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弘、華貴的大殿,有幾千幾萬丈高,綿延不知多少距離,深埋大地深處不為外界所知。
突然間,細微的腳步聲在大殿中響起,可因為太過于空曠,一道道回音交疊起來,竟像是涌動前行的浪潮。
光潔無塵的地面,像是一張巨大的鏡面,清楚的倒映出此刻,行于其上的身影。
他身體修長,一舉一動皆有睥睨、孤冷之感,似踏立世界之巔,放眼八方皆無一戰之敵。
可他面部,卻被無形力量包裹,地面倒映出的,也只是模糊的一團陰影。唯有一雙平靜眼眸,無半分波瀾翻滾,好似亙古不變。
不知過了多久,行于地面的男人停下,此刻他面前是一座,宛若神界之門般的巨大石門,其高數萬丈,人在其下比螻蟻還要渺小。
他沒有遲疑,伸手落在石門上,輕輕一推。
悄無聲息,石門從中打開,露出一條縫隙。
說是縫隙,也有幾百丈寬,足夠千百人同時進出,可以清楚的看到,門后是一片永恒黑暗。
陰寒、枯寂,絕對安靜!
男人沒有踏入其中,他收手站在門外,像是等待著什么。
幾息后,永恒黑暗之中,一團血色陡然亮起,便似翻滾的血海,可將一切吞噬。它是如此之大,通過石門打開的縫隙,根本不能觀察到全貌,入目只有讓人驚悚的猩紅。
“你來做什么?”低沉的聲音,帶著怨恨與殺意傾瀉而出,掀起恐怖至極的聲浪,沖擊的整座大殿都在顫抖。
大殿外的男人,長發被掀飛,在背后激蕩飛舞,長袍似鐵,被壓的緊貼在身上。
可他眼眸平靜如初。
“外面找到了一位大日階宗師之境。”
石門后恐怖氣息微滯,接著冷笑響起,“大日階也配稱作宗師!”
男人語氣平靜,“此人創造了新的物種,我親自檢查過,突變誕生的新物種很穩定,且有著極強的成長潛力。”
創造出物種,可穩定存活,且能繼續提升變強,這些都是宗師之境的判斷標準。
石門后再度沉默,誰都沒有說話,大殿逐漸死寂。
“你為什么幫我?就不怕我走出這里,將你吞噬掉!”
男人眼眸無波,“如果你能做到,我會非常欣慰。”
“哼!”石門后重重冷哼,“我就信你一次!”
男人點頭,轉身向后退去,一直走出很遠才停下。
“膽小鬼!”嗤笑一聲,石門后突然傳出恐怖轟鳴,那聲音像是一顆星辰爆炸。
門后的黑暗如潮水般涌動起來,快速形成肉眼可見的旋渦狀,一根閃動著冰冷金屬光澤的恐怖利爪,艱難的自漩渦中伸出,勾住了石門邊緣。
嗡——
震顫轟鳴之音陡然爆發,石門表面一道道紋理亮起,接著是那璀璨奪目的紫色雷光,在每一道亮起的紋理上出現,瘋狂涌動著如同百川歸海,最終匯聚到一起,轟擊在勾住石門的利爪上。
暴戾的雷霆之力,沿著利爪侵入石門之后,永恒黑暗稍稍消散,隱約可以看到利爪之后,是一條生滿鱗甲,恐怖到不可想象的巨臂,它不知有多長最終隱沒在黑暗盡頭!
吼——
石門后響起夾雜痛苦的憤怒咆哮,勾住石門的利爪發力,它被一點一點的拉開。
盡管依舊悄無聲息,但給人艱難至極的感覺,耳邊似乎可以聽到,門軸劇烈摩擦的刺耳音節。
石門表面亮起的紋理間,紫色雷霆光芒更盛,連成一片將石門所在,化為一方恐怖雷池。
恐怖、毀滅氣機,從中瘋狂爆發,就像是一顆在地底極深處,升起的雷霆大日!
