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朝的官員每隔十日便可以有一日休沐,老夫人算好日子打發人去杭州城里請元徵,不料這里人還沒出宅子,布政使府的管家謝福卻親自到莊子里來了。
謝福家世代在老夫人娘家謝府為奴,連姓氏都是主家賜的,他從小便在元徵身邊伺候,能力十分出眾,對老夫人母子也極為忠心,自從元徵獨立開府之后便在府里擔任管家一職。
平日里他忙著打理元徵府里的大小事宜,除了年節,很少有空來給老夫人請安,今日突然急匆匆趕來,讓吳媽媽等人都有些不安。
老夫人聽說是謝福來了就知道一準兒是兒媳婦又出幺蛾子了,忙讓人把他請進了屋里。
謝福一進屋便急匆匆跪倒在老夫人面前,聲音里帶著一絲沙啞道:“老夫人,求您去府里一趟,奴才實在是沒轍了。”
老夫人一聽這話心口便有些發悶,吳媽媽趕緊上前替她順了順氣,對謝福有些不滿道:“小福子,你都三十大幾的人了,怎么還是這么毛毛躁躁的,老夫人上了年紀,經得起你這樣咋呼么!”
謝福頓時漲紅了臉,后悔得直揪自己的頭發,他膝行至老夫人身旁苦著臉道:“老夫人,都是奴才不懂事兒,您先消消氣。”
老夫人好容易順過氣來,她對一旁的吳媽媽道:“翠姑,你去找趙媽媽和竹君蘭韻兩個,讓她們好好照顧豆豆,另外讓人把馬車備好,待會兒你隨我進城一趟。”
吳媽媽是老夫人的心腹,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把一旁伺候的幾個丫鬟都帶了出去。
正房里很快便只剩下老夫人和謝福,她深吸了口氣后示意他站起來回話,“說吧,顧氏又鬧什么了。”
謝福站起身來回道:“前幾日莫神醫到府上來,說大小姐的病有治了…”
“什么!湘姐兒的病…”老夫人迫不及待地打斷了謝福的話。
“老夫人您別著急,聽奴才慢慢道來。莫神醫前幾日回杭州來了,說大小姐的病他師兄答應給治,但那位公孫神醫從不出診,要想治病就必須讓人把大小姐送到他府上,二老爺雖然不舍得,但為了大小姐還是應下了。不料二夫人得知后便鬧開了,非說是二老爺容不下她們母女,想…”謝福說到這里自己都覺得煩得很。
“有什么不好開口的,不就是懷疑徵兒想要納妾,嫌棄她生不了兒子,湘姐兒是個閨女身子又弱么!這也值得你親自跑一趟!”兒媳婦每次鬧騰說的都是這些,這些年老夫人耳朵都聽出繭子了,還有什么不知道的。
“老夫人,今日鬧騰得格外厲害,二老爺的臉都被撓花了…后來不知二夫人又說了什么,二老爺一生氣邊說要…要休了她,二夫人也火了說是要和離,奴才見事兒要鬧大,便封了二門,所以事情應該沒有傳出府…奴才實在是沒轍了,只好親自來求老夫人!”
老夫人一聽兒子的臉被撓花了,氣得太陽穴突突直跳,自己生養的兒子是什么人她還能不知道?幾十年來啥時候和人動過手!做官的人最在乎的就是臉面,年底正是衙門里最忙的時候,顧氏這是想要鬧什么!
“老夫人,車備好了。”外面傳來了吳媽媽的聲音。
“走吧。”老夫人快步走出了正屋。
※※※※
一個時辰后,一行人來到了布政使府邸。
府外和外院都一切如常,看來謝福封了二門這件事情做得很及時,老夫人略微松了口氣,在吳媽媽的攙扶下走進了內院。
此時的內院看起來也恢復了平靜,丫鬟婆子們俱都四散去做事,倒沒有人聚在一起胡亂議論,老夫人轉頭對身后的謝福道:“小福子,你和你媳婦兒都是好的,內外院都打理得井井有條,你們老爺這些年也虧得有你。”
“這都是奴才份內的事兒,當不得老夫人夸贊。”謝福客氣道。
老夫人擺擺手,緩步走進了元徵設在內院的書房。
書房不大,卻布置得十分明朗潔凈,靠近窗子的地方有一個青花瓷小魚缸,一身青色儒袍的元徵背對著書房門站在魚缸邊,似乎在給養在里面的幾條錦鯉投食。
老夫人一看他還有心思弄這個,一直提著的心倒是放下了不少。
“徵兒,娘來看你了。”老夫人站在書案旁輕聲道。
元徵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背部一僵,卻并沒有敢把頭轉過來,繼續朝魚缸里投著魚食。
“謝福做事越來越不靠譜了,多大點兒事情居然把娘都驚動了。”只聽得他用柔和的嗓音說著,仿佛今日根本沒發生那些事情。
老夫人怎會不了解自己的兒子,遇到的事情越是艱難就越是這樣淡然的態度,就是怕她這個做娘的擔心。
她快步走到元徵身邊強行把他拉轉過來面對著自己,果然那白皙的右邊臉頰上有幾道深深的紅痕,雖然已經清洗過上過藥,還是刺眼得很。
老夫人眼圈立刻紅了,顫抖著手想去撫摸兒子的臉頰。
元徵輕輕握住母親的手,淡笑道:“娘,沒事的,過幾日便好了。”
“徵兒,母親不想問今日你和顧氏到底發生了什么,只想知道你是怎么打算的?”老夫人直視著兒子的雙眸,正色道。
元徵把她扶到一旁的官帽椅上坐下,自己則立在一旁長嘆了一口氣道:“還能怎么辦,我和她是陛下賜的婚,想要分開談何容易?何況湘兒都八歲了,怎么過不是過,在一起能過十年就能過二十年、三十年…”
“顧氏呢?她又是怎么想的。”老夫人道。
元徵苦笑著搖了搖頭。
老夫人頓了頓,想到了孫女兒的事情,忙問道:“聽謝福說湘姐兒的病能治了?”
元徵聽母親提到這個,眸子里有了一絲光亮,他點點頭道:“莫神醫好容易打聽到公孫神醫的下落,親自跑了一趟,總算是得到了準信兒。只是公孫神醫那邊提的要求,不但要讓我們把湘兒送到他那邊去,而且據說要想徹底痊愈至少得用五年的時間,所以阿朝…”
“徵兒,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在用這些話來敷衍我,顧氏再怎么不像話她也是湘姐兒的母親,別說五年,只要能痊愈,就是二十年那又如何!這里面到底還有什么事兒?”老夫人有些怒了。
元徵一聽這話頓時有些頭大,有個太過于敏銳的母親真的是…
老夫人見他不肯說,站起身來瞪了他一眼道:“你不說我自個兒去找顧氏。”她一拂袖走出了書房。
“哎,娘…”元徵攔不住老夫人,無奈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