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豬巷。
小院落里。
“拜見夫人,見過少爺。”
一位眉目清奇,容貌秀麗的少婦,向李母和李牧行禮,她身穿襦裙,簡單質樸,頭戴珠釵,略施粉黛,氣色還算是不錯,一副小家碧玉的樣子,懷中還抱著一個小嬰兒,還不足一周歲的樣子,是個男孩子,非常可愛。
而她的身邊,還有一位看起來憨厚老實的漢子,二十五六歲的樣子,濃眉大眼,身穿輕甲,腰懸長劍。
“雪兒,很好,你沒有時間,那我就放心了。”李母抹著眼淚道。
李牧的心中,也略微松了一口氣。
他沒有想到,四個丫鬟中最早被迫離開嫁出去,做出了自我犧牲的大姐姐冬雪,竟然是四人中運氣最好的一個,雖然被迫前往寧府,但卻意外地與當今武威大將軍寧如山的第三子,也是庶出的兒子寧靖結為夫妻,從一個丫鬟搖身一變,成為了寧府的少夫人。
雖然寧靖因為其母親出身卑微的原因,在寧府中地位極低,和兩位嫡出的哥哥沒有辦法比,但冬雪跟了寧靖,好歹可以吃飽穿暖,也不用做粗活,而且兩個人還生下了一個兒子,小兩口感情和睦,小日子倒也過的溫暖。
今日,李牧大鬧周府、挑翻天劍武館的消息傳出,冬雪和丈夫寧靖,終于沖破了重重封鎖,來到趕豬巷中相見。
“夫人,少爺,這些年未曾回來看老夫人一眼,不是小雪不知恩圖報,實在是不得已。”冬雪淚流滿面,向李母解釋,道:“一入寧府,小雪身不由己,多虧靖哥哥照料,才能有今日,公公婆婆看管的特別嚴格,公公曾警告我,若是我敢離開寧府來一次趕豬巷,便會派人將趕豬巷鏟平了…“
一邊那濃眉大眼的漢子寧靖,甕聲甕氣地道:“夫人,少爺,的確是這樣,雪兒這些年,在寧府中,也受了不少的委屈,若不是她冰雪聰明,一直都指點我,只怕我這個庶子已經…唉,其實雪兒也不是一點兒都不牽掛老夫人,她每個月,都想盡各種辦法,暗中幫助幫襯一下老夫人這邊的。“
這個寧府庶子,看起來很憨厚,傻乎乎的樣子,濃眉大眼,說話的聲音中氣十足,所有的心思都寫在了臉上,很容易讓人產生信任感。
“啊,我想起來了,前兩年,每個月,都會有來找我們漿洗縫補衣服,價格給的還很高…”春草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
夏菊也恍然大悟地道:“是呢是呢,有的時候,院子墻角啊,門里面,都會莫名其妙地多出一些糧食,我捉了好幾次,都沒有找到是誰送的,神神秘秘的,難道都是小雪姐姐你…”
李母也是拉著冬雪的手,道:“四姐妹里面,就屬你最聰明,當年跟著我,吃得苦也最多,李府逼迫,也是你第一個站出來,為其他三姐妹犧牲,當時,寧府氣勢洶洶,誰都知道那是一個火坑,跳進去就可能粉身碎骨了,你這個丫頭,心地善良,我們都沒有攔住你…“說著,老人家也是淚水漣漣。
幾個女人,抱在一起慟哭。
李牧在一邊安靜地看著。
話說回來,這個冬雪,的確是四個丫鬟里面,容貌最出色,身段最窈窕的一個,而且聽起來也是最為聰明的一個,好人有好報,舍身去寧府,卻機緣巧合,被大將軍庶子看中,成為小夫人,也算是絕境逢生,不過,聽這對,只怕是他倆,在寧府中的日子,也不怎么好過。
大家族的庶子,幾乎就是一個高等管家傭人這樣,如果母親出身卑微,比如是丫鬟出身的話,只怕是比高等管家還不如,而且寧靖這個樣子,老實巴交,在那種大宅院中,更是舉步維艱,估計也是從小被人欺負到大的主,但他也是運氣好,取了冬雪這樣一個聰明善良的女子,幫他出謀劃策,竟然在風云詭秘的寧府中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一般的活了下來。
這也算是傻人有傻福吧。
幾個女人對話之間,冬雪知道了秋意的死,心中悲慟,差點兒昏厥過去。
李牧在一邊看著,心中也是唏噓。
聽她們的對話,李牧才知道,原來是寧府在聽到了天劍武館和周府被自己挑翻的消息,全城中都在傳聞,趕豬巷中的落魄老夫人,八年回來的兒子是一位大宗師,大將軍寧如山親自召見了冬雪寧靖夫婦,準備了一些禮物,讓他們帶著回來趕豬巷回娘家。
“父親只是讓我們來探親,并沒有說其他什么,娘子想念夫人日久,所以就帶人來了。”寧靖甕聲甕氣地道。
李牧笑了笑,沒有說話。
寧如山是威武大將軍,在長安城這些年屹立不倒,必然是有一些手段,這一次讓冬雪夫婦來,估計也只是變相地示好,這是一種拉攏,而且捕捉痕跡,一點兒都不顯得急功近利。
根據鄭存劍提供的一些材料里,大將軍府和知府李剛,一直以來都不怎么對付的。
一行人正說著,突然,李牧的面色微微一變。
他感覺到,趕豬巷里來了客人。
而且,還不止一個。
其中有一個人,氣息詭譎,強弱難定,連他借助陣法之力,都無法感知其具體境界。
“老大,這就是你說的要干一票大的啊?”神算子李淳風站在趕豬巷的巷子口,一額頭黑線地道:“老大你別想不開啊,李牧可是少年大宗師,你和他單挑,必輸無疑。”
雄風館主瞪了他一眼,怒道:“你說啥呢?我來這里,又不是要和他單調?”
