怪話,“不知道我知不知道。”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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