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孔方說到了楚天齊的事,宋玉香反問道:“不是說讓我們酌情安排嗎?”
“一開始是這么說的,可我們怎么安排?楚科長是科級,我們也是科級,上面不給指示,我們沒法安排呀。而且楚科長不是正式調任,也不是掛職,是借調。”說到這里,孔方長噓了口氣,“哎,借調本來是一個單位缺編的時候,才會從外單位借調,可我們鄉并不缺正科的編制,連副科也不缺。”
聽到這里,楚天齊心里“格登”一下,心道:什么意思?難道自己連副科崗位也輪不著?
“楚科長,你別多心,我說的是實情。”孔方解釋道。
本來已經多心了,經孔方這么一說,楚天齊也覺得是這么回事,一個鄉里正科級別就那么三、四個,上哪再去找多余的位置?
“一聽到這個消息我都愁壞了,總不能讓楚科長什么職務也不擔任吧?后來,我又跟縣領導請示,請給我們一個明確指示,縣領導終于給了明確答復。由楚天齊同志,擔任老幺峰抗戰根據地舊址管委會專職副主任,級別仍是正科。”說到這里,孔方停了下來。
聽到這個職務,楚天齊就是一怔,千想萬想,也沒想到會是這么一個安排,以前他根本就沒聽說過有這個職務。也許以前有,但肯定也是別人兼著,這次估計是專門拿出來,給自己安到了頭上的。
對于楚天齊的疑惑,孔方給出了答案:“老幺峰抗戰根據地舊址管委會,一直有這么個框架,但都是由鄉里工作人員兼任著。鄉書記兼這個主任,鄉長兼副主任,還有一些人員兼成員。說實話,這個舊址也沒什么,就是偶爾有人看看,夏天的時候能來個幾撥學生。所以,我們這些人也就是兼個閑差事,平時弄一些務虛的資料放在那。現在縣里竟然讓你做這個專職副主任,也是出乎我的意料,至于有哪些工作需要做,我也從來沒想過。不知道楚科長有什么工作想法沒,如果有的話,不妨說出來,我們一塊研究一下。”
楚天齊心里話:有個屁,我更是壓根沒想到。但嘴上卻不能這么講,只得說道:“我是剛剛知道這個消息,更是從來沒想過,等我熟悉一下,再說吧。”
“好,也好。不要著急,先把腳傷調理好再說,縣領導也是照顧你的身體,才讓你到這來的。”可能是覺得話有些假,孔方又說道,“說實話,我是不歡迎你來的。你別多心,不是說不歡迎你,主要是這里科級編制都滿著,派來任何一個科級干部,都沒法安排。”
楚天齊一笑,沒有說話。他覺得對方的說法,也有一定道理。
“這樣吧,宋鄉長,你去安排一下,一會兒找個地方,給楚科長,不,給楚副主任接一下風。”孔方安排道。
沒想到孔方竟然還要給自己接風,楚天齊略一思考,馬上說道:“孔書記,不必了。你看我現在行動也不太方便,再說了,我有傷不能喝酒,還有好多需要忌口的,就免了吧。”
孔方“哈哈”一笑:“嗯,好吧,那就留待以后再補。宋鄉長,你找一下老梁,給楚副主任安排好住宿、就餐事宜,有什么缺的東西,及時給補充一下。”
“好的。”宋玉香答應一聲,站了起來。
楚天齊也站了起來,說了句“孔書記,我先出去了。”
“好,有什么事,說話。”說著,孔方向楚天齊伸出了右手。
楚天齊和對方握手完畢,和宋玉香一起,出了孔方辦公室。
看著屋門方向,孔方陷入了沉思。
楚天齊要被放到老幺峰鄉的消息,孔方知道的早一些,是昨天一個縣領導告訴他的,那個縣領導說是大領導的意思。當時領導征詢孔方的意見,他滿口應承了,這么好的一個機會,還能讓它白白溜走嗎?領導在夸贊他“態度端正”、“悟性極高”后,掛斷了電話。
對方電話摞下的一瞬間,聽著話筒里“咔嗒”一聲響動,孔方心里一翻個,他覺得自己答應的太快,這事有問題。
自從趙中直走后,孔方時刻都想找楚天齊麻煩,想報當年曲意奉迎的仇。正因為如此,他才在楚天齊上次到鄉里的時候,先是故意抻著對方,接著又讓二哥刁難那小子。誰知,自己命運不濟,不但沒有把對方怎么樣,反而讓自己灰頭土臉、丟人到家。尤其自己裝暈那一出,更是成為同僚們取笑的話柄,盡管自己死不認帳,可并不影響別人的判斷,甚至現在老百姓都知道了這件事,讓自己威信大損。
孔方堅定的認為,自己能有這樣的光景,全賴姓楚的所賜,他對姓楚的可以說是恨之入骨,時刻都在想著報復對方。但他也清醒的認識到,那個家伙很狡猾、很難對付,自己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要謀定而后動。他經過多方打聽和觀察,知道新來的縣委柯書記對姓楚的確實不感冒,種種跡象表明,柯書記要收拾那小子。他認為現在姓楚的孤立無援,正是下手的好機會,于是他就時刻關注著對方,想要祭出狠命的一擊。
可是機會還沒找到,卻聽說姓楚的受了傷,住進了醫院。這還怎么找機會?本來要找對方的麻煩,也只能按官場潛規則來,從對方的工作和言行中找。現在對方住在醫院里,連工作都不做,焉能找到過錯?總不能派人直接去暴揍對方吧?既然沒有機會,那就只能靜待那小子出院后再說了。
緊接著,孔方又得到了進一步的消息,是夏雪和寧俊琦這兩個女人,共同把姓楚的送到醫院的。人們對于這個事情終說紛紜,有人說是姓楚的不小心掉到溝里,正好兩個女人趕到,救了他。還有人說,是他們三人共同上山調研,最后姓楚的就受了傷,至于三人共同出現的原因也是眾說紛紜,不乏花邊新聞。
孔方更相信后一種說法,但對一男兩女上山調研深表懷疑。男的血氣方剛,女的豆蔻年華,那不就是嗎?能有什么好事?他不禁佩服姓楚的,竟然能玩出腳踏兩只船的花樣。可他也奇怪,既然有這樣的事,那相關部門都是干什么吃的,柯書記也不知道嗎?為什么不查一查?難道是有什么說法?
