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到了六月下旬,楚天齊被停職將近兩周。在這十多天中,楚天齊已經拋開了那些煩瑣事務,干警們也漸漸適應了現在這種模式。
按市局要求,黨、政工作由趙伯祥和曲剛分治,看似兩人平分秋色。但由于分管內容不同,事實上,大部分工作都落到了曲剛頭上,也就意味著曲剛的權利更大一些。
雖說暫時交出了黨委書記、局長的職權,但楚天齊并不是什么事都不過問,有些事反而抓的更緊,比如“明白人”的案子、連蓮的案子。只不過以前是公開領導,現在只能是私下指揮了。
在這期間,趙伯祥基本還是原來的工作內容,但在有些事項上,卻擁有了知情權。比如一些案件的進展情況,這也是在那天會上,市局領導強調過的。雖說以前有些案件也要上班子會,但那時除了局長和分管局長外,其他成員都是等著通報,并不能直接過問,等他們知道案情時,案子已經基本定型了。而現在趙伯祥卻有權隨時直接過問,當然,即使過問也要按程序來。
六月二十三日上午九時,縣委政法委召開會議,縣公安局班子成員都參加了。本來楚天齊不想去,但自己既是政法委副書記,又是局班子成員,實在找不出不參加的合理理由。
楚天齊沒有和縣局其他成員同行,而是單獨去的。等他到會議室的時候,臺下已經基本坐滿,主席臺上也已坐好幾位了。看到自己桌簽在主席臺上,他便直接坐了過去。
楚天齊剛坐下不久,蕭長海便來了。讓他沒想到的是,縣長牛斌也到了會場。
九點整,會議準時開始,會議由政法委專職副書記主持,這次會議是政法系統黨建工作會議。主持人講了黨建工作的重要意義,也講了各政法口黨建工作的大致情況,還點出了存在的一些問題與不足,指出了改進的方向與措施。
聽著主持人的講說,參會的人們不時在筆記本記上兩筆,以示自己在認真聽講,并做為傳達會議精神的參照。
專職副書記做過主持開場白后,是由參會代表做本單位黨建工作專題匯報。一共有三位代表發言,其中也包括公安局政委趙伯祥,趙伯祥是最后一個發言。
楚天齊注意到,在趙伯祥發言時,縣長牛斌的眉頭一直皺著,幾乎就沒舒展過。楚天齊不禁疑惑:趙伯祥發言也沒什么不妥,中規中矩的,牛斌又何至于如此呢?可能牛斌皺眉還有其它原因,并非因為此事吧。
代表發言后,由政法委書記蕭長海做指示。
蕭長海照例簡單說了黨建工作的意義,然后講起了各單位黨建工作開展情況:“…同志們,從本月中旬開始,政法委對全縣政法系統黨建工作進行了檢查。在檢查過程中,看到了黨建工作的一些成績,有些經驗值得推廣和借鑒,我對這些成績進行一下簡單羅列。一、站位高遠,思想端正。各黨支部在開展本單位黨建工作時,以中央黨建工作方針為指導,認真貫徹中央黨建工作會議精神,緊扣中央黨建工作主題,嚴格按會議要求開展工作。
二、主題鮮明,重點突出。各黨支部牢記黨建工作使命,圍繞新時期黨建工作的特點,并結合本單位特色,有針對性的選擇相關項進行拓展,達到了理論與實踐的完美結合。三、…”
一共總結了十條成績,然后蕭長海話題一轉:“成績很突出,問題也不少。當然,絕大多數部門的黨建工作主要的還是成績,只是在個別點略有不足。只有極少數或者說個別部門思想模糊、主次不明,做的一塌糊涂。具體來說有以下幾方面:一、會議精神理解不透,甚至有嚴重偏差,工作開展背離相關精神。二、主題不明確,指向不具體。三、重視不夠,黨建工作嚴重不到位。四、工作開展流于形式,敷衍塞責。五…”
楚天齊發現,在說到存在問題時,蕭長海目光會有意或無意的投到臺下,投到公安局參會人員區域。
和成績相對應,蕭長海把存在問題也總結了十條。然后話題再次一轉:“在整個檢查過程中,黨建工作最不到位的就是縣公安局,剛才說的絕大部分問題都來自公安局。以前的時候公安局黨建工作盡管也存在一些不足,但還有好多可圈可點之處,基本還能達標。而最近這兩周卻是不進反退,一路下滑、甚至滑到了谷底。”
聽到這里,楚天齊不禁一楞:什么意思?既差評了局黨委以前,更徹底否定了近半個月工作。這是給自己這個局黨委書記抹了一點兒黑,更是一腳踏在臨時主持黨委工作的趙伯祥身上。
蕭長海的聲音繼續:“我就不明白了,做了這么多年政工干部,又一直是局黨委副書記,現在更是主持局黨委工作,怎么能把工作做的這么糟糕?我想問問,你的思想覺悟在哪?工作能力在哪?這么多年是怎么過來的?真懷疑是不是有人替你操刀,你是不是一直占著茅坑不拉…”
一個聲音響起,打斷了蕭長海的話:“蕭書記,你可以批評我的工作,但請你不要詆毀我的人格。我是受黨教育多年的老黨員,這么多年,我不敢自吹多么優秀,但我一直兢兢業業,沒有做對不起黨的事,沒有給組織摸黑。我自信完全夠一名黨員的標準,在黨性問題上,我不比大多數人差,也不比個別領導弱,我以我的黨性…”
眾人目光全都投到插話者縣公安局政委、臨時主持黨委工作的趙伯祥身上。楚天齊注意到,站在那里的趙伯祥臉色通紅,胸脯起伏不定,顯然氣的不行。
“黨性?趙伯祥,你還有黨性嗎?”一個人又打斷了趙伯祥。
人們的目光再次隨著聲音轉移了方向,這次說話的不是蕭長海,當然也不是趙伯祥,而是縣長牛斌。
牛斌手指趙伯祥:“縣委常委、政法委蕭書記正在講話,為全體政法干部做指示,講話內容涉及到公安局,僅是對局黨建工作做了善意批評。而你做為政法系統一員,用你自己的話說是受黨教育多年的老黨員,竟然粗暴打斷領導講話,并對蕭書記講話內容橫加指責,恣意曲解講話精神。這就是老政工干部應做的事?這就是局黨委副書記應有的態度?這就是一個局黨委工作臨時主持者應有的胸懷?請問,你的黨性在哪?連最起碼的尊重上級都做不到,何談黨性?”
