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辰讓孫啟幫她拿筷子,是很自然而然說出來的,她也沒覺得這話有什么問題。
但在楊小天聽來就不舒服了。
這幾天楊小天在傅家的衣食住行各方面基本上都是孫啟照顧的,他是把孫啟當朋友來看待的。
而傅辰?
說實話,楊小天對這個大小姐的感官并不是太好,更何況上次還玩了次所謂的“美人計”。
此時在楊小天的休息室,傅辰這樣說。
給楊小天的感覺就好像是,她來自己家做客,然后吩咐自己的朋友去拿筷子一樣。
所以才會說這么一句話。
至于你傅辰是男是女、是美是丑、地位高低…這些與我何干?
聽到楊小天這么說,傅辰一愣,下意識的回道:“我就讓他幫我拿雙筷子,你至于上綱上線嗎?”
楊小天反問道:“你自己有腿有腳的,為什么要讓孫啟幫你拿筷子?自己不會去拿嗎?”
“那他幫我拿下又怎么了?”傅辰小脾氣也來了。
“呵…他為什么要幫你拿?”楊小天反問,“就說地位吧,他是你爺爺的秘書,又不是你的秘書!人家好歹也是正規的公務員出身。論年齡,不說當你叔叔吧,起碼也是你的長輩。你告訴我,從哪方面來說,應該是他幫你拿筷子,而不是你幫她拿筷子?”
傅辰皺眉:“你什么意思?”
孫啟見氣氛不對,連忙打圓場道:“不就是一雙筷子嗎?我去拿!”
“不用!”楊小天拉住了孫啟,“筷子是小事!但在這里,我當你是朋友!而她,我和她并不熟!她來到這里,卻讓我的朋友去伺候她,我覺得這問題就嚴重了!誰給她的這種特權思想?”
“啪!”傅辰一拍桌子,“楊小天,你夠了沒有?就這么點小事,你上綱上線,還特權思想!”
“那我就問你,在美國讀書時,你會這樣嗎?讓長輩幫你拿筷子!”楊小天問道。
“你!”傅辰頓時就被氣到了,“唰”一聲站起來,說道:“愛怎么想就怎么想去,這頓飯我還不吃了呢!”
說完轉身就走。
看著傅辰的背影,孫啟站起來也不是,坐下也不是,最終“唉”的一聲嘆了口氣,說道:“楊醫生,她就還是個小孩子,你和她計較什么啊?”
楊小天搖頭:“我不是和她計較!我純粹是看不慣她!仗著自己爺爺是老革命、老領導,就一副人上人的姿態了?她爺爺是她爺爺,她是她!論對這個社會的貢獻,她沒有你大!論年齡也沒你大,憑什么就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去指使你?”
孫啟也深有感觸,嘆了口氣說道:“我們這種秘書還好,管工作就行!聽說下面基層的秘書才苦逼呢!”
“哦?怎么說?”楊小天眉毛一揚,問道。
“也是咱們國家這么多年的宣傳吧,總是宣傳說全心全力為了祖國的建設,搞得好像大家都沒有私生活一般!基層的秘書,那不但要在工作上服從領導,生活上也要照顧領導,別說給領導家接個孩子什么的,我聽說有的還要給領導媳婦買雞蛋什么的呢!”孫啟一臉心有余悸的表情說道,還好自己是在這里當秘書。
“不是吧?”楊小天也有些驚訝,“那這工作有什么價值啊?”
“呵呵,就算這樣,很多人也都是趨之若附啊!”孫啟一臉笑容的說道,“要不你以為為什么咱們的秘書都是干不長的?你見有干一輩子秘書的嗎?最長最長也就是干個五六年就放出去了吧?”
楊小天點了點頭:“我倒是有所耳聞,好像很多秘書都是干個幾年后,領導給他在下面的單位里安排個一把手或者二把手的職位,讓他自己發展去了!”
“對!”孫啟笑了笑,“在國外,干一輩子秘書的很多,而且很多秘書越老越吃香,因為有經驗,能夠把領導的工作安排的妥妥當當!但在國內,你要是讓秘書干一輩子,那絕對會崩潰的,為什么?沒盼頭啊!”
“沒盼頭?”楊小天有些不明白。
“對啊!”孫啟舉例說,“你想啊,說的好聽是秘書,領導身邊人,但天天讓你伺候人,你也不舒服啊,忍個四五年就有出頭之日了,當然會竭心盡力的去伺候人,但你要說一伺候就是一輩子,那還不都得人浮于事啊?”
楊小天愕然,不過仔細一想,孫啟說的還真有幾分道理。
說完這些,孫啟又道:“其實啊,你剛才也沒必要就那樣和傅辰說話!我去拿下筷子就是了,又不會少根頭發!嗨,我知道你在美國留學回來過,有國外的先進思想,但咱們國內的國情就是這樣,人情社會啊!別說公務員了,就私企,老板媳婦說讓你幫忙搬個東西,你敢說‘我在這里是工作的,我靠我的勞動賺錢,我的工作內容不包括給你搬東西’這句話并且拒絕他嗎?”
“呵呵!”楊小天笑了起來,“別說國內了,國外也一個樣!”
孫啟點了點頭:“所以啊,你剛才不應該意氣用事的!”話題又回到了最初。
楊小天吃了口豆腐,說道:“算了,無所謂的,我得罪的人多了去,也不在乎多她這么一個!”
