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赤苑縣委別墅區三號別墅。
馮志國坐在三人沙上,馮俊飛在單人沙上就座。
喝了口水,馮志國問道:“俊飛,這次放假又去哪呀?”
馮俊飛回答:“哪也不去,在家里待個兩三天,就直接去鄉里了。”
“呵呵,可有點反常啊。以前不放假都是想著法的請假出去,有時更是直接曠工,這次卻要假期加班,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啦。”馮志國笑咪咪的說。
“馮書記,可不能以老眼光看人。”馮俊飛調侃道,“到鄉里后,我什么時候曠過工?現在光假期就攢二十多天了。以前我想自由,你卻總是嫌我不服管教,不務正業。現在我全身心投入工作,您又說風涼話,怨不得人們常說那句話呢:領導嘴大,想怎么說就怎么說。看來,真是如此啊!”
“臭小子,有你這么說領導、說長輩的嗎?”馮志國拿起桌上雜志,象征性的在馮俊飛胳膊上拍了一下,“你現在這個樣子我當然高興,只是你這變化太快,我有點適應不了啊!不會有什么事吧?”
馮俊飛馬上進行了抗議:“真是舌頭不分里外,想怎么說就怎么說。我能有什么事?要說有的話,也是想好好工作,想干出成績,想有個好的前程罷了。再說了,這也是人之常情吧。”說著,他嘆了口氣,“平時鄉里工作也得多盯著,要不說不準什么時候,老窩就被端了。”
馮志國話里有話:“俊飛,你這可像是有情緒啊。恐怕這次回來,也不單純是為了回家看看吧?有什么就說出來,省得這么巧說,你我都難受。”
“姜還是老的辣。”馮俊飛“嘻嘻”一笑,“副書記同志,我要是說出來的話,你可別罵我,也別板著面孔教訓我。”
“可以,今天就咱倆,也沒外人。另外,我也想和你平等對話。”馮志國慈愛的看著馮俊飛,“不過你要怎么想就怎么說,少給我說半截留半截。”
“好的,沒問題。”說著,馮俊飛面色嚴肅起來:“我剛才說要防著老窩被端,雖然有些情緒,但也不是無端放炮。在青牛峪鄉,我雖說是鄉長,但鄉里整個大權都在寧俊琦手里。我即使做出再大成績,也總是在她光環籠罩著。因此,我也想跳出這個怪圈,做出一些響當當的成績,所以我要努力工作。
寧俊琦因為大權在握,黨羽眾多,做起事來,也常常霸氣無比,一手遮天。就拿這次開區那個招商方案來說,現在楚天齊要跟各鄉鎮搶企業,要挖各單位墻角。我分析,這個主意十有八九是寧俊琦出的,要不也太巧了。她剛從縣里回去,楚天齊就來了一個‘借雞下蛋’,不可能是巧合吧。這倒罷了,他倆有那關系,互相幫助也是應該的,可寧俊琦不該吃里扒外。
據我所知,現在楚天齊已經在和何氏藥業、玉泉礦泉水聯系,如果沒有她的默許或是鼓動的話,他不可那么做的。即使可以完全不顧忌我,但他肯定要考慮她的感受的。所以,在這事上,寧俊琦就是他的同謀。如果寧俊琦換了任一個身份這么做的話,都無可厚非,但她是青牛峪鄉黨委書記,是鄉里真正的一把手。她現在這么做,就太的背離一個黨員干部的起碼要求了。本來我以為縣里不會不管,可到頭來領導們根本就是置若罔聞。現在想來,這也不奇怪,她寧俊琦都私闖常委會了,不是照樣什么事都沒有嗎?而且楚天齊還被聘為了什么“特別行風監督員”,真是天大的笑話。
你知道下面的人都怎么說?都說縣里沒人敢惹寧俊琦,就任由他們開夫妻店。估計用不了多長時間,玉赤縣可能也要成為他們的家天下了。這話雖然有點極端吧,但也不無道理。他們的行徑,現在可以說是民怨沸騰了。”
馮俊飛說完,期待的看著馮志國,他想對方一定會馬上進行反駁,或是拿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批評自己。
可是讓馮俊飛沒想到的是,馮志國竟然不緊不慢的說了一句:“還有嗎?都說出來,我一塊回答。”
看大伯的表情,不像是反話,馮俊飛便說道:“好,說就說。像寧俊琦這樣不顧大局、不講原則的人,根本就不配做黨員干部,更不配做鄉里的一把手——鄉黨委書記。”
“她不配,誰配呀?是你嗎?”馮志國反問。
“反正她不配,我是不可能做這種事的。”馮俊飛篤定的說。
馮志國微微一笑:“你說你不做,那就說明你不如她,沒有她那樣的心胸。”
