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空很藍,藍的沒有一絲雜質,藍的就像一汪清澈的碧水。暖暖的陽光透過窗戶,躲到屋子里,灑到她的身上。她已經站在窗前很久了,從早晨上班進到屋子后,就一直站在這里。藍天、暖陽,多么美麗,多么溫暖,可她感受不到,她感受到的只是一片灰蒙和冰涼,因為她的眼睛是灰色的,心也是冰涼的。
這是一個少婦,一個穿著湖藍色長裙,留著波浪形卷發的少婦。少婦身材勻稱,身高在一米六五以上,五官精致,頗有風韻。這是一個成熟的少婦,一個散發著女人魅力的少婦,但少婦神情卻與整體形象極不相稱,她面罩寒霜、神情憂郁,倒像一個怨婦的形象。也怪不得少婦如此神情,因為她的心里苦,很苦。
少婦站在那里,看似臉色陰沉,毫無表情,其實內心卻在做著激烈的思想斗爭,為兩個男人而斗爭。其中一個男人,準備的說是一個小男人,因為這個男人還是一個未成家的大男孩。大男孩曾經是她的仇人,她曾多次對其出手,兩人多次爭斗,后來他卻救她于危難之中,現在兩人究竟是朋友還是什么,她也說不清。另一個男人卻是她的父親,讓她又愛又恨,可又割舍不掉的父親。
現在這兩個男人有了矛盾,父親似乎掐住了那個大男孩的脖子,正在迫使那個大男孩投降,或是置那個大男孩于死地。而那個大男孩卻根本沒有屈服的樣子,好像根本不拒,但其實脖子上已被掐出了紅印。
她很矛盾,不知道該幫誰,更不知道該怎么幫。她怕父親傷到大男孩,也怕大男孩的反彈之力讓父親承受不住。她心里清楚的很,父親為了達到目的可是無所不用其極,正因如此才能達到現在這個位置。父親心思慎密,常常教育自己“所有雞蛋不能放到一個籃子里”,正因如此,才沒讓自己嫁給老領導的公子,而是攀上了另一高枝。可是事與愿違,自己丈夫就是個,就知道在外面尋花問柳,根本不疼自己,自己是在守活寡,從而那個親家對父親也不甚親近。可能冥冥之中這就是劫數,母親也幾乎是和自己命運一樣,也守著一個花心的男人,但母親已經解脫,現在已經到另一個世界了。
面對這樣的一個父親,一個對母親不忠,一個把自己推進火炕的父親,她心里充滿了恨,曾經想過多個“以牙還牙”的方式。可她最終沒有針鋒相對,不知是因為血濃于水的緣故,還是理解了父親說的“我是為你好”,但她心里真有恨呀。
那個大男孩曾令自己恨的咬牙切齒,自己甚至很長一段時間都是欲除之而后快。可在自己生命面臨危險的時候,他卻以德報怨,冒著生命危險,把自己從鬼門關拉了回來。這樣的男孩,自己還恨的起來嗎?回想過去,那也是自己心胸狹隘、睚眥必報所致。自己現在對他,既感激也不無恨意,感激他的救命之恩,恨自己和他曾經發生的不睦,恨自己在他面前矮人一等,恨他怎么會以德報怨。與其說是自己現在恨他,其實不如換成另一個字眼更為貼切,但她知道,自己不配。
按說大男孩對自己有大恩,而父親卻是幫虎吃食、挑釁不斷,自己應該幫大男孩,可父親畢竟是父親,自己真要胳膊肘往外拐?
我該怎么辦?怎么辦?少婦一遍遍扣問著內心,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滾落下來,可她卻渾然不知。
看著電腦顯示器上一片空白,楚天齊皺起了眉頭。他在準備匯報材料,向省匯報城建推進工作的材料。
從那天王永新讓他“準備一下”開始,他就在準備著。當然他沒有立即動“筆”,而是查閱了相關資料,又去實地看了兩次,還找曹金海、周家林了解了一些情況,才開始“寫”的。可是在電腦上“寫”了好幾次,都半途而廢,這次已經是第三次。他心里明鏡的很,匯報無論寫的如何精彩,也未必就能得到認可,因為問題的關鍵不在這里,可他卻又不得不寫。帶著這種矛盾的心情,思緒總是很雜亂,也難怪多次半途而廢了。
當然,讓楚天齊思緒煩亂的原因,不只是寫報告,最主要的是拆遷補償金與房改配套金的遙遙無期。沒有這些錢,拆遷工作就無法推進,房管所工作也是舉步為艱,而這些都會直接影響到整個成康城市建設。做為分管領導,工作若是沒進展,那還有什么政績可言?最讓他苦惱的是,拆遷補償金可是投資企業出的錢,卻被扣著不給,照這樣的話,就是引資多少也會被卡。可讓他無奈的是,那些卡錢的人就是一個原則——誰大腿粗我就拍誰的馬屁,我管錢就要臉皮厚,就是揣著明白裝糊涂,管你分管領導如何難做?
