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剛上班,曲剛來了。
楚天齊知道對方來是為了什么,但卻沒有先說話,而是自己點燃一支香煙,示意對方也來一支。
曲剛點著香煙,吸了兩口,說道:“局長,上午臨時班子成員會上,你說陳文明是山林租賃糾紛一案的重要證人,要適當保護他的安全。當時人多我沒好細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前怎么沒聽說?”
楚天齊一笑:“我也沒想到,沒想到他怎么會去做證,以前可從來沒聽他說過。你還記得我讓他去協調的事吧,當時弄了很長時間,連一點效果都沒有,他還常找一些理由搪塞我,讓我很沒脾氣。上次聽你說了開庭的事以后,我也心里沒底,雖說我的直覺不是這樣,但鑒定報告那可是白紙黑字,心里也直打鼓。不過你今天有事不能去,我也只能硬著頭皮去聽了,畢竟這事是讓我們牽頭,我們也要做到有始有終。
今天一開庭,法官就出示了兩份鑒定報告,一份是首都鑒定機構做的,一份是省里的。兩份報告結論,和聚財公司做的一模一樣,我心說‘完了’。當時有這個感覺,并不是因為誰輸誰贏的事,而是感覺自己被騙了,被自己的眼睛騙了,也被村民騙了。我怎么也想不通,想不通看上去那么純樸善良的百姓,竟然會做出這等事。雖然明知道判決結果會和自己的直覺完全相反,但如果有一個明確的結論,這事也就算告了一段落。至于村民承擔怎樣的后果,那也只能怪他們自己弄虛作假了。
休庭三十分鐘后,法庭復庭,審判長做了簡單開場白后,就說‘合議廳經過合議,判決如下,駁回原’。剛說到這兒,門就被推開,陳文明闖了進來,說要作證,大伙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我平時對他印象也不好,只認為他那是落井下石,是去給即將敗訴的村民們踩上一腳。可他接下來的說的話,讓大家都懵了,他說村民合同才是真合同,是聚財公司造假了…”接著,楚天齊講了法庭上后來發生的事。
“哎呀,這可夠邪乎的,頂上電視劇了。要說聚財那個副總也真是人才,就是這聰明勁兒用的不是地方。”曲剛停頓一下,又提出了疑問,“這份錄像和文字說明會不會有問題呀,怎么就那么巧,還被人拍下來了?”
楚天齊道:“應該不會吧,錄像不光有圖像,還有聲音,應該是同期的。而且那個副總打電話時所在的屋子,和后面有合同頁畫面的屋子陳設完全一樣。至于怎么被拍下來的,那就不知道了,只能說是有心人吧。不管怎么說,這些證據是陳文明交給法庭的,有些人肯定是恨死他了。”
曲剛點點頭:“陳文明這么一弄,就等于直接得罪了聚財公司,確實有可能被人報復。可我們又怎么保護他呢,總不能直接派兩個人跟著他吧?”
楚天齊輕輕擺了擺手:“那倒不必,你適當關注一下就行。我今天開這個會呢,主要就是造個聲勢,就是要讓有想法的人收手。否則,一旦陳文明有什么不測,那背后黑手就呼之欲出了,我想他們應該不會這么傻。這也算是輿論戰、心理戰吧。”說到這里,楚天齊話題一轉,“你今天有事沒去,太遺憾了,那劇情反轉的可是真夠精彩。”
知道對方最后這句話,有奚落自己的意思,而且自己也肯定聽不到感興趣的東西了,于是曲剛與楚天齊打過招呼,走出了局長辦公室。
看著對方背影消失在門外,楚天齊笑了。他知道曲剛是來套自己的話,想知道自己究竟對陳文明做證一事提前知曉多少,這應該也是好多人疑惑的事。但楚天齊肯定不會說的,連一些細枝末節也不會透露。不過,經曲剛剛才這么一問,楚天齊的思緒又回到了上周。
時間倒撥六天,回到八月九日那天下午。
當時,楚天齊剛剛探望完昏迷不醒的何喜發,正邊想事情邊下樓。忽覺有一人迎面而來卻又轉身而去,便急忙抬頭去看。看背影就知道那小子是誰,于是楚天齊喊住了對方。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在醫院泡病號的陳文明。知道局長是在叫自己,陳文明不能再假裝不知,只得收住腳步,回頭諂笑著打起了馬虎眼,假裝剛才沒看到局長。
楚天齊沒有就這事深究,而是說了句“跟我走”,就快步下樓而去,陳文明也只得跟著,上了楚天齊的車。
在車上,楚天齊沒有說話,直接回到局里,進了辦公室。
陳文明也只得跟著進了屋子。
坐到椅子上,楚天齊面沉似水,就那樣冷眼看著站在當地的陳文明。
盡管心里直打鼓,但陳文明已提前想到楚天齊不會給好臉色,便表面做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其實心里還在盤算著如何應付接下來的局面。
就這樣,一個怒目而視的坐著,一個就像是受氣小媳婦似的站著。兩人都在演戲,但演技究竟孰高孰低還一時不得而知。
“啪”,一個聲音響起,楚天齊右手冷不防的拍在桌面上。
陳文明猛的打了一個激靈,心中不由一驚:這家伙搞什么鬼?又要嚇唬人,還是真有了什么把柄?
