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楚天齊雙手環抱住樹干的時候,身子一軟,倒在那里。
寧俊琦撲過來,把楚天齊緊緊抱在懷里,喊著:“天齊,怎么啦?怎么啦?”
楚天齊凄慘一笑:“離開危險之地,再說。”
“對,俊琦,你抱緊他,我給解繩子。”夏雪說著,把系在樹上和楚天齊身上的一端全都解了下來,把爬山索拿在手中。
此時,楚天齊剛才的豪氣蕩然無存。他臉色煞白,牙齒咬的咯咯直響,額頭上滿是豆大的汗珠。想要再挪動半步,已是不可能了。寧俊琦和夏雪試著,想要把楚天齊架走,試了好幾次,也沒有成功。
正這時,幾十個村民趕來了,領頭的正是賢人村村書記。大家二話沒說,過來六個壯勞力,用軟擔架把楚天齊抬下了山。在下山過程中,楚天齊才知道,大伙之所以趕來,是剛才有一個村民看到山下的摩托,回去報告了村書記。村書記意識到有人出了事,才拿上兩副平時預備的軟擔架上了山。
楚天齊也囑咐村書記,一定要在那個洞口附近設上警示語,并做好防護措施,防止有人掉下去。當然,他沒有提起洞里石碑的事。
寧俊琦把自己的車,放在了村委會大院,并告訴村書記會有司機來開。她和楚天齊坐上了夏雪的越野車,直接奔縣醫院而去。
“俊琦,你是怎么來的?”楚天齊提出了疑問。
寧俊琦體貼著道:“以后再講吧,你要多休息。”
楚天齊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沒事,聽你講講,時間過的快一些。”
寧俊琦說了一聲“好吧”,開始講了起來。
時間倒退到三個多小時前。
寧俊琦從鄉會議室出來后,因為滿腹心事,又是邊走邊低頭打電話,結果和一個人差點撞到一起。平時脾氣極好的她,忍不住怒聲道:“你怎么回事?”
來人剛進大院時,就看到了寧俊琦,本來他想躲開她,趕快溜回辦公室。誰知寧俊琦就像喝多了似的,直奔自己而來,又像是中邪了一樣,連路都不看。這還是他躲的快,否則真沒準就撞到了一起。他聽到寧俊琦的喝斥,誤解了她的意思,紅著臉道:“書記,我昨天走的時候,找您和鄉長請假,你們都不在,后來我打電話和郝鄉長請了。”
聽到對方說話,寧俊琦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說的太沖,有些不合適。便點點頭,勉強笑了一下,繼續向前走去。
可她的笑比哭還難看,讓來人心里直發毛,擔心書記要收拾自己。他趕忙追上去說道:“書記,我當時真的是要當面向您請假。對了,不信你去問楚鄉長,他…”
“什么?”總打不通電話的寧俊琦,忽然回身問道,“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看到書記像要吃人似的,他不禁一哆嗦,急忙說道:“書記,我是說楚鄉長也知道我找過你了。”
“什么?你見過楚天齊了?什么時候?他去哪了?”寧俊琦一把抓住來人肩頭,急吼吼的問道。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昨天去縣城的楊大慶。他剛才說的話都是事實,確實是找書記和鄉長請假,他倆都不在,才又給郝曉燕打電話請了假。剛才一開始,他見書記質問自己,以為是因為沒請假的事。現在他看出來了,書記的焦點在楚鄉長身上。可當他看到平時溫文爾雅的寧書記,今天竟然變得這么暴躁,不禁心中納悶:難道昨天楚鄉長沒和書記過七夕?還是他因為什么事惹怒了寧書記?
見楊大慶不說話,寧俊琦手上不由得用了勁,催促道:“你快說呀。”
正在心中腹誹著,猛覺得肩頭一緊,再聽到寧俊琦的話,楊大慶意識到,自己還沒回答書記的問題呢。于是,趕緊說道:“昨天上午我見的楚鄉長,他來找你,聽說你不在鄉里,就去賢人村的仙杯峰了。”
“你再說一遍,他去哪了?”寧俊琦說著,手上繼續用力。
楊大慶疼的就是一咧嘴,心中暗道:也不知他怎么得罪姑奶奶了,現在拿我出氣了。他忍著疼說道:“楚鄉長去賢人村的仙杯峰了。”
“天齊,你等著。”寧俊琦說著,松開楊大慶,快步向門口跑去。
楊大慶用手揉著生疼的肩膀,心中暗道:好大的勁。并慶幸對方松了手。可她看到寧俊琦忽然又奔他走了過來,不禁心中一緊。
“大慶,謝謝你!”說著,寧俊琦好似向楊大慶鞠了一躬,說完,快步奔向院里停放的“現代牌”轎車。
看著今天表現怪異的寧俊琦,楊大慶心中暗道:書記難道受刺激了?只到寧俊琦鉆進了轎車,他還是沒回過味來。