永恒黑暗中的巨臂,它每一塊鱗甲表面,都有雷霆在跳躍,漸漸的鱗甲開始破碎,一絲絲殷紅血液從中滲出。
雷光肆虐之下血液不斷蒸發,可它們始終沒有消失,只是變得越來越純粹,就像是一條條赤紅蛛絲。
在無形力量驅動下,微小的血絲不斷向前流淌,它們在石門肆虐雷光中匯聚,形成一顆巴掌大的血珠。
“將鮮血交給他,如果連問題都不能發現,這就是他的催命符!”
巨臂一震血珠自雷光中飛出,落在光潔的地板上,竟然發出了金玉相撞的聲音。
它已然凝固,變成一塊水滴狀的血玉,通體純凈沒有半點瑕疵。
利爪松開,石門表面紫色雷光散去,它飛快閉合。
男人伸手虛握,將地面血玉拿走,看了一眼緊閉的石門,他沒再停留轉身離去。
腳步聲漸遠,深藏地底深處的大殿,再度歸于平靜。
養湖。
秦宇沒有呆在實驗室,他坐在湖邊小樓陽臺,背靠柔軟的沙發,清風徐徐帶著微甜的草木香氣。
可眼前愜意的環境,絲毫不能緩解他內心的沉重,眉頭輕輕皺著,像是疊起的山巒。
魂魄傷勢暫未找到可以治療的辦法,之前所做一切都只是緩和,延長可以支撐的時間。
不久前,鳳清送來一塊奇特玉璧,對魂魄傷勢大有作用,可正因為那一次治療,似乎打破了維持的平衡。
簡單說就在昨日,秦宇的魂魄傷勢,突然惡化了!
若此刻有人能夠,直接觀察到他的魂魄空間,就會發現在星辰之鏈圍繞間的魂魄,正在快速消散。
如果不能補救,按照這種速度,長則一載短則半年,秦宇就將因為魂魄虛弱陷入沉睡。
到時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條!
原以為還有大把時間,變故突起打亂安排,這便是命運,你不能夠選擇,只能夠被動去承受。
此刻,秦宇最緊迫的事情,便是找到治療魂魄傷勢的辦法。
鳳清曾拿來的玉璧,當然是最好的選擇,可過去了這些天,都沒有絲毫消息傳回,可知希望很渺茫。
“唉!”口中輕嘆,秦宇深吸口氣,壓下心頭翻滾的念頭,眼神重新露出堅定。
誰都有軟弱的時候,但這種情緒稍稍宣泄便可,人終歸要往前看,不可沉溺其間。
腳步聲響起,秦宇沒有回頭,也知道來人是誰。
云蝶恭謹行禮,“老師,霧隱宗來人,希望可以盡快見您一面。”
身為弟子,察言觀色必不可少,盡管老師沒多說,但云蝶依舊看得出,他對霧隱宗印象不錯。
若非如此,在老師明顯心情不佳的時候,她絕對不會上前打攪。
果然,盡管皺了皺眉頭,老師還是點頭,“安排他們進來吧。”
云蝶稱是轉身離開。
秦宇起身回到一樓大廳,落座不久云蝶便已回來,身后跟著兩人。
恰好,這兩人他都認識,一個是向子悅,另一個則是魏老。
這兩人風塵仆仆,眼中遍布紅絲,滿臉焦急之色。
沒等站穩,魏老便已高聲道:“寧秦先生,霧隱宗遭遇難題,請大師一定出手相助!”
秦宇皺眉,“魏老先生,不知究竟出了何事,不清不楚寧某實在不知如何作答。”
魏老看了一眼云蝶。
秦宇淡淡道:“她是我的弟子,自然可被信任,如果魏老不方便說,那就請回吧。”
云蝶低頭不語,內心充滿感動,果然老師外冷內熱,平日看似對他們這些弟子很少關心,實際上卻非常在意。
不過霧隱宗終非普通勢力,云蝶不愿因為自己惹出麻煩,躬身道:“老師,我去幫客人們泡茶。”
秦宇淡淡道:“你就留在這。”
若在平日,他或許會體諒,霧隱宗的隱私。
可現在,明確感受到了死亡氣息的籠罩,他心情真的很不好…要說便說,不說就走!