在腹誹楚天齊的同時,孔方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姓楚的和兩個女人即使清白,也肯定關系很近。而那兩個女人都來自省里,不知會有多大來頭,就沖出現這種作風問題也沒人來查,那說不定就是兩人身后的靠山在罩著。那么她們的靠山,也可能會罩著姓楚的。既然這樣的話,那自己還是不要輕舉妄動,以免引火燒身,得不償失。
所以,自從楚天齊受傷住院后,孔方把心思從楚天齊身上就暫時拿開了。只是昨天當孔方聽說要把姓楚的放到自己手里時,覺得就是上天賜予的機會,頭腦一熱就應承下來的。可是放下電話后,仔細一想,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首先,有那兩個女人站在姓楚的身后,自己不能輕舉妄動。必須摸清情況,再想對策,然后再找出手機會。
其次,自從上次設計楚天齊不成,當眾出丑后,孔方一直想著是出其不意,突下狠手。可現在要把姓楚的派到自己地面上,那對方肯定會時刻提防著自己,自己又怎么能夠趁其不備呢?
另外,現在姓楚的正在走背字,不但被下放、發配到鄉下,到了自己地面上,而且還腳傷未愈,是絕對的弱勢。如果自己對其出手的話,勢必會落下欺負弱者的口實,會被眾人恥笑。
綜合以上原因,還是不要讓姓楚的來,才更好。當孔方想完這些的時候,已經是昨天晚上十點多鐘了,不方便再麻煩縣領導,于是,他整夜都在惦記著這事。好不容易熬到今天早上上班了,孔方才給領導打去電話,意圖以“沒有合適職位”為由,擋楚天齊的駕。
可縣領導直接來了一句:“小孔,做領導怎么能出而反而呢,再說了,我已經向柯書記匯報過了,絕無再更改之理。”
其實,孔方在打電話的時候,已經猜到縣領導會以大帽子扣自己的,現在果不其然。于是,孔方只得退而求其次,請縣領導幫著給楚天齊確定職務,以免事后責任都落到自己頭上。
沒想到縣領導聽完后,“哈哈”一笑:“小孔,看來你確實有困難啊,不過大領導已經幫你想好了,就讓楚天齊出任老幺峰鄉抗戰舊址管委會的專職副主任,怎么樣?”
雖然對方問“怎么樣”,只不過是給自己一個臺階下,或者純粹就是個口頭語,其實根本就沒有給自己選擇余地。恐怕對方知道自己肯定要打電話,就拿這個結果等著自己呢。孔方只好向領導道了謝,掛了電話。
剛剛楚天齊已然到了鄉里,已然就任了管委會專職副主任。通過領導的安排,孔方意識到,把楚天齊安排到老幺峰鄉,恐怕是領導知道自己和姓楚的有過節,就是在暗示自己,讓自己對姓楚的下手。
可是孔方卻清楚的認識到,自己現在絕不能馬上對付姓楚的,除了以上的原因外,又加了一條,那就是他現在如果要對付姓楚的,還得考慮投鼠忌器的事。鼠就是楚天齊,器就是抗戰舊址管委會,管委會現在的所有門票收入可是由自己控制的。一旦把姓楚的逼急了,他要是給自己來一下,或者從那個不靈光的二哥處下手,怕是自己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想到這里,孔方不禁激靈靈打個冷顫,他都懷疑姓楚的被放到老幺峰鄉,說不準就是大領導讓自己和姓楚的爭斗,待到兩敗俱傷的時候,最后再來個坐收漁翁之利。
現在縱然想明白這些,可姓楚的已經到來,這就是個蕩手山芋,不但可能燒手還可能粘著下不去。現在把姓楚的放到自己手下,孔方已經不敢想著盡快報復了,而是覺得就像是滿手抱著個刺猬,一心盼著有人把他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