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斌正在簽批文件,卻又連著打了兩個哈欠。他放下手中鋼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看了看手表,才十點過幾分。他不禁納悶:離午休時間還早呢,怎么就瞌睡了?可能是這幾天睡眠不好吧。
于是,牛斌站起身,繞過辦公桌,拉開屋門走了出去。
樓道里三三兩兩站了好幾拔人,不知道在說什么。當這些人聽到走路聲音,并看到是牛斌時,馬上躲進了屋子。
牛斌注意到,這些人看到自己時,臉上神色突變,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就在他走過那些門口時,也有人在里面張望。
搞什么鬼?牛斌干脆不出去了,馬上返回辦公室。一個電話,把馬有才叫了過來。
看到馬有才進屋,牛斌開口就問:“老馬,怎么回事?人們都不好好上班,在樓道里嘀咕什么?”
“不,不清楚,我找他們問問。”說著,馬有才就想拉門出去。
“你怎么也跟他們一樣,變毛變色的?說,到底是怎么回事?”牛斌叫住了對方。
馬有才遲疑了一下,走到牛斌辦公桌前,支吾著道:“聽說…聽說明秘書讓公安局給…抓了。”
牛斌腦袋“嗡”了一下,但還是強自鎮靜著:“什么時候的事,有準沒準?”
“好像是早上九點那會,聽說是楚天齊把人帶回來的。還聽說明秘書穿了一身女人衣裳。”說到這里,馬有才又補充道,“我是剛聽說,正準備來匯報。”
“你忙去吧。”牛斌揮了揮手。
馬有才快速退出了屋子。
雖然一直就有不好預感,但真正聽到“明白人”被抓,牛斌還是感到了震驚。他不震驚“明白人”會被抓,而是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被抓,他不明白,楚天齊是怎么找到的。
在震驚的同時,牛斌更多的是恐懼。本來秘書被抓,領導就難辭其咎,何況他和“明白人”并非單純上下級關系?現在“明白人”這一被抓,自己的危險也就來了。牛斌現在只能期盼“明白人”嘴嚴點,處理某些事利索點。可這不由自己掌握呀,全都是警方在辦,全都是那個楚天齊在指揮。
“篤篤”,敲門聲響起。
得到允許后,馬有才走了起來。
這次,馬有才面帶喜色,進門就說:“縣長,朋友發來短信。市委組織部和市公安局來人了,正在縣公安局開會,楚天齊被停職了。”
牛斌以為聽錯了,不解的望著對方。
馬有才再次強調:“千真萬確。會議還沒有結束,但這個事已經當眾宣布了。”
看來是真的了。牛斌沒有表態,而是揮了揮手。
馬有才退出了屋子。
眼望前方,牛斌眼中噙滿淚花,心中不停默念著“蒼天有眼,蒼天有眼”。
很快,牛斌冷靜下來,心中更多的還是擔憂。他不知道蒼天能夠有眼到何時,也不知道那個“明寶寶”能不能出賣自己。
牛斌又心亂不已,站起身來,不停的在地上來回踱著。
十點四十多,公安局會議結束。
從會議室出來,王秀榮看著周子凱:“周局,走吧。”
“你先走,我再和楚局長坐會。”說著話,回頭喊道,“楚局長,去你辦公室。”
王秀榮鼻子“哼”了一聲,臉上浮現出蔑視的笑容。
來到三樓,周子凱回頭一看,見姚兵還跟在身后,便說道:“老姚,你先去別處等我。”
本來想著去聽聽,結果被對方拒絕,姚兵臉上稍現尷尬,“哦”了一聲,回頭喊道:“老曲,到你那坐坐。”說完,快步走去。
來到局長辦公室,周、楚二人都坐到了沙發上。
周子凱直接道:“小楚,有什么想法,說出來。”
楚天齊回答:“沒什么想法,既然有人舉報,那我配合調查就是。”
“一時想不開也正常,你要相信組織,組織絕不會冤枉一個好同志的。要盡快卸掉包袱,該干什么干什么。”說著話,周子凱拍了拍對方胳膊。
明白對方在安慰自己,楚天齊一笑:“周局,您放心,你安排的任務,我還會盡我之力去做,只是可能要更曲折了。”
周子凱也笑了笑:“暫時不能行使書記、局長權利,肯定有些事要不順手一些。不過,少卻一些事務牽絆,也許還能把更多精力投到其它事上呢。去年你不就是在‘休假’期間找到了假藥窩點嗎?再說了,關鍵時刻你也可以行使督查長權利的。”
楚天齊沒有接話,而是站起身,從抽屜里拿出了一個塑封袋,又走到周子凱面前:“周局,你把這個帶走。”
周子凱不解:“這是什么?”