神算子李淳風就更震驚了:“難道你真的準備把自己嫁給李牧?老大,你可千萬不要沖動啊,你今年已經二十好幾了,傳聞中李牧才十五歲,你倆年齡相差太大了,再說你性格這么急躁,就算是真的嫁成了,以后你們家里的事兒,誰說了算啊?萬一吵起來,動手你也打不過人家啊,到時候被揍了,武館的兄弟們就算是想要幫你出氣,也沒轍啊…”
“你給老娘閉嘴。”雄風館主一張嬌俏的小臉都黑了:“誰說我要嫁給他了。”
“啊?老大你不準備嫁給他啊,那你來這里做一票什么大的?”神算子李淳風道,心中腹誹著,整個長安城誰不知道老大你是天字第一號的恨嫁女啊,我當然會這么想了。
雄風館主胸有成竹地一笑,道:“我要把李牧拉進咱們雄風武館,嘿嘿,小李子如今名氣這么旺,是最好的宣傳,到時候我們雄風武館雄霸長安城,收個萬萬千千的弟子,一個弟子收十兩銀子,我們都發達了,不愁沒飯吃,哇哈哈哈…”
“小李子是誰?”
“李牧啊。”
“呃,老大,你這么叫,李牧人家答應了嗎?”
“沒事,他會答應的。”
兩個人一唱一和,走進了趕豬巷。
巷子里的街道,原本是泥濘不堪,布滿了臭水溝,但后來鄭存劍有心討好李牧,所以專門命人將這個巷子的泥路,都鋪上了青石板,所以整個趕豬巷看起來,倒是整潔了許多。
“你有沒有發現?”雄風館主走了一半,突然開口道。
神算子懵逼地道:“發現什么?”
“這里的靈氣,似乎要比外面充裕一些。”
“咦?還真是,不對,不是充裕一些,是濃郁很多,至少兩三倍以上。”
兩個人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種認真和嚴肅之色。
他們看向巷子盡頭的那個院子,綠竹環繞,霧氣籠罩,給人一種若有若無、無限遙遠之感,尤其是那白色霧氣繚繞之下,更有一種飄渺仙境的錯覺,仿佛這條青石板路一直走下去,永無盡頭一樣。
而且,在院落的正門口,掛著一個大牌匾。
牌匾上兩個字——
陋室!
這個院落的名字,叫做陋室。
當然,名字很別致,但卻不重要,重要的是,整個綠竹院落給人的感覺,實在是詭異了,不像是在現實世界,宛如夢幻一般,可望不可即。
“這是法陣?”
兩人心中都明白了什么。
李牧到來之前,這里絕對并無任何法陣的存在,這是可以肯定的,那現在唯一的可能,就是李牧自己在這里布置下了法陣…難道這位武道大宗師,竟然還是一位術法修者?
法武雙修?
十五歲的法武雙修,還到了武道大宗師境界…這特.碼的根本不是人,是妖孽吧?
兩人正面面相覷,突然后面傳來了車鳴馬嘶之聲,還有匆匆奔跑的腳步聲,如急潮水一般,朝著趕豬巷涌來。
“閃開,快閃開。”最前面一架馬車,車夫揮舞著馬鞭,一臉的急躁,疾馳如電,轟隆隆地直接撞過來。
“他娘的,我…”雄風館主立刻爆了粗口,暴脾氣就忍不住了。
神算子連忙在一邊拉住了他,道:“老大,是周家的人,不著急,先在一邊看看熱鬧。”
兩人躲在一邊,周家一共來了四駕馬車,疾馳而過,來到了院落跟前。
“周家家主周得道,求見大宗師李牧先生。”一位周家的供奉高手,在院落門口大聲地道。
然而,院落里并無任何回應。
一架馬車里,傳出來了鬼哭狼嚎一般的慘叫聲,猶如殺豬一樣,驚動了整個巷子。
大豐商會的會長周得道親自出來,在院落外大聲地求見:“李牧先生,大豐商會多有得罪,請開門一見,我愿意做出任何的賠償,還請先生高抬貴手,擾我兒子一命,小人老來得子,一向寵著他,將他慣壞了…從此之后,一定讓他改過自新。”
周得道的姿態,很誠懇。
然而,不管他如何懇求,院子里始終沒有任何回應出來。
那一層薄薄的碧綠竹墻,宛如天塹一般,無法逾越。
因為,在竹墻的后面,乃是一位年輕大宗師啊。
周家人在竹墻面前,求了小半個時辰,周得道嗓子都喊啞了,但都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面色難堪,卻是敢怒不敢言,還得忍氣吞聲懇求,因為周宇已經瘋了一般,哀嚎如殺豬,快要不行了。
雄風館主和神算子兩個人,半蹲在周家人后面,不知道從哪里買的瓜子,一人抓著一大把,一邊嗑瓜子一邊看熱鬧,幸災樂禍,興致勃勃。
趕豬巷里的居民,也都趴在墻頭門邊上看熱鬧。
就在這時,突然,一道流光,劃破東面的天空,直沖小院落而來。
劍光!
一道劍光。
一道無比可怕的劍光。
天劍之光。
雄風館主和神算子兩個人,勃然變色。
天劍武館的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