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上班,楚天齊又看起了那些資料。
通過《在職人員情況登記表》,楚天齊看到了一些人的基礎信息,以及一些工作歷程,對這些人有了一定的印象,也聯想到了一些事情。
對于那些規章制度,楚天齊也進行了翻閱,有了一定了解。
一下午,都是在辦公室度過的。半天的時間里,沒有一個人來打憂,楚天齊倒是很清靜,也看了好多東西。
下午吃飯的時候,楚天齊沒有等姚志成來叫,而是自己按時間點到了食堂。就在他打上飯菜,剛坐下吃的時候,王文祥進來了。和王文祥一同進來的,還有一個方臉的人,這個人看上去有些面熟,但肯定沒見過。不過,楚天齊已猜到這個方臉的人是誰了,因為對方和一個人長的極其相像。
王文祥和方臉的人邊走邊聊,說的熱火朝天,兩人徑直朝雅間走去。就在推開雅間門的時候,王文祥才像剛發現楚天齊似的,向著楚天齊揮了揮手:“楚主任,早來啦,來吧,你也到這里面吃。”
對方的話不但沒有半點誠意,而且以一副主人的口吻,還用戲謔的語氣說出來,怎么聽著都別扭。但無論場合還是時機,楚天齊都不便發作,他只是沖對方擺了擺手,就又低頭繼續吃飯。
看到楚天齊這副愛搭不理的樣,王文祥感覺就像一拳打到棉花上,一點也使不上力。只得大聲說了一句“那就不客氣了”,和方臉人走進雅間,“咣”的一聲關上了屋門。
看到剛才的一幕,食堂吃飯的人臉上表情很是豐富,有的把目光投向楚天齊,有的投向雅間方向,還有的人相視一笑。大家都看出來,新來的主任和王主任算是杠上了。有好幾個愛看熱鬧的人,甚至在期盼盡快能有一場正、副主任的對決。
楚天齊注意到,食堂師傅進了雅間好幾次,每次手里都端著新出鍋的菜,自然廚房也不時傳出鍋勺相撞的聲音。
雖然就兩個人,但雅間傳出的聲音挺大。仔細一聽,還有玻璃器皿相撞的聲音,顯然是在喝酒。
聽到這肆無忌憚的聲音,感受著對方有恃無恐的作派,楚天齊真想進去掀翻桌子,給那兩個家伙幾個嘴巴子。這聲音之大,氣焰之囂張,對員工影響太壞了,何況還有自己這個正主任在場。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他只得心中暗罵:要讓其滅亡,必先讓其瘋狂。
好多人已經吃完飯,或故意放慢速度,目的就是等著,就為了看新主任能不能受得了刺激,會不會有精彩對決發生。但現實讓他們失望了,那個新來的主任根本就沒有任何表示,只是低著頭吃飯,好像根本就什么都沒聽到似的。有的人失望的走了,但有的人還在等著奇跡發生。最終沒有出現奇跡,在大家的目光注視中,楚天齊把餐具放到指定地點,走出了食堂。
盡管楚天齊看似面上沒有變化,其實他臉上火辣辣的。他完全能夠感受到別人那種質疑的目光,還有鄙視的眼神。他忍受著背后射來一道道火焰的灼燒,忍受著內心被吞噬的折磨,邁著堅定的步伐,昂首挺胸出了食堂。
寒風吹打在臉上,楚天齊感受不到一絲冷意,反而感受到頭腦一片清明,清明的讓他意識到自己又成熟了好多。能夠忍受別人的挑釁,也是一種成熟的表現,但這種成熟并不只是一味忍讓,而是為了尋找最佳的出手時機。
回到辦公室,楚天齊已無心情再看資料。而是直接進到里屋,脫掉外套,倚躺在疊成塊狀的被子上,想著事情。
其實,當楚天齊預感到要主政開發區的時候,就開始在心里問自己“要如何開展工作”。只不過那時處理上訪是第一要務,楚天齊都在圍繞疏散群眾做文章,既使出任主任的消息得以確認后,他也沒有時間細想任職后的事。
從那天上訪群眾走后,他才開始琢磨開發區的事。這幾天,經過初步了解情況,經過這些年經驗積累,經過這幾個月學習,經過與寧俊琦的探討,楚天齊才對一些事情有了具體想法。
楚天齊深知,要想保留開發區,要想讓開發區升格,就必須要讓開發區得到發展,就必須達到要求條件。要想實現這個目標,人是關鍵,必須要有一個團結的強有力團隊。他還預感到,自己到開發區后,要面臨的第一個難題,應該就是人的問題。先不說別人,就沖處理上訪時王文祥那種表現,楚天齊就知道在開發區凝聚人心不是件易事。
果然,從今天一到開發區,王文祥就處處想和自己叫板,甚至于想壓自己一頭。而且從現在看,他有一定的“群眾”基礎,只是不知道對方這種“群眾基礎”是利益聯盟,還是志同道合。
