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偏將愣了愣。
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其他三個面帶冷笑的偏將,嘲諷之笑也都凝固在了臉上。
馮元星、馬君武和甄猛桑個人,長大了嘴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小書童平日里足智多謀,給人一種少年老成持重的印象,在這樣的時候,他們還等著小書童來化解眼前的難題呢,沒想到小書童這么沉不住氣,直接就破口大罵。
“你是何人?”那偏將反應過來,神色不善地盯著清風。
清風傲然昂首:“我乃是公子身前的第一書童。”
一副很了不起的樣子。
偏將冷笑一聲,道:“卻原來是一個小書童,你也配…”
“閉嘴。”清風直接喝斷,道:“你一個小小從八品偏將,張口辱罵正七品帝國官員,此乃是大罪,我縱然人微言輕,但也可以喝你,這周圍如此之多的縣城鄉民,都看在眼里,聽在耳中,我家公子占理在先,殺你,如殺一只雞,還不道歉請罪?”
小書童聲色俱厲,強勢到了極點。
馮元星眼珠子一轉,這個時候,他突然明白了清風的用意。
那偏將被連續喝罵,果然是氣勢弱了許多。
按照帝國律法,廣場等秩森嚴,辱罵上官,是大罪。
其實不管是在西秦帝國,還是其他兩大帝國,這樣目無上官的行為,都是禁忌,一而再再而三地辱罵,更是罪上加罪,若是李牧在場,完全可以當場將其格殺。
“我…我豈會怕了你家公子,呵呵,我乃是從修羅殺場中走出來的,上過戰場,我…”那偏將想要組織語言反擊,但終究是不如之前那樣驕橫了。
清風小大人一般地冷笑,道:“上過戰場又如何?我家公子,刀斬司空靜,箭落武彪,一人雙拳,壓得天龍一劍、鐵手擎天、云龍劍、寒山劍等五百多西北武林道上的強者低頭不敢言,這等戰績,你能做到嗎?”
此時,李牧之前在縣城中的戰績,已經傳播了出去。
他本就是被血月魔君這樣的魔頭所挑戰的人物,之前就賺足了關注點,已經不算是無名小卒了,且經歷了這樣一戰,名聲不可能不傳播出去。
“我…”那偏將氣勢更弱了。
他的修為,比之天龍一劍東方劍有不如,李牧可以一拳擊敗東方劍,自然可以輕松格殺他。
意識到這一點,他心里立刻就咯噔一下。
傳聞中,這個太白縣令李牧,是一個肆無忌憚的主兒,當場格殺一位辱罵他的偏將,這種事情,說不定真的做的出來。
清風趁勝追擊:“怎么?還不下跪道歉?”
偏將的臉色,一下子就很難看,額頭上,一滴滴汗珠子沁出了。
“好了,開個小玩笑,李縣主何等人物,當然不會介意這種小事。”一個略微嘶啞的聲音,從馬車車廂里傳出來。
有持槍的甲士上千,恭敬地將車廂門打開。
兩個身穿青色小衣的十五六歲美貌婢女,從里面走出來,其中一人跪在車轅一側,俯下身軀,以嬌花一樣的身軀為馬凳,接著從里面走出來一個秀才文士打扮的年輕人,踩在那美貌婢女的背上,下了馬車。
這年輕人也就二十多歲的樣子,面容白凈,五官端正,乍一看,倒也算是一個俊品人物,只是左臉頰上,有一個小兒巴掌大小的赤紅色火焰狀的胎記,破壞了他的整體氣質。
“鄭先生。屬下無能。”
那偏將心中忌憚,連忙回身請罪。
馮元星一看,就知道,這個面帶胎記的年輕人,就是傳聞之中坐鎮長安府知府府衙的那位狠人。
馮元星久經官場,聽過不少關于這位被整個長安府官場中人稱之為黑心秀才的鄭先生的事跡,只是卻萬萬沒有想到,這個讓長安府官場中無數官吏懼怕了二十多年的狠角色,竟然這么年輕。
傳聞之中,如今的長安府知府大人,對于這位鄭先生極為信任,倚為臂膀,近乎于言聽計從,因此,鄭先生雖然并無官職在身,只是幕僚智囊,但一言一行,卻足以影響長安府數十縣近萬官吏的命運。
“我早就說過了吧,你們久居長安府,養了一身驕氣,需好好反省,以后注意一點,退下去吧。”
年輕人淡淡地擺擺手。
那偏將低著頭,一句都不敢多說,退到了旁側。
年輕人走了幾步,看向馮元星等人,整理衣袍,然后認認真真地拱手,道:“書生鄭存劍,見過幾位大人。”姿態擺的很低,沒有想象之中的趾高氣昂。
馮元星卻是一陣心驚肉跳,連忙道:“不敢,不知是鄭先生親臨,有失遠迎,贖罪。”
一邊的馬君武和甄猛兩人,也上前行禮。
“在下奉長安府李大人之命,陪同新任太白縣縣丞儲書峰、典使寧重山兩位大人,前來太白縣履新,多有叨擾之處,還請諸位大人勿要見怪。”鄭存劍面無表情,姿態平常地道。
馮元星一聽,才明白,原來馬車前那一文一武打扮的兩位中年人,竟然是新任的太白縣典使和縣丞,折讓他的心中,頓時起了一種奇異的感覺。
長安府竟然空降了一位典使和一位縣丞下來?
