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很靜,透出一種莊重氣氛。
王文祥再次向四外看了看,他現眾人目光全都集中到了主席臺,投在楚天齊身上。他心中暗道:至于嗎?那還八字沒一撇呢。
今天剛進到會議室時,王文祥看到把自己的位置安排到了臺下,他很生氣,氣姚志成這個叛徒,也氣楚天齊的小家子氣。當他坐下后,馬上想到了一件事,他又轉怒為喜了。他判斷楚天齊肯定要提那個讓大家反感的提議,他倒想看看這小子自己撞南墻的樣子,坐在臺下正好,省得給對方在臺上陪綁。
可看到人們現在的樣子,王文祥似乎感覺到一絲不妙,但隨即就釋然了,他想:這是沒觸及這些人的利益。如果那小子真提那個提議的話,恐怕股長們就會堅決反對。
楚天齊輕咳了一聲,朗聲說道:“現在我們要開展工作,而且時不我待,但單位正常的經費卻很欠缺。特殊時期就得用特殊辦法,我們既要爭取上面的支持,更要揮我們的聰明才智,自力更生。工資和經費都是由縣里撥款,開區本身又沒有收入,而我們可用的資源又很有限。現在開區最大的資源就是土地,但這些資源的所有權卻是縣政府,將來所有權也會成為企業的,我們開區只是代為管理。
另外,那些半拉子工程,當時雖然是以開區名義投資,但實際上我們也只是一個拿鑰匙的丫鬟角色。不過,我已經向縣里相關領導申請,如果我們盤活這些半拉子工程,可以給我們返還一點點做為日常費用。不過盤活再返還的話,應該就不是一兩天的事情。
那我們現在就只有一樣資源可以支配了,這樣資源所有權是開區的,而且比起盤活半拉子工程來,要容易的多,也見效的快。只是,要動這個資源的話,需要我們所有人做一點兒犧牲,其實也不叫犧牲,只不過大家都已經習慣了,忽然改變的話,可能會有些不適應。”說到這里,楚天齊停了下來。
王文祥心中暗笑:看看,來了吧。好小子,你想趁熱鍋下面呀,我倒想看看你能不能達到目的。這樣想著,他又觀察起了人們的表情。
“可能大家已經猜到了,我說的是辦公樓。辦公樓一共四層,我們計劃出租一、二層,留三、四層使用。如果兩層樓能夠盡快出租,就可以用租金墊付出差、招商費用。一旦招商成功,那些半拉子工程也將盤活,開區又可以得到費用,用以補足租金。這些租金就可以用做大家的招商獎勵金,如果沒有這些租金的話,光靠上撥那點費用,獎勵金肯定要大為縮水。”說到這里,楚天齊停下來,掃視了一下臺下眾人。
楚天齊放緩了語:“這種情況下,大家不但可以通過付出多得一些獎金,更重要的是開區也得以保留,我們的飯碗也就保住了,而且應該會是一個更好的飯碗。”說到這里,楚天齊話題一轉,“當然,因為辦公樓涉及到大家使用,所以想征求大家的意見。給大家三分鐘時間考慮,是要短暫舒適的辦公環境,還是要美好的未來。”
王文祥暗罵道:好狡猾的小子,竟然把這么一件事上升到事關開區生存去留的高度。這不是誘導他人,蠱惑人心嗎?但王文祥轉一想,又覺得沒什么,他認為租不租辦公樓和開區存留沒有任何聯系,其他人應該也能看清楚。尤其是那些股長們,一直單獨一間屋子,肯定不愿意和屬下擠到一塊的。
看了看手表,楚天齊說:“三分鐘時間已到,同意出租辦公樓的請舉手。”說完,他率先舉起了手。
楚天齊話音剛落,王文祥向四周看去。
姚志成、方宇、郝玉芳、周成鐵、厲劍相繼舉起了手。龐大海、韓文舉起了手,一眨眼功夫,會議室眾人幾乎全都舉了手。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看花眼了。王文祥揉了揉眼,再次看去,沒錯,幾乎都舉手了。只有兩個人沒舉,一個是他自己,還有一個就是身旁的馮志堂。他扭頭看向馮志堂,向對方投去了欣慰的目光。馮志堂用微笑迎接著他的目光,隨即做出了一個讓他不可思異的舉動,緩緩舉起了右手。
人們都瘋了嗎?老馮也瘋了嗎?王文祥在心中自問著,同時看向馮志堂的目光也充滿著怨恨和不解。讓他更不解的是,馮志堂伸出左手,托起了他的右胳膊,他竟也不由自主、半推半就的舉起了右手。
“好,全票通過。”楚天齊大聲道,“看來,大家在大是大非面前,都有足夠清醒的認識,都能顧全大局。我們大家能夠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那我們的開區一定要保留,也一定能保留。”
熱烈的掌聲響起,打斷了楚天齊的講話。
楚天齊雙手向下壓了壓,掌聲才停歇下來,他繼續說:“同志們,今天的會議就是給大家講清形勢、鼓足干勁的大會。會后,大家一定要認真研究《招商方案》,對照隨后出臺的《獎懲制度》,齊心協力下好招商這盤大棋。為開區的生存和展,做出我們應有的貢獻。散會。”
眾人再次鼓掌后,都坐在原位沒有動,在等著主任先走。
楚天齊下了主席臺,走向馮志堂:“馮副主任,請你牽頭,來做辦公樓一、二層搬遷和三、四層辦公室分配工作,讓辦公室姚主任輔助你。可以嗎?”
