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魚襲擊后水路順利,倒是有些出乎意料,看來圣冥衛這些人,也不敢太過分啊,秦宇笑笑目光閃動,不知心底轉著什么念頭。
大概過了一刻鐘左右時間,當拼拼湊木船停下時,出現在秦宇眼前的,是一座煞氣沖霄的城池。
但跟秦宇曾經去過的海族王都不同的是,今日這座城池并非建在海底,而是懸于無盡海極深處,以海水為支撐。
一座懸浮大城!
秦宇面露贊嘆,要在變幻莫測不可揣度的深海,建起這樣一座城池,難度可想而知。而且更讓他欣慰的,是整座大城如今,所呈現出的森然氣息。
即便困居無盡海十萬年,不知多少人不甘死去,仍能保持這份氣勢,圣冥衛果真名不虛傳。
帝位魔體距離圣階一步之遙,的確讓人心潮澎湃激動萬分,可即便真的順利突破繼位圣君,秦宇在魔道毫無根基,也沒半個心腹的,又能擁有幾分圣君之權?不過一個好聽的名號及表面的威嚴罷了。
但這并非秦宇想要的,所以他必須在魔道中,擁有屬于自己的力量,被放逐進入無盡海,成為圣冥衛統領,不論怎么看著都是,他眼下最好的選擇。
若能收服圣冥衛…秦宇心頭微跳旋即歸于平靜,現在考慮這些為時過早,路要一步一步走。
就在這時,城門自內部打開,大片全身覆蓋甲胄,與真魔衛極其相似的圣冥衛們涌出,只是他們的甲胄顏色鮮艷赤紅,就好像用無數鮮血浸泡而成,森厲殺意悄然四散,遠方大片游魚受驚逃走,激起一片白色水花。
為首四道身影,或高或矮,但每一個都氣凝如山岳,寬厚肩背似可抗起星月,他們眼神冰冷無溫,如同脫弦利箭,直刺而來!
秦宇神色平淡,似乎腳下站的,不是一艘拼湊成的破爛木船,而是至高無上的權利王座。他眼神淡淡的,與四人對視著,從容不迫的氣息,自然而然傾瀉出來。
一片靜寂,氣氛陡然沉凝,無形的壓迫,讓人喘息變得困難。
可安靜終究被打破,左二位置上,身量既不是最高,也不是最矮的血甲男人拱手行禮,“圣冥衛副統領傅山,參見統領大人!”
旁邊三人及身后眾多圣冥衛,同時躬身一拜,牽引身上盔甲鱗片“嘩啦”作響,似海底掀起大浪,于是那本就驚人的殺意驟然暴漲,達到讓人心神顫栗的地步。
恍惚之間,似乎眼前懸浮海底的大城,變成一頭被囚禁的恐怖巨獸,憤怒張開大口向天咆哮。
秦宇眼神頓了一下,旋即面露笑容,并不如何燦爛,卻給人春暖花開的感覺,在這煞氣、殺意蒸騰的時刻,對面不少人看得呆了一下,暗道這小子有道行!
“有勞副統領及諸位在此久候了,實在不好意思。”
傅山起身,氣勢沉穩不變,“統領大人言重了,這本就是我等屬下,分所應當的事情。”
秦宇笑著點頭,“各位有禮了。”
傅山身后,三名鎮將眉頭皺起,剛才的事情,居然一句都沒提?是決定暫時隱忍,還是另有盤算?一人突然上前,“屬下第一鎮將元稹,冒昧請問統領大人一句,圣宮對我等不聞不顧十萬年,今日突然派遣統領前來,可有什么指示?”
這話并不客氣,卻是幾人早已商量好的策略,既然新來的統領云山霧罩,他們就主動出擊。當然,后續應對都已準備妥當,無論新任統領接下來是何反應,他們都能夠把控局勢。
至于為何如此自信?很簡單,這里是無盡海,是他們祖祖輩輩生活、經營的地方,雖然他們無法掙脫自己的命運,但一個新來的統領,根本不能撼動或改變什么。
秦宇笑容不變,搖搖頭,“說實話,姚某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來這里,并且成了圣冥衛統領。”這是事實,所以說的坦然,“所以,元稹鎮將的問題,我真的不能回答…想來,一切照舊便好。”
元稹明顯呆了一下,顯然他們做了各種設想,無數種或強硬或服軟的準備,卻沒料到會是這種結果?聽著話里的意思,眼前這位新的統領…是被放逐進來的?
不過這念頭一轉,就被壓了下去,心想差點上當,若真是被放逐之人,直接打發來加入圣冥衛,這輩子就算毀了,何必畫蛇添足安上一個,圣冥衛統領的職位。
這人口風不露啊!