“小楊,不錯呀!”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楊大慶回頭一看,原來是副鄉長蔣野站在身后。不知對方是什么時候來的,但聽對方說話的語氣,再看他擠眉弄眼的樣子,楊大慶知道蔣野沒憋什么好屁。但礙于對方的職務、年齡,楊大慶只得不情愿的說了一聲:“蔣鄉長,我回辦公室了。”說完,快步向農業辦走去。
今天寧俊琦一直心神不寧的,她從會議室出來后,馬上就給楚天齊打電話,手機里還是老一套的回答“不在服務區”。于是,她又給楚天齊家里打電話,尤春梅接的電話,說“狗兒昨天就出去了”,還問“沒去找你?”寧俊琦只得回答“找我了,剛才才從鄉里出去,說是一會兒就回來。”她也顧不得想自己的說法是否嚴謹,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寧俊琦正想著要不要給縣委辦打電話,詢問楚天齊的情況時,敲遇到了楊大慶。當他聽楊大慶說出“昨天”以及“仙杯峰”這幾個字時,頓時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她意識到他可能出事了。于是,她慌亂中向門口跑去,接著才想到該開車去。
坐到“現代”車里,寧俊琦強迫自己平靜了一下心情,然后啟動汽車,出了鄉里大院。仙杯峰她去過一次,還記得大致方位,于是她徑直奔賢人村而去。
剛出鄉里的時候,走的是國道,雖然路面有些破損,雖然有一點積水,但畢竟是國道,還不太難走。當汽車拐上鄉村路的時候,路況一下子變得糟糕起來。鄉村路都是砂石路,晴天時上面除了有一些小石子需要注意外,路面整體還是硬底的。可是一旦下雨的話,帶著粘土的路面馬上就會變的泥濘不堪。
這兩天,當地的雨斷斷續續,時大時小,此時腳下的路就不只是“泥濘”二字可以形容了。路上水坑隨處可見,有的地方已經變成了泥糊糊。轎車艱難的前進著,車底下不時傳來“沙沙”、“啪啪”的聲響,那是輪胎帶起的泥沙和泥塊,敲擊在車底的聲音。
汽車走的越來越吃力,終于趴在一個泥坑里。任寧俊琦如何加油,汽車只是發出“哼哼”的聲音,盡管泥沙飛濺,卻一點兒也動彈不得。寧俊琦只得從汽車上下來,觀察著。這一看她才知道,原來是輪胎上面積了厚厚的泥巴,足有十多厘米。這些泥巴和上面的鐵制部分擠到一起了,汽車又焉能挪動呢?
情急之下,寧俊琦從旁邊找過一根小木棍,費力的在那些泥巴上捅著。她從來就沒遇到過這樣的事情,手上又沒勁兒,捅了十多分鐘,也沒捅下去多少。照這樣下去,就是一、兩個小時都未必能弄利索。此時,她的臉上涼涼的、濕濕的,也分不清是眼淚還是泥水了。她之所以哭,并不是因為干這點活兒,而是她知道,自己只要晚一分鐘找到天齊,他就會多一分的危險。
正在這時,有村民經過這里,很是熱心的幫寧俊琦弄掉了輪胎上的泥巴。寧俊琦向村民表示“十分感謝”,村民憨厚的說了句“你是好官”,就騎著摩托走開了。
汽車再次啟動了,大約又過了多半個小時,寧俊琦終于到了仙杯峰山腳下。下了汽車,看著灰蒙蒙、霧昭昭的天空,看著濕漉漉、泥洼洼的山坡,這可上哪去找啊!楞了一下,寧俊琦從汽車后備廂拿出雨鞋換上,拄了一根木棍,沿著盤山路,向上走去。
山路本就不是特好走,加上連綿不斷的下雨,更是泥濘,每走一步都很艱難。但寧俊琦堅持一步步的前行著,同時嘴里還在不時的喊著“天齊”、“楚天齊”、“你在哪啊”的話。漸漸的,喊聲就變成了哭聲,淚水夾雜著不時滴落的雨水,寧俊琦的身上、臉上都是一條條的泥道道。
“叮呤呤”,手機鈴聲響了。本以為又是楚天齊父母打來的電話,等拿出一看號碼,她按下接聽鍵,對著手機哭喊著道:“我還能在哪?都賴你,天齊找不到了,丟了,你還我天齊…你別管,賢人村仙杯峰。嗚嗚…”她哭著掛斷了電話。
就在寧俊琦把手機放進包里的時候,一個沒注意,摔倒在地上,身體向下滾去。好在路上有泥,滾的不太快,慌亂中,她抓住了一棵小樹的樹干。她暗道一聲“好險”,掙扎著想要起來。忽然,抬頭間,他看到溝底有一抹紅色,這抹紅色是那么熟悉。
“啊?”寧俊琦大驚,慌忙從地上爬起,跌跌撞撞,下到溝底。可不是,正是楚天齊的摩托車。看到摩托車的一瞬間,寧俊琦大喜:摩托車在這兒,人也就在這兒。轉而她又大悲:摩托車都摔到這兒,天齊還能有個好?他在哪啊?
正在寧俊琦哭泣的時候,夏雪開著越野車到了。當夏雪問明情況后,大聲道:“哭什么哭,找人要緊。”
經夏雪這么一提醒,寧俊琦才意識到當前最重要的是干什么。馬上擦拭了一下眼淚,和夏雪一道,向山上走去,嘴里喊著“天齊,天齊。”
講到最后,寧俊琦喃喃自語道:“天意,是天意讓我找到的你。”
“是啊,天意如此!”楚天齊也跟著附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