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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市井傳言日盛的時刻,市委召開了緊急常委會,市委書記一句“陳奎同志外出期間突發疾病,現正在醫院搶救”的話,讓人們得到了更多的解讀機會,發揮了更大的聯想空間。
現在官場的人都知道,有些看似簡短的新聞,往往其中蘊藏著真正的大新聞。就是好多老百姓,也從常年看新聞中,總結出了類似的規律,亦會進行各種猜測。因此,市委書記的那句短話,無疑成了人們踴躍猜測真相的推進劑。
短短半天多時間,陳奎發病的各種原因被傳的鋪天蓋地。市委市政府的這些公務員,更是成為親朋好友爭相了解內部消息的對象。
八月二十八日上午八點半,成康市委再次召開緊急常委會。這次參會人員不但包括市委常委,還包括副市長、市政府黨組成員,是擴大的緊急常委會。
薛濤的語調更加沉重:“同志們,在今晨五點三十二分,陳奎同志因搶救無效,在醫院去世。請全體起立,為陳奎同志默哀。”
市長死了?對于這個消息,好多人還是第一次聽說,不過也有部分人已經提前知曉。這個結果在好多人的意料之中,但現在書記在會上專門提出,那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人們迅速起身,低頭肅立,為陳奎默哀。
看似眾人表情肅穆,但心里卻都在開著小差:新市長是誰?什么時候到任?現在這些人誰最有戲?
默哀完畢,眾人重新坐到座位上。
“同志們,對于陳奎同志的逝世,我心情很是沉痛,相信大家也和我一樣。但人死不能復生,我們要化悲痛為力量,要努力把工作做的更好,這才是對陳奎同志最好的哀思。”停了一下,薛濤又說,“定野市委已經批準,由成康市委常委、政府常務副市長彭少根同志代理主持成康市政府工作。”
聽到這里,人們把目光投到彭少根臉上。但對方表情嚴肅,目不斜視,看不出神情喜怒。
“成功同志,你要和定野市委聯系,然后聯系陳奎同志家屬,接洽陳奎同志治喪事宜。志平同志,由你配合成功同志,做這些工作。”薛濤繼續說,“江霞同志,宣傳部要積極和上級有關部門聯系,要和治喪小組及時通氣,外宣機構要及時、嚴謹的做好陳奎同志去世消息發布。”
江霞、尤成功、何志平都說了聲“是”,這有別于平時經常講的兩個字“好的”。
薛濤的聲音還在繼續,但人們心中卻都在想著另外的事:彭少根能夠直接晉升嗎?新市長會不會從現有班子產生?自己能在其中做些什么,能夠得到什么實惠,是否可以排位有所前進?該不會又從外地調人來吧?
“散會”,薛濤在說過這兩個字后,當先起身。其他人亦緊隨其后,走出了會議室。
由于人員眾多,楚天齊沒有選擇乘坐電梯,而是直接步行下樓。當他走到一樓的時候,正好其中一部電梯開門,一行人從里面走了出來。
“天齊市長,別走那么急,相跟著回吧。”一個女人聲音響起。
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楚天齊邊走邊回了一句:“我還有急事。”
女人好像沒聽出對方回絕同行的意思,快步跟了上來:“一塊走,一塊走。”
后面還有那么多同事,楚天齊盡管心中不悅,但也沒有說什么,而是繼續快步走著。
女人幾乎是小跑著,這樣也才堪堪跟上對方,但她嘴里卻沒閑著:“楚市長,你說老陳這活的好好的,怎么說死就‘嘎蹦’死了,你說這是為什么?”
“管市長,人吃五谷雜糧,誰能不生病?誰也不敢保證自己就活的硬硬朗朗吧?”楚天齊盡量放低了聲音,言語很生硬。
“楚市長,我發現你對老陳的死很沉痛啊?當然,我也深表沉痛。”管麗穎盡管嘴上說著“沉痛”,但腔調、表情卻恰恰相反,“只是你好像更‘沉痛’一些。”
“你到底要說什么?”楚天齊停下來,瞪視著對方。
管麗穎停下腳步,下意識退后一步,提高了聲音:“楚市長,你對老陳的死深表沉痛,我能理解,但你也沒必要給其他同志甩臉子吧。”
潑婦,不可理喻,心中罵過一句后,楚天齊沒有再搭理對方,而是再次加快了步伐。
管麗穎沒有再追上來,但卻傳來她哼著的曲調,對應的歌詞分明是“今兒個真高興”。
楚天齊路上沒停,一口氣上了政府五樓。這倒并不是說他心情多么沉重,而是他實在不愿那個女人追上來,他不愿和那個女人無聊逗嘴。
回到辦公室剛坐下,厲劍來了。
看到屋內沒有旁人,厲劍進門就說:“市長,又有了新傳言,傳的最兇的一條是,陳市長畏罪自殺。傳言說,陳市長這些年貪污腐化,既撈錢也收錢,好多人都給他送了好處,說他是‘權、錢、色’來者不拒。這些送好處的人,要么讓他批條子,要么讓他安排人,好多企業則是讓他給工程。傳言說,一個企業老板給他送了錢,但他沒有辦事,就把他給告了。說陳市長這次就是去省里擺平,結果問題比想象的嚴重,可能還牽扯出了身后的大領導,這才不得不自殺,以保護身后領導和他的家人。”
楚天齊問:“這個傳言什么時候有的?還有其它的嗎?”