云蝶恭敬道:“是,老師。”
側身站在一旁,老師已表明態度,她自要遵從。
魏老臉色不太好看,深吸口氣擠出笑容,“是老夫考慮不周,失禮了,請先生勿怪。”
秦宇面無表情,“魏老先生,不要浪費你我時間,請直說吧。”
魏老臉上一僵。
向子悅沒想到剛一見面,氣氛就急轉直下,這與他們的來意,可是背道相馳,顧不得身份尊卑,他急忙道:“大師,我們無意冒犯您,此來是希望大師可以出手,隨我們去一趟霧隱宗。”
他咬咬牙,繼續開口,“敝宗一只靈獸,在進階過程中出現意外,現今非常危險…若大師愿意出手,霧隱宗上下感激不盡,必然會給予您最有誠意的回報!”
這話里的意思,基本就是說,只要出手,條件任你開。
秦宇臉色稍緩,略微停頓一下,搖頭,“很抱歉,寧某現在正有一件緊要之事,根本無法脫身。”
向子悅“噗通”跪地,“大師,無論如何,請您一定幫忙!”霧隱宗已嘗試了,幾乎所有的辦法,可以說唯一生機所在,就在秦宇身上。
如果他拒不出手,一旦…那后果,只是想想便通體冰寒。
秦宇皺眉,“寧某與霧隱宗之間,也算合作愉快,若能相助我不會袖手旁觀。現今,兩位不要浪費時間了,還是另請高明吧。”
魏老臉色鐵青,“寧秦先生,我霧隱宗靈獸,是因服用了你提供的灰線草,才在進階中出現意外,你不能袖手旁觀!”
秦宇豁然抬頭,“你們確定,原因在寧某提供的灰線草上?”
魏老氣勢一滯。
旁邊,向子悅臉上,露出一絲惱怒。
若非宗門高層心存野望,不聽從老師的建議,事情何至于到這一步!
盡管兩人沒回答,答案也已經清楚。
秦宇閉上眼,語氣淡漠,“云蝶,送客吧!”
魏老還想再說什么,被向子悅緊緊拉住,苦笑道:“大師,今日是我們無禮了,您若改變心意,霧隱宗上下隨時恭候大駕。”
云蝶伸手虛引,“二位,請吧。”
送兩人離開養湖,她回到湖邊小樓,看著閉目靠在沙發上的老師,眼神露出憂慮。
盡管不知道原因,但云蝶能感受到,老師糟糕的心情,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呢?
秦宇睜開眼,迎上她擔心的眼神,心頭微微一暖,輕聲道:“我沒有事,你不必擔心。”
云蝶認真道:“老師,弟子雖實力微弱,與您不可同日而語,但若我可以做到什么,請您一定開口,這是我作為您弟子,所應當承擔的義務。”
秦宇點點頭,“好了,現在就有一件事,你去幫我準備一些請柬,明日為師要邀請賓客。”說到這兒,他抬手敲了敲腦門,“賓客的名單還得你去準備,就從近期送禮之人中選擇便好。”
鳳清微怔,名單都沒有突然就要宴請賓客,這與老師的心性不符,怎么看都有些敷衍。
難道這場宴會,老師另有安排嗎?
聰明的沒多問,她恭謹稱是,“是,老師,弟子馬上去安排。”盡管時間倉促,但以養湖現今的地位,得到邀請的人,除非腦袋被門板夾了,否則肯定會親自到場。
只是布置場地,恐怕人手不太充足…嗯,就讓內務處的人,來做這些事情吧。
當初他們開罪了老師,正想找機會彌補,自會辦事賣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