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點多,楚天齊出現在成康“大涮吧”,這是新開的一家涮羊肉餐館,據說牛羊肉都來自北方大草原,配料及制作工藝也都是最正宗的。
但楚天齊明白,就是同一個人用同一批食材,在不同地區做出的食物,味道、口感都有差別,這就是人們常說的“水土”。當然,這里所說的“水土”,并不單純就是“水”和“土”,而是泛指環境和氣候。不過要具體到“涮羊肉”口感上,那么這個“水”字絕對繞不過的,而且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因素。
楚天齊今天是打出租出來的,既沒帶司機,也沒自己開車。
由于穿羽絨服,戴著帽子,鼻梁上還架了副墨鏡,當楚天齊走進“大涮吧”大廳的時候,服務人員并未認出這個成康市最年輕的市委常委。
服務員小姑娘迎上前來,客氣的問:“先生,請問您有預定嗎?”
“三樓雅怡閣。”楚天齊說了目的地。
“請跟我來。”服務員說著,做了個“請”的手勢。
在服務員引領下,楚天齊到了三樓“雅怡閣”外。
服務員輕輕推開屋門,示意一下。
看到屋子里的女孩,楚天齊服務員說了聲“謝謝”,然后走進餐包,關上屋門。
屋子里的女孩“咯咯”笑出聲來,調皮的說:“這是哪位大名星呀?”
知道對方在調笑自己的裝束,楚天齊“嘿嘿”一笑,趕忙摘下墨鏡,拿掉帽子,把厚重衣服掛到衣架上,坐到了女孩對面位置。他自嘲道:“沒辦法,成康地方太小,不這么武裝一下,總會碰到熟人,大家都別扭。剛才我就看到兩個局長,不過他們應該沒認出我來。”
“果然是名星,到哪都是焦點。就是這裝束還不夠氣派,看著像是片場趕來的。”女孩一指衣架上的羽絨服,“也像是剛從鄉下趕來的副鄉長。”
“佼佼,你這伶牙俐齒功夫隨時都要展現呀。”說到這里,楚天齊話題一轉,“你從何陽來到成康地面上,我這個東道主應該先到,結果卻讓你等我,非常不好意思。”
女孩不是別人,正是楚天齊的小師妹,何陽藥業的何佼佼。何佼佼并不買帳對方的客氣,而是繼續奚落著:“官是越來越大,譜也越來越大,這官腔打的更利索了。”
“篤篤”,敲門聲響起,服務員端著托盤進來了。放下托盤里的蘸料、小菜和白酒,點著碳火鍋的碳,服務員出去了。在出去前,服務員特意看了看屋里二人,顯然已經認出這個成康市最高權利層的男性之一。
“你遠道而來,本來應該請你去下大館子,可你這個大企業家卻體諒窮師兄,楞是選了這么個小店,實在感激不盡。”楚天齊也用話擠兌著對方,伸手去拿桌上的白酒。
“市長先生,錯了。在你們政界人眼里,這里是小店。可我這個小商人,卻覺得這里消費很奢侈。”何佼佼“嘿嘿”笑著,斗嘴更勝一籌,“當然,好不容易吃頓葷腥,我就替您代勞,點了好多牛、羊肉吃,請不要怪罪我的莽撞。”
本來想調理對方一句,沒想到對方根本不吃虧,直接就拿話懟回來了。楚天齊干脆不再自找無,而是收回戲弄口吻,正二八經的問:“佼佼,你工作那么忙,這次來成康,是什么公干,有需要我幫忙的嗎?”
正這時,屋門再次推開,服務員送來了青菜和牛、羊肉。
待服務員出去后,何佼佼神秘的說:“我這次來,可是有大事,是來給楚市長恭賀新春,順便也送點禮。”
“沒正形。”楚天齊給二人倒上酒,“你不說,我就不問了。”
“真的是給你送禮,只不過都是些寒酸的東西,實在拿不出手,在我汽車后備箱里放著呢。”說到這里,何佼佼收住笑容,“大過年的,也沒什么稀罕的東西,就給大伯和嬸子帶點土特產。”
雖然二人也有過合作,但畢竟是師兄妹,師妹送土特產,自是不能拒絕,否則也太不近人情了。于是,楚天齊忙道:“那我替父母謝謝你。”說著,端起酒杯,“歡迎師妹來成康。”
“謝謝楚市長屈尊會見。”何佼佼酒杯向前一遞,和對方碰在一起。
“你呀。”楚天齊點指對方,干了杯中酒。
何佼佼先是“咯咯”一陣笑過,然后也滿飲了此杯。
就這樣,兩人說笑著,一邊涮著火鍋,一邊喝著白酒,不知不覺一個多小時過去了。在這期間,只要是說話,何佼佼總是占上風,把楚天齊擠兌的無言以對。
再次放下酒杯,何佼佼長嘆了一聲:“哎。”
“你怎么啦?”楚天齊問道。
“沒怎么,我是在替你感嘆。當年和小師嫂多好,眼看著就到吃喜糖的份了,怎么一下子就各奔東西,沒聯系了?”何佼佼望著對方,“我不是要打聽你的,只是覺得非常可惜,兩個這么好的人,怎么就不能在一起呢?”