“從昨天就有,只不過在他死了之后,傳的更兇,也更形象了。甚至還說出了那個老板是干什么的,想要承包哪些工程。”遲疑了一下,厲劍又說,“還有,說是政府班子也有人給他送好處,目的就是讓他給安排好的分管內容,不惜從別人手里去搶。”
“無稽之談。”聽得出,這分明就是意有所指。楚天齊擺擺手,“你先去吧。”
厲劍走出了屋子。
楚天齊意識到,這條傳言甚至所有傳言,都有管麗穎的影子。
從這些情形來看,管麗穎非常恨陳奎,恨不得陳奎早死,陳奎之死讓她欣喜萬分,不惜明目張膽表達喜惡。楚天齊很不恥這個女人的做法,但他也注意到,陳奎對這個女人也是極度排斥,針對性特強。那天在政府班子會上,陳奎對管麗穎冷嘲熱諷,苛責有加,甚至雞蛋里挑骨頭。由此可以看出,兩人之間肯定有什么大的過節,否則不至于這么針尖對麥芒,欲除之而后快,兩人之間的關系可以用一句話概括:一個巴掌拍不響。
至于陳奎是怎么樣的人,是不是如傳言所說,死因到底有沒有其它說法,楚天齊不知情,也并沒有非要了解的。但厲劍講述的最后那條傳言,分明是有人在影射自己,也正是基于這條無中生有的東西,楚天齊也才篤定的認為,管麗穎與傳言絕對脫不了干系。這個女人為什么非要和自己過不去,難道就因為所謂的被搶了分管工作?按說不至于吧?或者自己是受陳奎影響,管麗穎把對陳奎的恨也轉到了自己身上?
真他媽費解,也不知這個女人抽什么風?不過沒有無緣無故的恨,這個女人忽然這么對自己,一定有什么說法。是癤子總有出膿的時候,假以時日,肯定會發現蛛絲馬跡的。先不去想了。
陳奎死了,新市長不知何時到任,自己分工又不知要拖到何時了?想到這里,楚天齊不由得嘆了口氣,心中暗道:但愿是好事多磨吧。
接下來的兩天,傳言該傳還傳,版本也不時產生變異。
在這兩天中,何志平再沒來楚天齊辦公室,連單位也沒到,一直在忙陳奎治喪的事。在楚天齊隨眾常委到陳奎家吊唁的時候,看到了何志平一面。
僅僅幾天下來,何志平瘦了很多,臉頰凹陷、眼窩發青,眼袋也忽然大了。這和休息不足固然有關系,但更主要的,恐怕還是他對自己前程的擔憂吧。也難怪,在這種情況下,何志平這樣的角色很可能會成為后娘的孩子。
八月三十日上午,成康市殯儀館“駕鶴廳”,陳奎遺體告別儀式將在這里舉行。
“駕鶴廳”里,花圈滿室,挽聯低垂,正對進口后墻上懸掛著陳奎的大輻黑白照片,照片上方是黑底白字的橫幅:沉痛悼念陳奎同志。陳奎遺體就躺在距照片不遠的地方,遺體四周罩著玻璃罩。
九時整,哀樂聲起,哀悼的人群陸續進入告別廳。
成康市委常委是第一批進入廳里的人。
走進告別廳,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陳奎的黑白照片,還有照片上面的橫幅。楚天齊特意關注了led屏的內容,led屏在照片下方。只見led黑色屏上顯示出一段白色文字:陳奎同志在出差期間,因工作勞累,突發腦溢血,經搶救無效死亡,終年五十二歲。陳奎同志是一名優秀黨員,是政績突出的政府干部。陳市長走了,向陳奎同志致敬,向陳奎同志默哀。
led屏上這段文字,其實就是蓋棺論定。以后是否有變化不得而知,但最起碼當下的結論是非常正面的。
向逝者鞠躬后,眾常委依次從玻璃棺旁經過,瞻仰陳奎的儀容。經過化妝后,陳奎的容貌和平時看著有很大區別。
繞過玻璃棺,眾黨委和陳奎家人握手,表示慰問。楚天齊發現,站在家人最末的一個人,是政府辦主任何志平。何志平眼窩紅腫,面容更加憔悴,顯見非常悲傷。
從告別廳出來的時候,第二拔告別的人魚貫而入。在這群人中,楚天齊看到了管麗穎,看到了這群人中的唯一女性。在楚天齊即將收回目光的時候,他發現那個正在行進的女人笑了,雖然笑的很短暫,但卻看的出她非常開心。
在這樣的場合發笑,至于嗎?楚天齊非常不屑這個女人。
走出告別廳,楚天齊注意到,本應心情不錯的彭少根臉上并不輕松。他不相信常務副市長是因為悲痛,而很可能更多的是焦慮與擔憂,焦慮這個離著很近的市長職位會否唾手可得。
在等待告別的人群中,楚天齊發現了陳奎司機小謝的影子。小謝的表情和周圍人沒什么區別,看不出悲痛,也看不出心情如何。
走出殯儀館,眾常委乘車而去。對于眾人來說,陳奎不過是人生中的一個過客,今天也只是和這個過客最后的禮貌告別。其實每個人自己本身就是過客,身旁匆匆而過的背影也都是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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