眾人都懵了,這是什么情況?楚天齊也疑惑。疑惑蕭長海和牛斌這兩個面和心不和的人,今天意見竟然出奇一致。
顯然趙伯祥也懵圈了,嘴唇張了幾張,才講出了幾個字:“牛縣長,我…”
牛斌打斷了對方:“趙伯祥同志,有什么意見可以一會兒再提,也可以在會后單獨交流。我是政府領導,也是縣委領導,今天還是專門代表縣委出席會議,請你讓我講完,可以嗎?請你把我當作領導,尊重一下,好嗎?”這口吻看似商量,其實卻是綿里藏針,是在反襯對方的蠻橫。
“好,好的。”趙伯祥沙啞著嗓音,吐出幾個字,然后坐到椅子上。
環顧四周,清了清嗓子,牛斌繼續講話:“同志們,受許源縣委委托,受縣委書記劉福禮同志指派,來參加全縣政法系統黨建工作會議,我感到十分榮幸。今天的會議非常務實,既肯定了成績,也指出了不足,還做了具體的詮釋,言之有物。因此會議非常成功,也卓有成效。
開會不只是總結,開會更是為了解決問題,那就既有肯定、表揚,也會有質疑和批評。人們都想聽好話,都想得到褒獎,這是好事,說明人們珍惜榮譽,都想獲得認可。但是,要想得到肯定和褒獎,那就需要把工作做扎實,就需要緊跟組織步伐、深刻領會上級精神。而不是做工作流于形式,敷衍了事,待到總結時再百般狡辯,甚至無限上綱。
對于老同志,我們是尊敬的,也是愛護的,個別時候甚至還要遷就一些。可老同志也要有個老同志的樣,尤其是在眾多晚輩面前,是在大廳廣眾之下,就更不能失身份了。在這里,我就要說說趙伯祥同志了。按說,你確實是老同志,黨齡比我都長,參加工作也早,恐怕在場眾人,就數你資格最老了。可你剛才的舉動實在有失身份,實在讓人不解,也實在讓人惋惜。”
眾人不禁訝異,這到底是誰給誰上綱上線,到底是誰有失身份?眾人不明白,牛斌和蕭長海為什么要專門針對趙伯祥,趙伯祥究竟哪里得罪了他們?同時眾人也不禁腹誹:趙伯祥的工作究竟有多差?大多數人卻想到了一句話: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楚天齊注意到,趙伯祥雙肩不停的聳動,顯然是已經氣的不行,但卻在盡力壓抑著。
喝了兩口水,牛斌的語氣緩了好多:“趙伯祥同志,我剛才的話呢,只是對事不對人,請你理解。在我心中,你一直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同志,但近期的工作實在不敢恭維。近期公安局有一點點變故,上級讓你和曲剛同志分別主持部分工作,這本來是對你二人的信任,但你的做法…哎,不說你了。同樣是主持部分工作,但曲剛同志卻做的可圈可點。以近期曲剛同志的表現,別說是管行政,就是管全面的話,也肯定沒問題,比起一些前任來,肯定也毫不遜色…”
一個人插了話:“牛縣長,我還差的很…”說話的人是曲剛。
“曲剛同志,現在我正在講話,請你不要多言,更不要翹尾巴。領導對你表揚,是對你肯定,是讓你把工作做的更好,勇挑更大的重擔,而不是讓你學一些賴毛病。希望你不要辜負領導的信任,不要枉費組織的栽培,組織信任你,我們都看好你。”牛斌此時的語氣,就像是老師對小學生,和風細雨,循循善誘。
在場眾人聽明白了,牛斌根本就不是純粹的代表縣委出席會議,而是專門來挺曲抑趙的。同樣,蕭長海批評趙伯祥,也是在為曲剛站班。在此敏感時期,二常委專為曲麻撐腰,那背后的意思就不言自明了。
冷靜的看著現場的一切,楚天齊總感覺透著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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