本來,按楚天齊想法,待武部長一走,自己再回到會議室,和全體人員簡單見一下面。然后專門和各位副職認識一下,接著再和各股室負責人見個面。但當他聽到王文祥當時的言行,看到對方要和自己并駕齊驅的作派時,他改變了主意,他擔心對方會利用公眾場合給自己來個下馬威。
從內心來講,楚天齊一點也不懼王文祥,甚至都看不上對方。但如果對方發難的話,肯定是早有準備預案,而自己卻沒有完全想對應之策。而對方在開發區已一年有余,并且長時間代行主任職權,無論天時、地利、人和,形勢都對自己不利。
事情發展果如自己預料,盡管對武部長有一定的尊敬,但為了削自己面子,甚至在有武部長明示的情況下,王文祥依然不忘對自己壓制。那就說明對方有恃無恐,或是為了對付自己迫不及待,也不擇手段,那么自己及時宣布“散會”是正確的。
王文祥利用雅間就餐一事,故意削自己面子,故意挑釁,既在楚天齊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楚天齊知道對方肯定會挑釁,但沒想到對方會拿這種容易留把柄的事挑事,而且對方還故意拉進同盟者共同參與。
那個方臉的人應該就是王文祥的同盟者,而且楚天齊猜到了那個人是誰。無論從名字,還是從長相,或是從籍貫看,那個人都應該是馮志堂。
從目前來看,沒有及時和股級以上人員見面,暫時化解了王文祥的突然發難,但同時也讓自己暫時失去了進一步了解大家的機會。
正想的入神,頭頂傳來皮鞋走動的聲音。“咔咔”、“咚咚”的聲響,令楚天齊不勝其煩,思緒也分散開來。
一邊剔著牙縫肉絲,王文祥一邊在臥室地上隨意走動著,臉上滿是得意之色。
“叮呤呤”,鈴聲響起,王文祥拿起手機,看了一下來電顯示,按下了接聽鍵:“大書記,有什么指示?”
“呵呵,老王,聽起來心情不錯吧?”手機里一個男人聲音傳來。
“一般一般,全國第三。”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聽說你連連出招,那小子連毛都不敢支楞,老王,你這地頭蛇夠厲害的。”
“哪有那么邪乎?不過是雕蟲小計,入不了你大書記的法眼。再說了,我也沒做什么,也不敢做什么呀,人家可是正的。”
“正的副的不就是個虛名嗎,你不照樣讓他乖乖的做縮頭烏龜?我倒是個正的,對人家還不得像爺爺一樣的供著。”
“大書記,我怎么聽著你像在說風涼話呀,我這可是為你出氣。要不,我和他無冤無仇的,怎么會沒事惹那個喪門星呢?你可別得了便宜還賣乖,那可就不夠朋友了。”
“哪能呢?我是那樣的人嗎?我感謝你還來不及呢。不過…老王,恕我直言,你這么對他肯定不單單是為了我吧?”
“你這人呀,真是卸磨殺…你也別說我,就憑你大書記的能耐,你那么對待他,恐怕也另有目的吧。不是他抓著你的什么把柄吧?不會是你和小姨子的事他知道了吧?”
“別倒打一耙,你才和小姨子有一腿呢?說不準現在她就在你的…哈哈哈…對了,那小子現在怎么樣了?在哪呢?”
“他呀…”說著,王文祥使勁跺了幾下地板,咬牙道,“在我腳下呢。”
“服了,服了,老哥是服你了,哎呀,我這來人了,不說了。”
“是不是你小姨子…”王文祥話沒說完,手機里已經傳來掛斷的聲音。他把手機放到一邊,自語道:“你也不是好東西。想巧使喚老子?沒門。”
再次看了看腳下,王文祥心情大好。
其實,他今天本來憋著很大的勁兒,就等組織部那個死老武走了,他好在眾人面前出姓楚的丑。可不曾想,死老武完全和姓楚的穿一條褲子,不時拿話敲打自己,向著姓楚的。
好不容易死老武要走了,姓楚的卻宣布了散會,而且也沒有單獨再找股級以上干部見面。這讓王文祥設計好的情節落了空,感覺就像一拳打到棉花上,心中懊惱不已。
人要順了,天都來助。沒想到在就餐的時候,自己卻巧妙的拉上老馮,給姓楚的來了一招間接打臉。雖然他沒看到姓楚的熊樣,但他完全能想到對方像是死了父母一樣的神情。
突然小腹一陣發緊,王文祥急忙進了衛生間。
“嘩嘩”聲音響起,王文祥感覺小腹一松,好心情立馬又回來了。他嘴里叨咕著:“姓楚的,老子就在你頭上撒尿了,你能怎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