盡管心中略有不踏實,但陳文明并沒有說話,而是又故意把惶恐指數提高了幾級,全部寫到臉上。
“陳文明,你干的好事?”楚天齊冷哼一聲,“說出來吧,別裝了。”
“局長,我…我怎么啦?你是說我這一段不在單位的事吧。我那不是病了嗎,我這人你也知道,輕傷不下火線。實在是這一段身體指標太不正常,身上也難受的厲害,才被醫生和老婆逼的住了院。雖然我住院了,可是單位的事我還是一天過問好幾次,而且在住院前也對所有事進行了安排。剛才碰到你的時候,我就是準備偷偷從醫院溜出來,回所里去處理事情。我…”
楚天齊打斷對方:“少裝蒜,先不說這事。”
“那就是…”陳文明思索了一會兒,又說,“您是說協調山林租賃糾紛的事吧,我也可盡力了,就差磕頭求聚財公司了,只是…”
楚天齊哼了一聲:“陳文明,少打馬虎眼,那事比這些事大,大的多。”
“大的多?有什么事?去年辦私事用了一次公車?那時局長也沒來呀。要不就是大比武成績不優秀?或者是…”陳文明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用眼角余光偷偷瞟著對方。
楚天齊緩緩的說:“陳文明,你是不是以為我在編故事?你還記得吧,我在六月下旬時候對你說過的話?”
陳文明搖搖頭:“六月下旬?局長的指示很多,我不知道您指的是那些話。”
楚天齊點點頭:“好,既然你裝糊涂,那我就給你提提醒。我說過‘你鍋底有沒有黑自己最清楚’,我還說過‘世上可沒有賣后悔藥的’。”
陳文明心中忐忑,但還是故做鎮靜的說:“聽局長說完這話后,我是回去好好反思了自己,也對一些工作進行了檢討,只是除了找到一點兒失誤,并沒有什么違反原則的事。”
“陳文明,你怎么就這么能裝?不過這事你是裝不下去了,因為這件事可是…”說著,楚天齊點指對方,一字一頓的說,“人命關天。”
“啊?人命關天?”陳文明表情很夸張,但卻不是裝的,而是震驚,震驚對方怎么會說出這樣的話。
經過一陣慌亂,陳文明內心漸漸冷靜下來,暗道:這小子的花招又加碼了,竟然拋出了“人命關天”四個字。你嚇唬誰呢?要真是攤上人命的話,你早抓我了,還能等到今天?于是,陳文明搖搖頭:“沒有的事,局長您可別嚇我,我這人膽小。”
“是嗎?你真那么膽小?”說到這里,楚天齊猛的雙眼盯住對方,“你說,秋胡鎮派出所原副所長老高是怎么死的?”
“老高?老高…是讓毒蛇咬死的。”陳文明的話有些結巴,臉色也很不好看。
楚天齊反問:“剛出正月天氣,當地能有蛇?”
陳文明忙道:“也…也差不多,這里天氣暖和,蛇冬眠期短,可能…”
“別以為別人都那么無知。這里是比我們那里熱,但正月白天最高溫度也不過十度左右,晚上有時也會低于零度,怎么會有蛇?這里又不是南方。”楚天齊說到這里,冷笑一聲,“該不會蛇是從南方飛過來的吧。”
陳文明馬上接話:“有這個可能,聽說有一種蛇…”
“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說著,楚天齊打開檔案柜,拿出一張軟盤,在手里輕輕晃著,“陳文明,給你聽段錄音,你幫著破破案。誰做的事誰清楚,這可不是兒戲,這是人命關天呀。”
看著對方的舉動,陳文明不由得心中一驚:這家伙有什么殺招?
“叮呤呤”,一陣鈴聲響起,打斷了楚天齊的思緒。他拿起電話,“喂”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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