越傳越烈的謠言,也讓楚天齊心煩不已,現在已經傳的神乎其神,有模有樣了,不但李子藤來匯報,厲劍和曲剛等人也反饋了情況。可自己既無處解釋,又不能不關注,不煩才怪。
盯著自己的人到現在還沒有揪出來,那就相當于一個,隨時都可能炸上一下,自然也分了楚天齊的心。
其實,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以外,還有一件事也讓楚天齊心緒不寧。弟弟的婚期就要到了,可自己的歸程到現在還沒定下來呢。
“叮呤呤”,手機鈴聲響起。
收起思緒,楚天齊看了眼來電顯示,苦澀一笑,按下接聽鍵,喊了一聲:“媽。”
手機里立刻傳來尤春梅的聲音:“天齊,新房裝修正式交工了,大鵬找的人挺靠譜,栓柱監工也挺仔細,裝修效果挺好的。裝修加材料費全算下來是三萬六千五,人家說是有大鵬的面子,只要三萬二。栓柱給盤算了,也問了好幾個懂行人,都說不貴,都說就是要四萬也不多。酒店那里一共訂了…”
聽著母親的嘮叨,楚天齊既幸福也頗覺愧疚,本來這些事都應該是自己多操心的,可現在卻是這些親戚朋友幫忙,還得母親親自上陣。近一段時間,母親幾乎每兩三天就給自己打一次電話,每次幾乎都要說到禮瑞結婚的事。盡管母親總說“你工作忙,別急著回來”,但楚天齊知道,其實父母現在最盼自己早點回去,既能拿一些主意,也能替家里長些臉面。
講說告一段落,尤春梅問:“你覺得這么安排行不行?還有哪沒考慮到?”
楚天齊道:“我覺得挺好,安排的挺周到。你和我爸要注意休息,讓禮瑞和姐夫勤跑跑,酒店和婚禮的事多跟要主任商量。”
“裝修房的事,主要就是栓柱盯著,大鵬也沒少去。禮瑞和楊梅除了常跑新房,主要是置備那些零碎東西。楊梅確實挺懂事,挺心疼禮瑞,給禮瑞買的衣服都挺好,比她自個買的貴好多。”尤春梅的語氣透著欣喜,“要主任當總管挺合適,總能為東家考慮,既能做到體面,又可以少花錢,一些結婚禮節也挺在行。”
“那就好,那就好,你和我爸還是要多注意身體。”楚天齊道,“我爭取提前兩三天就回去。”說話時,他掃了眼臺歷,今天已經是四月二十六日,離著“五.一”正日子也就四、五天了。按說馬上就該考慮動身的具體日子,但現在一大攤事堆著,他真不知道能不能如約啟程。
“不著急,你是公家人,要先大家后小家,你爸成天說‘忠孝不能兩全’,千萬別耽誤公家的事。”尤春梅的話充分體現覺悟。
“叮呤呤”,手機鈴聲響起,是那部辦公手機在響。
“媽,我這兒又來電話了。”楚天齊對著手機道。
“你先忙。”尤春梅話音剛落,緊接著就是掛斷電話的聲音。
放下私人電話,楚天齊拿過了那部辦公手機。看到上面的來電顯示,他就是一楞:怎么是她?雖然他并沒有把這個號碼存入電話薄,但看到這串數字,就知道對方是誰。
“叮呤呤”、“叮呤呤”,手機還在頑強的響著。
遲疑了一下,楚天齊按下接聽鍵:“你好,董科長。”
“天…楚市長,你存著我的號碼呀?”對方聲音透著驚喜。
楚天齊含糊的“啊”了一聲,又說:“有事嗎?”
對方道:“楚市長,房改配套金到帳了沒有?”
什么意思?她怎么知道?盡管狐疑,楚天齊還是如實的說:“暫時還沒有。”
“是不是卡在建設廳了?”對方追問。
她是明知故問,還是有什么說法?楚天齊不明白對方的意思,干脆就沒有答復。
“我可以幫你要。”對方說到這里,又補充了一句,“我是真誠的想幫這個忙。”
“你能行?”楚天齊反問。
“我想試試,這兩天等我電話。”對方說完,聲音戛然而止。
董梓萱要幫忙?楚天齊腦海中畫了一個大大的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