孫啟手動點贊:“我就是特羨慕你們這種人,有技術,走遍天下都不怕啊!不像我們,也沒啥特殊專長,就只能謹小慎微的做人。
“拉倒吧,你就別在這里自憐自哀了,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你們的工作呢!”楊小天一臉夸張的表情說。
“哈哈,那倒也是,我吐槽歸吐槽,你要是真讓我辭職的話,我還舍不得呢!”孫啟承認的倒也是很爽快。
吃好飯,楊小天看了看時間,就走出去,走進隔壁的特護病房。
特護病房外面或站或坐著許多人。
每個人見到楊小天都恭敬的點頭說“楊醫生”。
楊小天注意到,傅辰并不在這里。
不過他也沒放在心上。
楊小天在傅老的病房里待了會兒,看了各項數據,又問了臨床護士一些傅老的情況,然后就開始開藥,并且對護士說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項。
剛剛把這些安排好之后,傅老也醒了過來。
楊小天笑道:“傅老,現在感覺怎么樣?”
傅老還有些虛弱,不過開口說話不成問題,他想要坐起來。
楊小天連忙按住他,說道:“傅老,先別忙坐,您現在都休息,就躺著說話吧,等身體好了,你想跟我打拳都行啊!”
傅老聞言笑了起來,聲音有些虛弱的說道:“我就覺得心臟那里,好像沒什么感覺…”
楊小天點頭說道:“這是正常的,畢竟剛打過麻藥沒多久,這主要就是麻藥的功效,再睡一覺,明天就好了!”
“嗯!”傅老用力的應了聲,滿臉的欣慰表情,“當初我找你給我主刀做手術時,家里人還各種反對各種意見,你看,現在事實證明,我是對的!”
楊小天笑了笑:“我給你做手術,那是因為咱們倆關系好,并不是因為你的身份和你的家人,對不對?所以傅老您說這些就沒意思了!”
“對,對,是我落入俗套了!”傅老點了點頭。
“您要不要見見您的家人?他們在外面也等了好久!”楊小天問道。
傅老說:“你就叫衛東進來吧,別人我暫時也不想見!”
“好!”
楊小天說著走了出去,站在門口對外面說:“傅老現在醒了,但他不想見太多人,他的精力也不足以支撐和很多人談話…傅衛東,你進來吧,傅老想見你!”
“好!”傅衛東應了聲,就從人群中走出來。
眾人以羨慕的目光看向傅衛東。
不過他們也都明白,身為家族二代中的中流砥柱,如果傅老要見人的話,那肯定就是見傅衛東。
重新進了病房之后,楊小天說道:“傅老,你們先聊,我就出去了?”
“別忙!”傅老說道。
然后傅老對傅衛東說:“衛東,小楊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對不對?”
傅衛東蹲在傅老的床邊,握著傅老的手,說道:“爸,那當然了,小楊醫生是咱們全家人的恩人!”
“嗯…你也這樣覺得,那就好!”傅老說話挺吃力的,說了這些話后就有些喘。
“爸,您先別說話了,好好休息吧!”傅衛東說。
傅老卻是沒有理會,而是說道:“你們要記住小楊的這份恩情,小楊給我做手術是冒著風險的,而且他也不求什么報答,但正因為如此,你們才要更加把這份恩情牢記在心,你明白了嗎?”
傅衛東連忙說:“兒子明白了!”
同時心中也挺震驚的,心想楊小天在父親心中的分量還真是重啊。
一般來說,像他們這種地位的人,明確出來感謝內容,比如說給你升個官之類的,這都不算啥,對他們來說就是揮揮手一句話的事。
恩情也算還完了。
但傅老明顯不想這樣,他要讓傅家子弟把這份恩情牢記在心,那就等于是還不完了。
不過既然是父親交代下來的話,傅衛東肯定只能是服從,同時他心想自己要把這件事告訴家族子弟,別有些人覺得楊小天年輕,就在楊小天面前冒充大尾巴狼。
“傅老,那我就先告辭了!明天再來看您!”楊小天說道,傅老這邊手術已經做完了,身體也已經進入了穩定期,剩下的就是療養了,也不必二十四小時盯著,每天來看看情況就行了。
傅老點頭:“好,好!對了,你難得來一次北京,讓辰辰陪你逛逛北京城吧!”
楊小天笑道:“傅老,您忘記了嗎?我家也是北京的,自己就能逛了!”
“哦,也對!”傅老恍然大悟,“不過,這大過年的你也不回家,還是讓辰辰陪著你吧,你們年輕人也有話說!”
說完傅老就閉上眼睛,開始休息了。
楊小天笑了笑,卻是沒放在心上,對傅衛東說:“傅部長,那我先出去了!”
“嗯!”傅衛東點了點頭,旋即又說,“你叫我聲叔就行了,傅部長這樣叫挺見外的!”
楊小天也不矯情,點頭說:“好!”
說罷就向外走去。
傅衛東看著楊小天的背影,心想雖然楊小天說不用人陪,但父親如此安排定然是有其用意的,自己不能不放在心上,晚些時候要和傅辰說說這件事。
對了,自己兒子也和楊小天差不多大,也可以先親近親近。
正想著呢,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喧嘩聲,聽聲音還是自己兒子的聲音。
他不由瞪大眼睛,看了眼父親,還好,已經睡著了,于是他趕緊一路小跑出去,這兔崽子,也不看看這是哪里,就敢大聲喧嘩,要是吵到了老爺子,老子我打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