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在“歐巴姆”疆域,為保太乙青金陣不被破去,秦宇決定殺死墮落人族陣法高手青霖,此人實力強橫無比,秦宇最終可以成功,全賴一人舍命為他爭取時間。
此人名胡安,戰至最后肉身崩潰,只剩余一顆頭顱。臨死之前,秦宇曾給了他一個承諾…
零就是秦宇,當初答應胡安,將要尋找的那個人。
翻手取出一只玉瓶,它里面封印著一滴鮮血,秦宇心念一動,瓶口封印消散不見。
嗡——
這血滴輕輕震顫起來,靠在秦宇背后的零,身軀突然微僵,瞪大眼睛看向玉瓶。
“這…這是…”
至此,便可徹底確定了。
秦宇吸一口氣,感受著它攜帶的冰寒,緩緩在胸腹間流過,接著緩緩吐出,“這滴血,來自你的父親。”
零眼睛瞪的更大,“父親?”
秦宇沒有隱瞞什么,將當初發生事情道來,感受著她輕輕顫抖的身體,道:“我雖與你父親,只有數面之緣,不知當年究竟發生什么,但他從未忘記過你。臨死之前唯一的心愿,便是希望我能找到你,替他盡一些做父親的責任。”
零瞪大的眼眸里流下眼淚,她從未想過,自己此生居然還能,獲知到親人的消息。
但為什么,他已經死掉了呢?
沉默許久,零抬手擦掉眼淚,聲音微啞,“他叫什么?”
“胡安。”秦宇略微遲疑,道:“據我所知,他或許與懲戒蒼穹,存在著一些關系。”
零低聲喃喃,“胡安…那他有沒有告訴你,我的名字?”
秦宇道:“胡珊,珊瑚的珊。”
零微笑,“原來,我也有自己的名字,胡珊…我叫胡珊呀…”她閉上眼,將臉輕輕靠在秦宇肩頭,“你應該算是,我父親的朋友吧,按照輩分算,該叫你一聲叔叔…感覺很怪啊,突然就有種,多了親人的感覺,難怪我之前,面對你會很親切。”
“秦叔叔…這個稱呼,真的很別扭…我很感謝你,沒有在這件事上隱瞞我。現在,我感覺有些累了,想閉上眼休息會,麻煩秦叔叔保護好我…”
聲音漸低最終不見,想來她表面雖已平靜,內心卻依舊混亂。
秦宇道:“好。”
其實還有一句話,他藏在心底里,并未說出來。既然答應你的父親,我便會傾盡全力,幫助你繼續活下去。
零是胡珊,胡珊是胡安的女兒,某種意義上算,秦宇欠了胡安一條命…這種計算方式有些復雜、古怪,但實際上很好歸攏,秦宇確定自己欠了她很多便是。
這樣的話,一些念頭便必須,加以改變了啊。
至少,秦宇不能眼睜睜看著,藏在胡珊體內的那個女人,繼續肆無忌憚摧毀她的生機——每次借用她的力量,又或者那個女人臨死蘇醒,都會對胡珊本身,造成極大傷害。
可是,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救下胡珊呢?
秦宇暫時找不到答案,只能吸一口氣,壓下胸膛間翻滾念頭,口舌間隱有苦澀之感。
先有雷小魚,再有胡珊…身在天絕淵,置身大兇險間,活下去已是艱難,何況左右雙肩上,還要各自坐上一人。
這賊老天,倒是真瞧得起他呀!
大楚帝宮。
皇極殿。
富麗堂皇的皇家殿宇,匯聚國運大勢,卻遮掩不住空氣里,一絲陰冷、腐朽味道。
端坐的始皇,不時輕輕咳嗽幾聲,盡管并不如何劇烈,卻給人一種虛弱無力感覺。
很多年前開始,帝宮便開始流傳,始皇身體出現問題的流言,但一直以來他都表現的強大無匹,些許試探之后,一切風波隨之消散。
甚至有人曾暗暗咬牙大罵,認定始皇故意如此,是在學那釣魚之法。可事實上,楚天鵬的身體,的確出了問題。
自從當年他試圖,突破自身修為極限,失敗遭受反噬后,便就此埋下禍根。
最初尚可壓制,可隨時光流逝,漸漸超出掌控,不得不耗損自身壽元,以維持境界修為。
至于今日,外界眼中依舊如大日臨空,威壓十方的大楚始皇,已瀕臨油盡燈枯。
可事實上,楚天鵬自然不甘心就此殞落,更何況偌大的楚國,也絕對不能,失去他這根擎天神石。
否則一日之間,偌大帝國勢必崩潰,將無力抗衡望山背脊對面,那群似豬卻要吃人的“歐巴姆”。
不論為自己,還是為了延續帝國,維護人族的生存空間,始皇認為自己都必須活下去。
哪怕為此,會背棄自己的信念,乃至墜入深淵中,成為被黑暗侵蝕的怪物。
突然間,大殿更加陰暗的角落,絲絲縷縷黑暗氣息,自空氣里緩緩溢出,逐漸勾勒出一口圓井的模樣。
始皇拭去嘴角因咳嗽,帶出的略有腥臭的唾沫,淡淡道:“時機到了嗎?”
