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一路,遠遠被監視的感覺,斷斷續續又出現過幾次,但對方明顯忌憚于般若的存在,并未貿然動手,一直隱忍不發。
行行復行行,又過了十余日后,一行進入了青柳部的領地。之前說過的,下次重返蠻族境內,荒人會將營地,駐扎在青柳部。
做人嘛,非萬不得已的時候,言而有信這種美德,還是應該遵守一下。
不過很明顯,青柳部內的氣氛,并不太對勁。
馬車外,婉拒了秦宇邀請,坐在馬背上的般若,眉頭輕輕皺起,臉色露出凝重。
很快,大地響起轟鳴聲,遠方一條黑線出現,直奔隊伍而來,赫然是一支蠻族騎兵。
隊伍停下,做出防御姿態,般若大師看了一眼,臉色稍稍緩和,“是青柳部的人。”
老族長也在其中,距離隊伍還有一段距離,青柳部的青木騎兵,便已經停下來。他翻身下馬,快步走過來,恭敬行禮,“青柳部恭迎忠武侯爺!”
“恭迎侯爺!”其余騎兵雖未下馬,卻齊齊彎腰捶胸,表現出足夠多的尊敬。
車門推開,秦宇走出來,“族長不必多禮,請起。”
老族長起身,滿臉笑容,短短時間不見,他看著竟變年輕許多,精神氣旺盛至極。
“侯爺言而有信!老夫今日率領麾下兒郎,親自迎接您去青柳部,請侯爺上車安坐,接下來或有一些顛簸,若侯爺信得過老夫,就什么都無需理會,靜待抵達我部便是。”
秦宇略微沉吟,道:“老族長不必如此,青柳部積弊已久,短時間內難返巔峰,若有不方便處,本侯換一處駐扎便是。”
“侯爺!”老族長大吼一聲,瞪圓眼睛上前兩步,“我青柳部可不會管,別人怎么說怎么想,若非您出手相救,我族部上下老小,怕是就要死絕了。所以,侯爺的營地,只能落在我們青柳部,誰敢反對,就問一下我部麾下的兒郎們會不會答應!”
“嘿哈!”
“嘿哈!”
青木騎兵們大聲咆哮,宣揚氣勢,戰意滔天。
秦宇想了想,微笑拱手,“如此,就麻煩老族長了。“
干脆利落,轉身回到馬車,既然青柳部人心可期,他又有什么好畏懼的?
蠻部內部的不同聲音,有也是正常的,那就且去看一看,究竟是誰在攪風攪雨。
般若微笑,豎掌行禮,“族長,我跟你一起走,為忠武侯開路。”
老族長大笑,“如此,就有勞大師了。”
他恭恭敬敬行禮,絲毫沒有推諉,因為這本來就是,他現如今硬氣十足的原因之一。
圣地沉寂多年,不再直接插手蠻部內務,很多人怕是都忘了,圣地真正的恐怖。
青木騎兵調轉馬頭,保持著不快不慢的勻速,緩緩行向部落駐地,馬蹄踩踏大地,發出“轟隆隆”低沉巨響,好似天際雷鳴,強大氣息橫掃,令人睹之眼眸酸澀。
被盯住的感覺再度出現,正變得越來越強烈,顯然對方的忍受,已經瀕臨極限。
終于,就在青柳部駐地,遙遙在望時,前方帶路的青木騎兵,緩緩停了下來,呼喝聲接連響起,戰馬們感受到了,大戰前的緊張躁動,馬蹄不斷原地踏動,越發增添了緊張氣息。
一只蠻族大軍,早已擺下陣勢,堵死了前方通行之路。
老族長拍馬上前,神色惱怒,“你們不要忘記,這里終歸是我們,青柳部的領地,阻擋我們歸返駐地,是要挑起你我之間,不死不休的大戰嗎?”
他抬手,怒吼如雷,“兒郎們,抱緊你們的馬,揚起手中的刀,用我們的鮮血和生命,捍衛青柳部的尊嚴!眼前所向,所有擋住我們的人,都是你們的生死仇敵!”
唰——
唰——
唰——
長刀出鞘聲,瞬間響徹天地,無數明晃晃的刀鋒,在日光下倒映出冰冷光澤。對面蠻族大軍中,頓時一陣躁動,被擁簇在最前的幾人,皺起眉頭眼眸露出惱怒。
青柳部的老東西,當真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他們幾部聯手,當然不怕一個,勉強死里逃生,還遠未恢復巔峰的青柳部。
可話是這樣說,卻不能這么做,否則真的挑起戰爭,即便他們能贏,也需要付出代價。
更重要的是,這么做很可能,會留下巨大隱患。
他們咬死了對荒人的懷疑,站在蠻族角度上,立場是不錯的,所以圣地對此保持沉默。
可一旦超出界線,比如引發內戰,圣地插手…他們終歸是怕的!
