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一章 心虛
“你是他大嫂，就更不該說剛才那樣的話。我可是好不容易哄好小龍的，你不賠禮，那我現在就走。小龍再鬧，我可不管。”武老太太就唬起臉來。她并不介意田氏怎么稱呼她，反正田氏一直跟她都不親近。沒有希望，就沒有失望。武老太太對田氏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期待。
這也就是夏秀才認準了田氏，田氏又比較能生，夏家也輕易做不出來休妻的事。
田氏的臉色很難看，她左右看了看。這一屋子的人，就沒人是站在她這邊的。她沒有將大丫和二丫算進去。
“她大姨奶…”田氏歷來強項，不過此時也露出幾分心虛來。她臉上陪笑叫武老太太，意思是讓武老太太幫她收拾這個局面，至于賠禮道歉那就免了吧。要給小黑魚兒賠禮，她的臉上實在是過不去。
“娘，你剛才那些話，不賠禮可真過不去。我老叔年紀小，可他跟你是平輩人。娘，你看著辦吧。”夏至就說了一句。
平常田氏怎么折騰都好說，這一次田氏太過分了。她明明知道小黑魚兒在，她應該并不是故意說這些話惹惱小黑魚兒，實在是她平時說習慣了，一時就順嘴說了出來。
“行，我賠禮，我賠禮還不行嗎。”田氏的臉色變了幾變，她終究是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將事情鬧大。
她攛掇夏秀才到夏老爺子面前去說夏至，夏老爺子當時可很生氣，并且還說了讓夏秀才和她離門離戶的話。
田氏雖然不甘心，但總算是還有些眼色。
“你這叫賠禮啊？”小黑魚兒覺得田氏過于敷衍了。
田氏只得又說：“我說錯話了，小龍啊，我給你認錯。我就是一順嘴。…我以后再也不說了還不行嗎？”
這樣的態度，如果嚴格來說還是過不了關的。但是武老太太對田氏的要求很低。她認為田氏這輩子就這樣了，再怎么勸說和教導都沒用。
“行了，小龍你就看大姨的。你嫂子就順嘴說錯了。大過年的，你也看你大哥的面子，就讓讓一步。她往后肯定再也不敢了。她要是再敢那么說，大姨就不讓他。”
武老太太好說歹說地才將小黑魚兒給哄轉了。
田氏又臊又氣，隨便跟武老太太打了聲招呼就出去了，說是要去看看孫王氏。
“哎，”武老太太見田氏走了就嘆氣，“你娘這是身自愛福中不知福。也就你們老夏家，你爺你奶都是厚道人，要擱別人家肯定容不了她。”
還有一個緣故武老太太沒說。
如果夏老太太是夏秀才的親娘，只怕也是容不得田氏的。
“小龍啊，我聽說你娘抖落著了？我去看看她，你跟我一塊走吧。”武老太太就對小黑魚兒說道。
“大姨你先去吧，我等十六。”小黑魚兒的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事情完了，他就不掛在心上，重新高興起來。
武老太太這才知道夏至在給夏老太太熬粳米粥。
“十六這孩子就是孝順、貼心。”
因為粥還沒熬好，夏至就讓小樹兒陪著武老太太先往后院去。小黑魚兒雖然說要等夏至，但其實他在屋子里待不住。小樹兒也走了，他就帶了大青跑去河套玩了。
大丫和二丫都躲在屋子里不出來。夏至和孫蘭兒一邊熬粥一邊低低的聲音說話。
“…我聽我娘說，大娘好像想去府城…”孫蘭兒告訴夏至。
夏至微微點頭，看來田氏有這種想法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那這家里咋辦啊？”孫蘭兒替夏至擔心。
夏至肯定也要去府城的，但是夏橋和小樹兒還得留在家里。兄弟倆沒人照顧怎么行。
“我估計我娘得帶小樹兒。”夏至就說。
如果是大橋一個人留下來事情反而簡單很多。大橋可以去后院吃飯。
“那還有大丫和二丫呢…”孫蘭兒往東屋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將聲音壓的更低了一些。難道田氏還想帶大丫和二丫去府城住。
夏至也在想這個問題。她的猜測，田氏應該是想在去府城之間把大丫的事情辦妥，也就是讓大丫重新回到劉胖子的身邊。
這件事，田氏是計劃讓夏秀才來做的。
不過現在的情況，夏秀才雖然對田氏言聽計從的，但在這件事上夏秀才顯然并不樂意。而且她也出面把這件事給否了。
大丫一時之間只怕找不到下家。
就夏秀才在文山書院的那個房間，哪里夠田氏帶著大丫和二丫一起去住的呢。即便是擠著住下了，那也太不方便了。
“不知道我娘咋想的…”對這件事，夏至打算先觀望觀望。
這件事，本就該讓田氏和夏秀才自己去操心。
熬好了粥，夏至就用籃子提了往后院來。孫蘭兒也跟過來，她要看看夏老太太。
這會工夫，武老太太已經走了，夏老太太發了汗，正圍著被子在炕頭坐著。她說她已經好了。
夏至就又拿手背試了試，夏老太太的額頭確實是涼了下來。