圓井中,浮現模糊面孔,他低笑一聲,“是的,所以現在,陛下的布置該啟用了。”
始皇神色淡漠點頭,他抬手五指向前,一團血色浮現,竟是一塊巴掌大小,精致無比的血玉。
通體殷紅無瑕。
啪——
一聲輕響,血玉碎成無數塊,翻滾向下跌落,卻在半空中開始消散,尚未觸及地面,便已消失無蹤。
圓井中,那模糊面孔大笑,“陛下且做好準備,待獻祭之物準備妥當,我便會開啟通道,你我將親身降臨。”
始皇面無表情,“孤等你。”
唰——
圓井虛影不見。
隨著皇極殿中,這看似簡單的一幕落下,已有來自帝國最頂端的意志,降臨到戰爭前線。
自與“歐巴姆”族群開戰以來,便執行秘密任務的數只大楚精銳軍團,隨之運轉起來。
望山背脊橫隔兩大族群,綿延億萬里,不知由多少條,大大小小的山脈組成。
如今,其中由數條山脈組成的某塊區域,被劃為軍事禁地,駐扎周邊的大周軍隊,只知道有大量“歐巴姆”俘虜,被一批批的送入其中,卻不知究竟所為何事。
他們自然也就不知道,所有被送入這片區域的“歐巴姆”,都被關押在囚籠里,等待某個時刻到來。
而如今,這時刻終于到了。
負責看押“歐巴姆”俘虜的,是大楚禁軍中抽調出來的精銳,他們對皇族有著,至高無上的忠誠。
首領摘下猙獰面甲后,露出一張英俊的年輕修士面孔,他叫楚折中,有著世間最高貴的出身。
自很多年前,他嶄露頭角后,便被秘密征調進入禁軍隊伍,然后所有身份信息都被抹去。簡單說,包括他在內,眼前這一千名大楚禁軍,都已是名單上的死人。
皇族的天才,本該有著光明璀璨的未來,卻因為某個,無法對外宣揚的原因,被壓入陰暗之中,一等便是數十年。
好在,這種看似永無休止的等待,如今終于到了盡頭。
楚折中微笑道:“諸君,皇城已有命令到來,我們該上路了。”
他抬手,行了一個大楚軍中之禮,“這些年,雖未能與大家,一起上陣殺敵,但今日共死,也算全了同袍之誼。他日,若能地下相聚,我當請諸君痛飲,且話今日。”
“拜別將軍!”千名大楚禁軍,同時低吼出聲,他們盡皆面甲遮臉,看不清真正表情。
楚折中帶上面甲,周身氣息冷酷,轉身揮手,“開始吧。”于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在這隱藏于大山深處的黑暗地窟中,冰冷殘酷的展開了。
被關押在囚籠里的“歐巴姆”們,絕望恐懼中,大片大片倒在血泊中。它們頭顱與身軀分離,切口光滑平整的傷口處,鮮血就像是地底的泉水,不斷噴涌出來。
若說被砍掉腦袋,噴血是很正常的事情,可今日詭異在于,這些“歐巴姆”尸體里,噴出的鮮血未免太多了一些。
就好像,存在著一只無形的大手,正用力攥緊他們的尸體,不斷用力更加用力,將他們身體里面的每一滴血液,都強行擠壓出來。
鮮血實在太多,彼此匯聚到一起,竟充斥了整個地下石窟,匯聚成了一片血湖。倒下“歐巴姆”尸體們,漸漸變得蒼白且無重量,就像是被瀝干水分的海綿,凄慘無力的漂浮在血漿上。
千名禁軍同時出手,斬首刀光連綿不休,便是如此也整整殺了六個時辰,才將此處囚禁的所有“歐巴姆”屠戮殆盡。
砍下最后一只“歐巴姆”的頭顱,空氣中只剩余,他們口中發出的粗重喘息,每一口都能吸入,粘稠腥臭的血腥味道,卻沒能讓這些禁軍眼中,露出絲毫情緒變化。
因為,他們本身便是,這世間最可怕的殺戮機器!
楚折中抬手,揚起掌中劍,“一切為了大楚。”
“為了大楚!”
千名禁軍咆哮。
噗——
噗——
那是利刃切入血肉的聲音,他們揮出的最后一刀,是斬向自己的脖頸。于是頭顱齊飛中,他們殘余的意識,看到了自己與同袍的無頭尸體,倒如血湖之中。
噗通——
隨著一聲悶響,眼前驟然猩紅,粘稠溫熱的液體,順著口鼻七竅灌入。
楚折中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好在我要死了,否則被鮮血淹死,實在是件丟臉的事情…”
念頭到此戛然而止。
沒有人知道,一個出身皇族,有著高貴血脈,驚艷天賦的年輕人,于此刻悄無聲息,死在望山背脊某處陰暗潮濕,如今卻被鮮血注滿的地下石窟。
他本該有著另外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人生,光明而璀璨,卻因為某個不可言說的原因,落得今日下場。
若說這便是命運,那命運對他而言,未免太過不公平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