與元稹想的一樣,傅山與另外兩名鎮將,眉頭同時皺起,眼神露出凝重。不愧是圣宮走的一步棋子,這人看似年輕,手段卻很厲害,表面溫和不動聲色,實際上卻是個不好對付的。
沒給幾人更多思考時間,秦宇抬手揉了揉眉心,“姚某有些累了,今日就先去休息,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說吧。”
傅山點頭,“我等送大人休息。”
秦宇擺手,“不必了,各位事務繁多,隨便找人帶路就是。”看他不愿多言的模樣,傅山干脆喚來一個助手,吩咐幾句此人躬身行禮,“統領,請隨屬下來。”
雖然行禮,聲音卻很冷,沒有半點尊重的意思。
秦宇不在意的點點頭。
圣冥衛方面怨氣深重,必須想辦法緩和關系后,才能思考拉攏他們的事情。現在這局面,如果秦宇表現出來,我想跟大家做朋友的態度,只怕瞬間就忌憚滿滿。
世間事皆同理,欲速則不達。
秦宇就這樣,跟在這個圣冥衛身后,在無數目光審視下,施施然進入懸浮大城。
元稹舔了舔嘴角,“統領,這位藏得很深啊!”
沒錯,在所有圣冥衛眼中,傅山就是唯一的統領。至于新來的這位…愛誰誰,真要拿著雞毛當令箭,轉眼就讓他鼻青臉腫!
傅山眉頭舒展開,“不管怎么說,他都是圣宮認命的圣冥衛統領,你們做事小心些,不要被他抓到把柄,否則即便頂得住,鬧得太僵了終歸不好。”
元稹面露猶豫,“那接下來的事情…”
他沒說完,眾人卻都知道是什么事。
傅山淡淡道:“我們安排的,是統領大人的官邸吧?”
元稹眼神微亮,笑道:“自然是,統領大人來了,我們當然不敢怠慢。只不過,圣冥衛困居無盡海,上下貧瘠無比,再加上統領之位空懸多年,府邸無人居住破敗了些,想來也是可以理解的。”
傅山轉身就走,他很想知道,這位年輕的新的統領大人,接下來會有什么反應?眼底精芒微閃,因為這些反應,將為他提供極重要的判斷依據,這位新的統領,究竟為什么而來?
圣冥城很大,十萬年的漫長歲月,足夠繁衍出一個規模龐大的族群,所以秦宇入城之后,登上車駕一路上見到了很多人。
這里沒有飛車,還保留著粗糙原始的,以強大異族生靈為動力的方式,比如秦宇此刻所在的車駕,拉動前行的赫然是兩條蛟龍。
可惜如此威嚴的車駕,并不能為他獲得,半點尊重、敬畏的眼神,好奇中更多的是冷漠、敵視。
負責駕馭蛟龍的,是帶路的圣冥衛,此人身體并不魁梧,反而有種削瘦的感覺,登上車駕后便一言不發,渾身上下寒意升騰,顯然沒有半點巴結,身后這位新任統領的念頭。
蛟龍騰云速度很快,所以當車駕停下時,并未過去太多時間,秦宇走下車駕看著眼前氣勢磅礴,通體以海底某種黑頭搭建的建筑,嘴角抽了抽,心想自己不受歡迎的程度,似乎還要繼續上調。
破敗…這個詞確切來說,并不足以表達,秦宇第一眼的印象,更確切說應該是“廢墟”。
巨大門庭似乎經歷過戰亂,粘合在一起的大塊黑石,被強橫力量震碎跌落,在地面叢生雜草間若隱若現,大門殘缺了一扇又一半,僅剩的部分腐爛不堪,早已不能作為遮擋。
視線穿透過去,倒下的巨大影墻后,一面湖泊幾乎被草木淹沒,偶爾露出來的湖面,也鋪滿深綠色的水藻。
秦宇差點氣笑了,圣冥衛這些人,真以為他不會動怒嗎?不過轉念一想,或許人家就是在等他發怒,于是念頭轉了幾圈,臉色便歸于平靜,
盡管整張臉都隱藏在,樣式猙獰的血色面具之后,可帶路圣冥衛眼神中的驚訝與失望,卻沒能瞞過秦宇的眼睛,心頭暗道一聲果然,神色越發從容。
“回去轉告傅山,這地方很別致,他有心了。”
冷冰冰的圣冥衛聽到這話,第一次露出局促來,仔細分辨也沒能夠,從秦宇的神色上察覺到半點情緒波動,不由大感懊惱、失望,拱手行禮匆匆離去。
秦宇伸手推向半扇模樣凄慘的大門,眼睜睜看著它轟然墜下,在地上摔成粉碎,激起漫天灰燼,即便已有心理準備,嘴角還是忍不住微微抽搐。
行走在廢墟般的宅院,依舊能夠感受到,并未完全被時光沖刷掉的威嚴底蘊,可以想象很多年前,這里熱鬧繁華的景象。