楚天齊戴上白手套,打開塑封袋,從里面拿出了一個小硬皮本。翻開硬皮本,楚天齊指著一處內容:“周局,你看這。”
周子凱低頭去看,然后馬上抬頭,不解的看著對方。
楚天齊一笑:“等你仔細看過,就都明白了。”
“好吧。”說著,周子凱打開公文包,“放進去吧。”
楚天齊重新把硬皮本裝回塑封袋,捏好封口,然后放到了那個公文包里。
“我先回了,有什么困難,隨時找我。”說著話,周子凱站了起來,“你不用送了,省的道別時,大家都尷尬。”
明白周子凱是擔心姚兵給自己難堪,楚天齊聽話的點了點頭,但他并不是怕姚兵。
楚天齊沒有下樓,而是是送到了三樓樓梯口處,然后回到了局長辦公室。
剛在椅子上坐定,周仝便來了。
看到周仝進屋,楚天齊自嘲的說:“周局剛慰問完,周科長又來了。”
“是呀,以前大權在握,我這個小股長不敢著局長面,以免您有想法,以為我想拍馬屁。現在你被停職,咱們也就算平等了,也不存在攀高枝之嫌了。”說著話,周仝徑直坐到了對面椅子上。
“剛剛不履職,就有人上門數落,人呀,太勢力眼了。”楚天齊嘆了口氣,“哎,世態炎涼啊!”
“行了,少酸了吧嘰。”周仝面色很是嚴肅:“到底是因為什么?”
楚天齊道:“也沒什么。咱是組織的人,組織讓怎么做就怎么做。”
“德性。”周仝拿起一張報紙扔了過去,“人家好心好意問你話呢。”
楚天齊擋開報紙,“嘿嘿”笑了笑,又說:“組織部和市局都接到舉報,舉報我虐待嫌疑人喜子。本著對同志負責的態度,市局介入了調查,市委組織部就出了停職的決定。”
“不盯著犯罪分子,倒盯著自己同志,真他娘的沒正事。”周仝暴了粗口,接著提出疑惑:“僅憑一個舉報,就停你的職,這也太兒戲了。”說到這里,她又補充了一句,“你少拿什么紀律、規定呀搪塞我,問你什么你就如實回答。”
“這家伙,口吻比市局周局都厲害,最起碼人家還安慰幾句呢。”調侃過后,楚天齊接著說,“那個姚副局長說,舉報材料非常完備,是目擊者寫的。目擊者聲稱,看到了我對喜子的摧殘過程,在舉報信中都進行了詳細敘述。除舉報信外,還附有喜子的尸檢報告,報告上有詳細的記載。”
“目擊者?開玩笑?當時除了警察,就是喜子同伙。再說了,我和佼佼在教訓喜子的時候,除了你在現場,并沒旁人呀。”周仝說,“那我問你,他們找你了解了嗎,找其他同志調查了嗎?”
楚天齊搖搖頭:“沒找過我,我提前一點消息都不知道。”
“哼,什么接到舉報?我看就是人為整事,你看那個姚兵,整個一副小人樣。那個女人更不是什么好東西,長的那么難看,還趾高氣揚的,給誰看?對了,是給那個秦光頭看,他倆眉來眼去的,一看就是搞破…”紅著臉停頓了下,周仝接著說,“上頭領導也是睜眼瞎,說什么就信什么。現在局里好多案子正膠著呢,停了你的職,那不是釜底抽薪嗎?這他娘的純屬是親者痛、仇著快。對了,這不正常,肯定是小人報復。我看就是那…”
“我怎么感覺你這么像憤青?”楚天齊打斷了對方。
“憤青?要是多幾個像我這樣憤青就好了。”說到這里,周仝壓低了聲音,“你說是不是…”說著話,用指頭在桌上寫了“牛”字。
楚天齊想了想,搖搖頭:“不好說,倒是有這可能,只是這不是他能決定的。”
“那肯定是找上面主子了,也說不定還有幫兇。比如…”說著,周仝又在桌上寫了一個字。
楚天齊擺擺手:“你就別瞎猜了,這誰又說的清?”
周仝“哼”了一聲:“是說不清,你前一階段又是削縣領導面子,又是震動同僚,又是鏟除內奸、駐蟲的。看著倒是弄出了動靜,好像也樹立了威風,可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兵是記上你了。也不是所有人都恨的牙根癢癢的,但相當一部分人把你看成了危險,也看成了麻煩,認為你就是平衡的破壞者,就是只顧自己不顧他人的自私鬼。你想把自己比喻成了疾速行駛的列事,還想大干一場,現在怎么樣?你知道嗎?我現在想起了唐朝老杜的一句詩,你猜猜是什么?”
楚天齊長噓了口氣:“出師未捷身先死!”
“你還不笨。”說著,周仝抬起右手,在眼上筆劃著,還發出了抽泣聲。但那笑模笑樣的,哪像是在哭?
看著周仝的滑稽樣,楚天齊道:“你作什么妖?”
周仝沒有停止動作,而是邊筆劃邊說:“我在給你對下句呀,長使英雄淚滿襟。”
“哈哈哈,真有你的。”楚天齊點指對方,大笑著。
周仝也跟著笑了起來。
停止發笑,周仝神秘的說:“說說‘明白人’唄。”
“說什么?”楚天齊明知故問。
“說說他那個熊樣,我今天只是聽說,沒看到。”周仝滿臉都是八卦的神情。
“你真要聽?那你可別嫌惡心。”楚天齊也神秘的說。
“惡心?能有多惡心?還能像見了耗…呃,呃”說著話,周仝干嘔起來。
楚天齊“嘿嘿”的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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