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是顧夕的女兒這件事情讓顧朝心里很不是滋味。
連最疼愛的女兒和身份尊貴的女婿她都沒有心思熱情款待。
這八年多來發生的事情不斷地在她腦海中出現。
得知元徵收養了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小女孩兒后,她心底生出了疑惑、憤怒,為此夫妻倆不知吵過多少次。
吵過之后她越發不待見沅兒,最開始的時候一直都以野丫頭、野孩子呼之。
沒想到她竟然是自己嫡親的外甥女。
如果元徵心里的人不是顧夕,或者說這件事她不知情,她或許不會亂想。
可惜,她明明二十多年前就知道元徵喜歡顧夕。
那么,八年多前元徵是知道了沅兒的身世才愿意收養她,亦或是收養了她之后才得知她的身世的呢?
答案不言而喻。
照他對沅兒那份疼愛,顯然是前者。
她顧朝再是自負也不敢認為元徵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收養她嫡親的外甥女。
她是他的妻子,唯一的女人,但顯然在他那里并沒有那么大的面子。
說白了元徵之所以愿意收養沅兒,之所以對她那般疼愛照顧,還是因為顧夕。
曾經她以為自己不在意的。
因為她不愛他,心里有別的男子,他也不愛她,心里同樣裝著別的女子,看起來十分公平。
她覺得自己沒有什么對不起元徵的,反正兩個人就是搭伙過個日子而已。
直到此時她才驚覺,自己很在意。
應該說從很早以前就在意了,不僅僅是在意,而是愛上了元徵。
否則她怎會因為一個五六歲的小丫頭就和元徵斤斤計較?
像她們這樣的人家,多養個把閨女就跟玩一樣,沒有絲毫的負擔。
否則她怎會因為婆婆要給元徵納妾心里那般不痛快?
要知道當初宇文昊還是太子的時候,身邊早就有了好幾個美人。
那個時候她那么喜歡宇文昊,卻也沒有在乎那些美人。
現在想來,宇文昊身邊的美人和元徵身邊的通房侍妾性質一樣,都是一些玩意兒而已。
同樣是玩意兒,自己對元徵卻那般計較,不是愛是什么?
只是…
她和顧夕如今都已經是快要做外祖母的人,再去計較這些愛不愛的問題還有什么意義?
直到元徵帶著四個年輕人離開了春暉堂,顧朝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不可自拔。
老夫人一看她那副呆樣兒就知道她又在鉆牛角尖了。
本來打算去午歇一會兒的她索性坐到了顧朝身旁,輕聲道:“你這又是在別扭什么呢?”
顧朝醒過神來,覺得自己方才那些想法真是沒意思,微微扯了扯唇瓣道:“沒想什么,就是覺得世間的事情真是神奇,我妹妹的女兒竟然是在我身邊長大的。”
老夫人淡淡一笑,兒媳婦是個榆木疙瘩,話說得太含蓄了等同于沒有說,索性直接開口道:“阿朝,是不是終于覺出徵兒的好處了?”
顧朝俏臉微紅道:“母親說什么呢,我都一把年紀的人了…”
知道自己一把年紀還別扭什么!
老夫人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徵兒不是好好在你身邊,半分外心都沒有你緊張什么?”
顧朝喃喃道:“他人是在我身邊,心在哪里誰知道。”
老夫人恨不能戳她腦門上兩指頭:“早些年就和你講過,不要整日想著那些情啊愛啊的事兒,踏踏實實過日子才是正理兒!”
顧朝蹙著眉頭道:“可沒有那些情啊愛啊的,日子過得不是沒滋味么!”
老夫人道:“我看你就是閑的!像你這個年紀的婦人,哪個活得像你這般清閑?咱家人口簡單,徵兒一心撲在公務上,孩子們不管大的還是小的都不要你操心,你是閑不住總想折騰點事兒!”
顧朝癟癟嘴,我倒是不想閑,可您也不樂意把事情交給我管不是?
老夫人笑道:“從前覺得你辦事不牢靠,倒是去年給湘兒辦嫁妝這事兒做得不錯。”
顧朝想法簡單,聽婆婆夸贊自己臉上很快就有了得色。
湘兒的嫁妝別說和家世相當的姑娘們相比,就是在已經出嫁的四位皇子妃中也是數一數二的。
姜淑妃和四殿下對湘兒那么滿意,想來這個也是原因之一。
嫁入元家快二十年了,這還是婆婆第一次認真夸贊她,怎能不得意?
老夫人嘴角微抽,鉆牛角尖的榆木疙瘩不討喜,嘚瑟的榆木疙瘩更愁人!
她端起茶抿了一口道:“既然會辦事兒就別閑著,沅姐兒說話就及笄,接著就要出嫁,我上了年紀精力不濟,辦起嫁妝來也是丟三落四的,你來給我搭把手。”
老夫人哪里是上了年紀丟三落四,是覺得顧朝這些年有些冷待沅兒了,借著辦嫁妝這個機會彌補一下兩人的關系。
顧朝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妹妹和妹夫肯定要把沅兒接回威遠侯府的,她的嫁妝由咱們來辦是不是…”
她倒不是舍不得那些好東西,畢竟老夫人早些年就說過二孫女的嫁妝全都由她出。
只是威遠侯府一門三候,武寧侯和顧二小姐唯一的嫡女出嫁,嫁妝卻由靖南侯府二房來主辦,是不是有些不合時宜?
老夫人眼皮一翻道:“到什么時候沅姐兒也是我元家的姑娘,你放開手去做,缺什么只管對老身說!”
顧朝點點頭應了下來。
沅兒是要做小王妃的,嫁妝當然不能含酸,她還指著這丫頭在霍家站穩腳跟,將來好拉扯湘兒和四殿下一把呢!
婆媳倆正說得高興,下人們傳話來說元蕙的馬車已經來到府門口了。
老夫人趕緊派人去給元徵傳話,一面又讓吳媽媽給她重新抿一抿鬢發。
顧朝撇撇嘴,老太太還挺愛捯飭!
她們誰也沒有想到,元蕙一家進府沒多久,裴廷琰和顧夕的馬車也到了。
老威遠候吩咐裴廷琰夫婦去把豆豆接回府,他們倆連飯都沒顧上好好吃就出發了。
威遠侯府和靖南侯府雖然都在城東,但威遠侯胡同和苦水胡同并不在同一個方向。
夫婦倆帶了幾個隨身伺候的人就坐著馬車出發了。
顧夕自從和豆豆相認之后整日都想和女兒在一起,去往靖南侯府的路上心情之迫切自不必言表。
裴廷琰則是有些郁悶。
老天爺就是會捉弄人,干嘛不在他得罪元沅之前就讓他知道那是自己的女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