知道對方在說自己和寧俊琦的關系,楚天齊也不禁有些傷感,卻又無法回答對方,只得長噓一口氣,獨自喝了杯悶酒。
看出對方有些傷神,何佼佼也倒上一杯酒:“師兄,我說錯話了,自罰一杯。”說著,喝干了杯中酒。
“沒什么,世事難料呀。”楚天齊慨嘆著。
何佼佼不好再說什么,夾起幾片羊肉放到鍋中。
屋子里一下子靜了下來,只能聽到鍋出湯水沸騰的聲響 過了一會兒,何佼佼忽然面容一整,看看左右,壓低了聲音:“師兄,我今天來,還要告訴你一件事。”
看到對方神情如此嚴肅,楚天齊意識到事情重要性,便向前探了探身子,也壓低了聲音:“你說。”
何佼佼緩緩的說出了一句話:“張洋好像不是失足落水。”
“張洋、張洋…”楚天齊覺得這名字很熟,念叨兩句后,忽然想起來,張洋是自己前任副市長尤建輝的秘書,上周張燕就提過這個名字。便問道:“怎么回事?”
何佼佼講說起來:“在今年,不,去年六月的時候,有人早上在成康大橋下面發現一具尸體,當時尸體浸泡在河水里,便馬上打電話報了警。警察趕到后,對尸體拍照,現場取證,同時已經知道了死者的身份。從現場痕跡來看,死者很像是失足落水。然后警察又到張洋辦公室取證,在張洋日記中,發現張洋夫妻感情不好,字里行間流露著厭世情緒。后來警察又取了一些人證、物證,還對張洋進行解剖,得出了結論:家庭不和,悲觀厭世,有抑郁癥傾向,自溺而亡。
對于政界的人離奇死亡,人們總會有各種各樣的議論。但張洋畢竟只是辦副科長,職位較低,而且警察已經給出明確結論,張洋的家人也認可了這種結論。人們議論幾天后,便沒了興,只是偶爾有人提起‘年輕輕的怎么說死就死了’。只是在此事中,張洋的妻子卻承擔了‘間接兇手’的名聲,情緒一直不好,神經也出了一些問題。
由于張洋已死,其妻治病又要支付大額的醫療費用,于是在十月份的時候,張洋夫妻的房子賣給了他人。房子賣出后,新房主一直空置著,只到過了元旦,才找裝修隊伍進行重新裝修。在新裝修前要對舊的裝修進行拆除,結果昨天上午在拆除墻裙的時候,一張紙從三合板與墻體間掉了出來,紙上有紅褐色字體。幾個裝修工人當稀罕看,才發現這是一封類似遺書的東西。包工頭也迅速知道了此事,于是馬上報警,警察趕到現場,取走了這張紙。
據內部消息稱,這封遺書是張洋寫給妻子的,其中后面簽名像是張洋拿自己身上的血寫的。張洋在這封遺書上,對妻子表示了懺悔,稱自己一失足成千古恨。‘千古恨’是什么,好像沒有明說,但從遺書后面的字句看,應該是他背著妻子在外面有了女人,還收了別人的不義之財。在遺書最后,他寫出了自己的憂慮,擔心有人要殺他,擔心自己死后,妻兒老小的生活,他懇求妻子能照顧自己的父母。
這張紙是不是遺書不得而知,但人們早已傳開了——張洋死于他殺,而且還分析出了多個可能殺他的人。其中他那個外面搞的女人,還有給他送錢的人,都是人們猜疑的對象。另外,更多人認為,張洋是被殺人滅口,殺人者是想達到死無對證的目的。”
楚天齊有些吃驚,吃驚于張洋死因的反轉,吃驚于人們的輿論指向。從人們的傳言來看,有一人似乎嫌疑重大。同時他也不禁疑惑,便問道:“我怎么一點兒沒聽說?”
“張洋夫妻的房子是在何陽,那里是張洋的老家,他妻子一直也是在何陽工作。”何佼佼給出了解釋,“可能消息還沒傳過來吧,也不知消息是否屬實,但人們都相信張洋之死并不簡單。”
楚天齊“哦”了一聲:“無風不起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