這不太符合常理啊。
一般來說,縣令對于下級官員的任免,是有一定的選擇權力的,據他所知,李牧在上報長安府的官文中,推薦了縣丞和典使的人選,絕非眼前這兩位,但最終的結果,顯然是長安府駁回了李牧推薦的人選,強硬地空降了兩人,甚至在此之前,連通知一聲都沒有。
這其中的意味,就耐人尋味了。
鄭存劍說著,看向馮元星,又道:“煩請馮主簿,為我向李牧大人通報一聲。”
“這…”馮元星一陣頭疼。
他下意識地扭頭看向小書童清風,見后者點頭,明白過來,行禮,道:“下官這就去。”
他轉身走回縣衙中。
縣衙大門前,氣氛有點兒詭異。
鄭存劍神色淡漠地四周打量,最終目光落在小書童清風的身上,嘴角微翹,露出一絲莫名的冷笑。
片刻之后。
馮元星從縣衙中走出來,面色尷尬,道:“鄭先生,李大人的練功房大門緊閉,我命人砸門,無法得到回應,您看這…”
鄭先生點點頭,道:“無妨,我進縣衙等李大人出關。”
說著,反客為主,一連串的命令下達,然后帶著新典使寧重山,新縣丞儲書峰,以及那幾位偏將,徑直朝著縣衙之中走去。
同時,一百名披堅執銳的甲士,也在縣衙內外開始布防,一副鳩占鵲巢的樣子,將原先守衛在各處的縣衙衙衛,全部都極不客氣地驅趕開去。
馮元星等人,只能苦笑,聽之任之。
一盞茶時間之后。
縣衙前堂中,鄭存劍落于主座之上,手捧著一個青瓷茶杯,杯蓋輕點,不緊不慢地喝著茶。
除了馮元星幾人之外,太白縣城的大小官吏三四十人,都站在大廳中,大氣也不敢出,低著頭,看也不敢看這位傳聞之中的黑心秀才一眼,仿佛是在面對長安知府本人,而不是一個并無官職的文士。
“既然李大人閉關不出,那就這樣吧,先將縣衙書,都搬出來,交由寧重山、儲書峰兩位大人審閱,這縣衙里的事情,從現在開始,就由寧、儲兩位大人來主持好了。”
鄭存劍輕描淡寫地就剝奪了馮元星作為李牧心腹這些日子以來在縣衙中的主導地位。
他的語氣,不緊不慢,卻不容置疑。
馮元星心中叫苦,卻不敢說半個不字。
旁邊就有文吏立刻應聲,去搬取卷宗。
鄭存劍目光掃過這滿滿一堂文吏,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們心中的敬畏和懼怕,這讓他很滿意。
他很享受這種以一介白身卻讓這些官僚都戰戰兢兢的感覺。
雖然不是官,但卻勝似官。
“馮主簿,剛才那個小書童,叫什么名字?”鄭存劍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道。
馮元星低頭,道:“叫做清風,是李大人身邊的心腹。”
“哦,心腹啊,呵呵。”鄭存劍神色冷漠地道:“傳聞李大人手段狠辣,沒想到身邊的一個小書童,都是如牙尖嘴利,嘿嘿。”
馮元星幾人,聽到最后那一聲冷笑,心中都不由得為清風捏了一把冷汗。
黑心秀才睚眥必報的性格,整個長安府,無人不知。
“馮主簿,聽說這段時間原來,都是你在主持太白縣的政事?”鄭存劍又問道。
馮元星連忙道:“李大人事物繁忙,下官只是分擔了一點而已。”
鄭存劍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不緊不慢地又問道:“知府大人最疼愛的一位小公子,前幾日,曾與數位好友,結伴來到太白縣游玩,卻不知道為何,突然失去了蹤跡,不知道馮主簿可知道此事啊?”
馮元星心中一顫。
該來的,還是來了。
但卻偏偏為何在這個時候來。
縣城,義莊。
義莊,和地球上的太平間、尸檢處差不多,但凡是一些無主死尸,以及涉及到刑事命案的尸體,都會被收納在這義莊之中,有官府仵作進行檢查保管,這是西秦帝國的歷來的傳統。
幾個身穿白色劍士服的太白派高手,急匆匆地來到義莊之中。
“找到了,真的是陸師兄他們。”
“這…怎么可能,陸師兄他們失蹤四天,竟然是遇害了?”
“誰敢殺我太白劍派的弟子?”
“快去稟告周長老。”
“報仇,我們一定要報仇。”
義莊大廳之中,太白劍派的弟子們,群情激奮,認出來,躺在地上的那幾個無主尸體,正是失蹤了幾日的同門師兄弟,這讓他們憤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