般若催馬上前,平靜聲音在強大修為加持下,響徹整片天地,“你們確定,要用手中長刀,殺死一名苦修嗎?而我的老師,正是橫山黑廟中,這座遼闊天地間,唯一的蒙山大巫!”
又是一陣劇烈躁動,對面人數遠遠占優的幾部聯軍,蠻族戰士們眼中,同時露出恐懼。大巫,是蠻族最高的稱號,而橫山上佇立白雪間的那座黑瓦廟宇,更是所有蠻人心目中的圣地。
冒犯圣地,殺死蒙山大巫的弟子,一位崇高而強大的苦修…只是想一想,就讓人感到恐懼。
戰陣之前,幾部首領對視一眼,都清楚挑起大戰,是彼此無法接受的結局。其中一人,當即下馬上前,以蠻族禮儀躬身行禮,恭敬道:“高貴而強大的般若大師,我等無意冒犯您以及您的老師蒙山大巫,但荒人與我蠻人之間,是世代血仇,我懷疑忠武侯寧秦,必定做了不可告人之事,危及所有蠻族部落。”
他抬頭,展開雙臂,“所以,我黑塔、重山、延河、紫林四部,才會聯軍來此,希望般若大師能夠代表圣地,給我們一個可以信服的答案。如果事實證明,忠武侯的確是無辜之人,我四部愿意奉上重禮表示歉意,直接撤兵離開青柳部駐地。否則,哪怕挑起戰爭,哪怕血流成河,在蠻部之間挑起內訌、廝殺,我等也絕不退縮!”
其余三部族長,同時上前行禮,“請般若大師代表圣地,給我們一個答案,否則絕不退縮!”
氣氛沉凝欲滴。
青柳部老族長,眼眸冰冷至極,他高高抬手,身后青柳部 的兒郎們,眼神變得暴戾而血腥。
般若突然嘆氣,伸手攔住他,“族長,蠻部內亂的局面,不能再出現了。這件事,我會向忠武侯解釋,相信他一定會,理解你我的選擇。”
身后,響起平靜聲音,“我能理解。”
秦宇給兩人一眼顏色,示意他們不必擔心,走出戰陣面朝對面四部聯軍,神色坦然平靜,“你們的擔心,的確有存在的意義,所以不論你們心底,究竟是如何想的,本侯愿意配合,給你們一個確定的機會。”
他抬頭,看了一眼頭頂上,九顆耀眼的大日,瞇了瞇眼,“所以,你們想怎么做,直接說吧。”
黑塔部族長,一名穿著黑色盔甲,身軀魁梧男人,眼眸爆開一團精芒,豎起大拇指,“荒人忠武侯,不論你是否真的,對我蠻部包藏禍心,便是你今日所做選擇,便算是個漢子,我佩服你!”
秦宇面無表情,“我不需要。”
黑塔部族長冷笑一聲,翻手取出一只,表面黑霧縈繞木盒,大聲道:“這里面,是一名強大墮落黑巫,以自身生命為代價,煉制成的一只噬心蠱。般若大師可以出手,檢驗它的作用,荒人忠武侯,你敢不敢立下血誓,進入蠻族疆域后所做之事,并不損害蠻族?”
秦宇搖頭,“不敢。”他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對面的黑塔部族長,“我是荒人走私隊伍的首領,從你們蠻人手中換取物資,這些物資日后的用途,我雖然不能確定,但其中一部分,肯定會使用在戰場上。所以,你說的這些話,簡直毫無意義。”
“你…”黑塔部族長大怒,他咬了咬牙,深吸口氣,“好,只要你敢立血誓,不做損害我蠻族根基之事,同樣可以!”
秦宇轉身,看了一眼般若。對面這些蠻人,他一個都信不過,當然要檢查一下。
當然,般若的檢查,秦宇同樣不敢全信,所以回頭的時候,他看了眼自己的馬車。
幾息后,肉肉的聲音,直接在腦海響起,“沒問題。”
而這時,般若也已經,拿到了黑塔部族長,雙手奉上的木盒,打開后看了幾眼,緩緩點頭,“的確是噬心蠱,品階非常高,即便大巫使用后,都不可能對它說謊。”
黑塔部族長抬頭,眼神冰冷鎖定秦宇,“荒人忠武侯,現在,你還敢不敢答應?”
秦宇神色平靜,“有勞般若大師,告訴本侯,該如何使用這只噬心蠱。”
般若略微猶豫,眼神看過來。
秦宇微微一笑。
他便不再多說,走過來低聲說了幾句,將其中關鍵說明。
其實使用方法及其簡單,只需要立誓之后,取一滴自身鮮血,喂食給噬心蠱就可以。
秦宇屈指探出一顆血珠,抬手立誓,“若我進入蠻部以來,有做過危及蠻部根基之事,當受天地厭棄,形神俱滅。”
嗡——
血珠輕顫,意味著在噬心蠱的見證下,血誓已經完成。
木盒自行打開,一聲怪叫從中傳出,血珠“嗖”的一聲沒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