可惜想象這東西是虛的,秦宇想住下來,還得親自動手,怎么也要收拾出來落腳的地方。
找了很久,終于在靠近假山的地方,發現了一處石室,當初應是用以閉關的地方,用材非常的講究,哪怕維護陣法早已毀去,也大概保持了完整。
清理干凈后,從儲物戒中取出一顆照明寶珠,秦宇環視一眼點點頭,環境也不是太差嘛,至少從門口看過去,這一片狼藉庭院,還是有幾分殘破之美的。
人總得有苦中作樂的樂觀心態,才能過的舒坦不是?更何況有句老話怎么說的,想使喚人家,多少得讓人出口氣嘛。
魔道圣地小世界,木家。作為上任圣主后裔,哪怕去了一半姓氏后,依舊是魔道中,最頂級的家族勢力。叢云城作為木家的封地,被經營的水泄不露,麾下收納無數強者,勢力讓人敬畏。
今日城中某座別院中,一身灰色長袍,氣息冷厲的木向林坐在石凳上,空間充斥晦澀波動,陣法力量將內外氣機隔絕。
“姚斌必須死,哪怕他已被放逐進入無盡海。”語氣從容平淡,像是在說今天晚飯吃什么。
木向林欣慰點頭,“木慕,你能這樣想,證明還沒有被成就沖昏頭腦。”
對面青袍青年微笑,氣質溫潤如水,“白日境資質啊…”他眼神贊嘆且羨慕,“我若輕視他,豈非太過愚蠢。”
起身拱手一拜,“叔叔,這件事情,就勞煩您出手了。”
木向林淡淡道:“我不會給他離開無盡海的機會。白日境資質,已有了葬入無盡海的資格,叔叔送他一程便是。”
木慕轉身離開,眼眸冰冷淡漠。
圣君之位是他的,這點絕不容許,出現任何意外,誰敢阻攔,誰就要死!
出乎圣冥衛上下意料,秦宇居然沒有半點動靜,他住在那片廢墟庭院中,像是一個透明人,圣冥城的一切沒有半分變化。
當然,即便沒能從秦宇身上,察覺到半點不妥,傅山等人仍舊不敢大意,監視從未斷絕。而且這監視,并非遮遮掩掩藏頭露尾,而是正大光明,明晃晃傳遞著不信任的提防信息。
于是除了那些來回走動的圣冥衛,秦宇每日在庭院后面,一片廢棄的大園子里休息的時候,經常能夠遠遠看到,一個氣質清冷,似與周邊大海融為一體的女子。
盡管她生的非常美麗,可看人的目光實在太冷,像是兩只半透明的冰刀,直刺心底最深處,讓人背后發涼。
好在這女子只是遠遠的看著,沒有靠近的意思,也從未打攪過秦宇,每日安靜看上一段時間便扭頭離開。
偶爾會有一個,全身像是長滿刺的年輕男子出現,兩人一直低聲說些什么,男子似乎進行著勸說,但顯然沒有成功,所以他看向秦宇的眼神,就變得更加冰冷起來。
這倒是無妄之災,秦宇暗暗撇嘴,心想可不是我請她來的,你能讓他走的話,我高興都來不及。
如果可以,他真想說一句,小伙子追求女孩,該有的強硬不能缺啊,現在你就這么差勁,就算以后勉強追上了,以后的日子里估計也沒有半點地位。
睜開眼,向那處看了一眼,果然每日必到的女人又來了,秦宇已經習慣,不在乎她冷冰冰的眼神,自顧向后一躺靠在地面不知是何作用的碑石上,這東西歪斜角度事宜,靠著很是舒服。
閉上眼,正愜意的休息,突然眉毛一挑,睜開眼就看到,一張清冷俏麗的面龐,兩片薄薄的嘴唇上下輕碰,發出好聽卻冷的讓人發顫的聲音,“你知道這是什么石碑嗎?”
沒等秦宇回答,海藍藍轉身就走,高挑、曼妙的背影,此刻傳遞出一種憤怒又悲哀的氣息。
秦宇皺了皺眉,站直轉過身去,看著斜插在地上,灰撲撲不起眼的石碑,想了想動手清理。
片刻后,站在豎起的石碑前,秦宇凝神看了半晌,口中輕輕一嘆,向水藍藍消失方向看去一眼,轉身離開。
第二日海藍藍沒有出現,第三天是第二天的翻版,之后很長一段時間,再沒見到那清冷的身影。
秦宇隱約猜到幾分,心底不由生出一絲愧疚,但很快便按入心底。他的時間很寶貴,自然不會浪費在,無用的負面情緒上,影響自己修煉的情緒。
“水流有聲,水流有質,鍥而不舍,逆轉柔剛…”
低聲呢喃中,秦宇抬起手,五指在空氣中不斷拂過,似乎感受著無形中的某種存在。
五行山,水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