“憑什么?就因為他有背景?”馮俊飛顯然不服。
“俊飛,你別不服,稍安勿躁,聽我給你講。”馮志國娓娓道來,“我認為,所謂‘吃里扒外’這個問題,根本就不存在。姑且不論是不是她給楚天齊出的主意,這個觀點也站不住腳。開區招商方案,我仔細看了,里面寫的清清楚楚,‘要保證不影響企業在縣里現有項目展和投入’。
你可能要說他們說一套做一套。但這一條不光寫在方案里,同時在和企業接觸的時候,那份書面材料里也有同樣的內容,也相當于給企業承諾。這一點做的妙,先可以解除鄉鎮等單位敵意,減小了招商阻力,更是讓企業看到了開區的誠信、仁義,增加了對方好感,也增加了合作興趣。至于你說好多人有意見,就言過其實了,也或者根本就是別有用心的人,專門對你說的,我想那個王曉英可能就說過這樣的話。”說到這里,他停了下來。
馮俊飛很奇怪,伯父怎么會知道王曉英找自己的事,轉念一想就明白了:肯定是猜的。
馮志國繼續說:“如果開區真讓這些企業在開區成立公司或是基地,那就為縣里留住了優秀企業,以免落到其它縣、市、區,這是為縣里做了貢獻。同樣,你們這些鄉鎮也會受益。你想啊,公司雖然在開區,但資源卻還在原來的地方。比如你們那的藥材,不可能搬到開去種植吧,至于礦泉水那就更搬不走了。這些企業只要是在開區設立了基地或是公司,那他們就要展業務,總不能弄一些人只是耗工資吧。那你們的資源就是近水樓臺了,從地理位置上,你們離開區要比別的縣、區近的多,這相當于幫你們套牢了企業。如果這真是寧俊琦的主意,那她的格局就是比你大,你不得不承認。”
同樣的道理,經大伯這么一說,馮俊飛就找不出反駁理由,但他還是不服氣:“那私闖常委會的事,怎么說?”
“中途打斷常委會,確實不對,但你得分什么情況。那個常委會我就不贊成,只不過我沒有阻止得了。所謂私闖常委會,從現在來看,誰都有指責的權利,但我們卻沒有。你知道嗎,捅摟子的就是我們的人。要不是我左右斡旋,那個惹禍的家伙早就被弄下去了,我們的利益也將受到影響。”馮志國嘆了口氣。
“哦,看來傳言不虛呀,果然是孔家哥們。”馮俊飛點點頭。
“俊飛,你是不是想再進一步呀?”馮志國意味深長的說,“不要操之過急,要耐得住寂寞。你現在才擔任鄉政府正職一年,即使寧俊琦走了,你的資歷也不夠。她現在在鄉里待著,其實就是在幫你守著那個位置,你也正好借此機會積累資本。等你各方面具備條件的時候,為什么還偏要守著那個小地方不放呢?有些事情要辯證的看,要放眼全局,不要只盯著一個小的點上。有時候,你奮斗得來的,未必就是你的,也許別人爭到的,說不準是給你準備的。”
馮俊飛興奮的說:“大伯,你是說…”
馮志國“哈哈”一笑:“佛曰‘不可說’。我再送你幾句話吧,‘出頭椽子先爛’、‘笑到最后才是英雄’、‘耐得住寂寞,才守得住繁華’。”
“我明白了。”馮俊飛站起身來,準備要走。
“還有,我提醒你一句,自己要有總主意,不要聽有的人挑撥。”不等對方接話,馮志國又說,“鄉里那個女人,巴不得你和楚天齊斗個死去活來呢。”
“為什么?”馮俊飛隨口問道。
馮志國一笑:“他們本來就有仇,現在又揭開了一個老傷疤,不流血才怪。她正想拉墊背的呢。”
不太明白大伯的話,但看大伯胸有成足的樣子,馮俊飛滿面笑容,走出了屋子。
七天長假,楚天齊只回家待了三天,第四天就又到了單位。利用這難得清靜的時間,他想把近期工作好好攏一攏,也把節后的工作謀劃一下。
四號、五號兩天挺消停,六號這天就不消停了,因為雷鵬來了。
雷鵬一進屋就嚷:“放假不在家待著,怎么又跑來了,你干活有癮啊?”
“你不是也沒在家嗎?”楚天齊繼續敲擊著鍵盤。
“嘿嘿,這不是找你楚大主任來玩了嗎?”雷鵬說著,到了楚天齊近前,“哈,是夠自由的啊,穿著拖鞋就辦公。你先忙著,我進里屋去了。”
“嗯。”楚天齊隨便應了一聲。
等到雷鵬進臥室后,楚天齊才想起對方那次搞怪的事,便輕手輕腳走了過去。
扒著門縫向里看去,就見雷鵬正蹲在地上,拿起自己的鞋放到一張白紙上。這家伙搞什么鬼?這樣想著,楚天齊推開屋門,大喊一聲:“鬼鬼祟祟的,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