馮志堂一楞,馬上站了起來,說道:“既然主任能瞧得起我,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好,那就拜托了。”楚天齊伸出右手。
馮志堂握住了楚天齊右手:“主任,你放心,一周之內,保證完成任務。”
楚天齊點點頭:“好,謝謝!”再次重重握了握對方的手,松開后,走出了會議室。
看著楚、馮二人的拙劣“表演”,王文祥惡心到家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現在他見楚天齊出去了,便冷哼一聲,連馮志堂理都沒理,直接走出了會議室。
王文祥前腳剛進辦公室,馮志堂就跟了進來。
其實從一走出會議室,王文祥就感覺到馮志堂在后面跟著。但他不想搭理這個現實派、兩面派,就腳下加快步伐,走向自己辦公室。可他快,馮志堂走的也快,依然趕個了腳前腳后。
王文祥徑直坐到椅子上,“咕咚咕咚”喝了幾口水,“咚”的一聲重重把水杯放在桌子上,點著一支煙卷吸了起來。
馮志堂自然能感受到對方的冷淡,但他并沒在意,而是從王文祥辦公桌上拿起煙盒,取出一支吸了起來。
馮志堂坐到沙上,吐出了一個煙圈,問道:“老王,怎么?對我有意見?”
王文祥就像沒聽見一樣,仰靠在椅背上,胳膊架在椅子扶手上,閉著眼睛,一言不。但胸脯卻一起一伏的,顯見很是生氣。
“老王,你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這是為你好。”馮志堂語很緩。
王文祥干脆把手中煙頭扔到地上,雙臂抱肩,依然倚靠在椅背上,雙目緊閉,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馮志堂站起身來,走了過去,右手在辦公桌上拍了兩下,大聲道:“王文祥,你少跟我擺肉頭陣,我這上趕著來門上,你反倒牛起來了。現在也只有我還來你這兒,平時恐怕連一個人影也見不到吧。你不但不感激,反而還這個德性。我告訴你,我馮志堂也不欠你的。”
王文祥猛的睜開眼,坐直了身子,吼道:“不媳、不敢。”
馮志堂毫不示弱:“你什么態度?再這么自暴自棄下去,不但你會成為孤家寡人,恐怕你現在這個位置也坐不長。”
“哈哈,你太危言聳聽了吧?”盡管王文祥話挺硬,但語氣緩了下來,“我就不信了,一個黃嘴叉沒退的毛小子,還能把我趕走?”
馮志堂“嗤笑”一聲:“不是人家要趕你走,是你自己把自己送進死胡同。你沒看出來,現在大伙都在瞄著年底升格,都卯足了勁兒,想在一年中升半格呢。而讓開區保留并升格,也是縣委領導重視并支持的事,這是領導的政績,這就是大局。就你現在這樣,恐怕用不了幾個月,縣里就會收拾你的,因為你攪亂了開區升格這盤大棋。”
王文祥一時沒話可說,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對方。
“就拿辦公樓搬遷這件事來說,你肯定以為,那些股長們不愿意搬出單獨辦公室。看到今天的事實,你應該明白了吧。由股級升副科才是這些人最關心的,其他人也一樣。你想啊,平時要想升半格,怎么著也得熬兩年,還得找關系弄門子,也未必能成。現在是多好的機會,他們怎能放過?你在縣里有人,實在不行的話,可以找關系調到別處。而大多數人,卻并沒有這種關系。只有把希望寄托在這次升格的事上,如果成功,那就是前途光明。如果失敗那就意味著失去工作,最起碼沒有好工作,你說他們會選什么?”馮志堂說到這里,點了點頭,“好好想想吧。”說完,再次坐到沙上。
王文祥吃驚的看著面前的昔日“戰友”,過了好大一會兒,吐出了幾個字:“老馮,真讓我刮目相看啊。”
馮志堂一笑:“我也是剛想通。”
“我們該怎么辦?”王文祥反問。
“能怎么辦?合作唄,這是大勢所趨。與他合作,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我們自己。你不想再升半格?”馮志堂的話意味深長。
王文祥楞了一下,重重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