看來是真的沒什么大問題了。
“奶，你把這粥趁熱喝了吧。你早上都沒咋吃飯。”夏至將粥端給夏老太太。
夏老太太聞到粳米粥的香氣，又見這粥熬的濃稠上面甚至還泛著一層米油。她是常年做飯的人，就知道這米粥夏至是用了十足的工夫。
夏老太太心中很感動。“這土土活活的，我也沒啥大事。家里啥飯菜沒有啊，你還又給我熬這個粥。”
“奶，這米粥養人，你吃了能好的快點兒。快過年了，咱這一大家子可都指望著你了。要是你病了，咱還咋過年啊。奶，你快點兒把粥喝了吧。”夏至笑著說道。
一家人過日子，其實過的就是女人。
夏老太太覺得夏至這話熨帖極了，當即就接了粥過去。嘗了一口，夏老太太又驚又喜。“十六啊，你在這粥里都加啥了，正合我的口味。”
傷風的人一般胃口都不好，吃不下東西，所以夏至在熬粥的時候特意往里面加了一些腌制的小咸菜。
那咸菜別她腌的咸香可口，和粳米粥的味道相輔相成，極為和胃。
夏老太太早上沒吃什么東西，心里又高興，就將整碗粥都喝了。“我這可是享著孫女的福了。”
喝完了粥，夏老太太的精神頭更好。她常年勞作，身體根基很好，這次雖然抖落著了很是兇險，但藥用的很及時，然后又發了汗，休息好了，這病癥也就煙消云散了。
夏老太太就問小黑魚兒上哪兒去了。
“上河套去玩去了。”夏至就說，“小樹兒也去了。他們倆有伴，我讓他們早點兒回來。”
“他們倆去了河套還能想著回來！”夏老太太并不樂觀。小黑魚兒和小樹兒都淘氣，都貪玩。倆人湊到一塊就更不用說了。
但是出乎夏老太太的意料，小黑魚兒和小樹兒竟很快就回來了。
“娘，你好啦？”小黑魚兒看見夏老太太坐著，就高興地說道。
“好啦。多虧十六。這生了多少兒子能有啥用，一個愣呵呵的，一個就知道玩，還得我孫女知道心疼我。”夏老太太就笑著說道。
這個時候，夏老爺子、夏三叔都從外面回來了。
“十六心疼你，就是我心疼你啊娘。”小黑魚兒有的時候嘴巴還挺甜的。“剛才十六熬粥，我還幫著燒火來著。娘，你不信你問十六。”
“我老叔是幫著燒火來著。”夏至就說。
夏老太太忍不住的笑。
看到夏老太太好了，夏老爺子和夏三叔也都放下心來。
“還是別拉忽了。”夏老爺子就囑咐夏老太太，讓她小心，被在著了涼受了風。
“沒事了。多虧十六買回來的藥，要不這回我恐怕真得躺幾天。”夏老太太就說。
“十六買回來的藥是好。”夏三叔點頭。
那些成藥丸子或者散劑不僅方便，而且藥效都很好。
夏至就說下次她去府城還會買藥回來。因為沒看到夏秀才，夏至就問了一句：“我爹呢？”
“我讓他送你大姨奶，再好好陪你大姨奶說說話。”夏老爺子就說道。
一會的工夫，夏秀才也回來了。夏二叔一家都沒露面，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快到晌午了，夏至就張羅做飯。
夏老太太要下地，自然是被夏至給攔住了。夏三嬸帶著臘月和陳杏兒過來，夏至還親自下廚，做了一個改良版本毛血旺。
剛殺了豬，血豆腐等原材料又新鮮又豐富，正好做毛血旺吃。
他們這開始做飯了，夏二嬸、五月、七月、郭喜媳婦幾個陸續地都到上房來了。夏二嬸也不懶了，還跟夏三嬸搶著做飯。
她幫忙做飯，一會就能在上房吃。
然后，夏二叔也訕訕地來了。他的手里還提著一包點心，就是鄉下很常見的那種槽子糕。
這槽子糕是送給夏老太太的。
夏至這才知道，她在前院熬粥的時候，夏老爺子已經罵過夏二叔了。夏老爺子是私底下罵的夏二叔，然后還讓夏二叔去買東西來看望夏老太太。
“娘啊，我心粗，我也沒想到。這你老要是真出了啥事，我這心里可咋過的去啊。娘啊，你這好點兒了，我這心就放下來了。”夏二叔可憐巴巴地坐在炕頭上給夏老太太賠禮，一口一個娘地叫的非常親熱。
不管心里怎么想，夏二叔的認錯態度一直都很不錯。
“我沒事，就是你爹大驚小怪的。老二啊，你掙錢不容易。家里啥吃的都有，你把這槽子糕從哪兒買的就去哪兒退了吧。”
夏二叔當然不能去退，他執意讓夏老太太收下。
“家里啥吃的都有。不能退，那你拿回去，給孩子們吃。”夏老太太又說。
“老二給你買的，也是他的一份人心。你就收著吧。他小時候你也沒少伺候他，還不能吃他幾塊槽子糕！”夏老爺子就悶悶地說了一句。
夏老太太這才將槽子糕收了下來。
晌午的時候，大家就都在后院上房吃飯。田氏說身子不舒服沒有來，夏老太太還讓夏三嬸送了飯菜過去給田氏。
田氏是真被慣的夠嗆。
小黑魚兒性情耿直。他雖然在前院的時候跟田氏鬧成那樣，但田氏跟他賠禮了，他也就聽了武老太太的話，根本就沒跟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提田氏口出惡言的事。
吃過飯，大家漸漸地散了。這次夏秀才并沒有著急回前院。他總算也明白了，田氏并非是身子真的不舒服，應該是心里不自在。
夏老太太還是下了地。她將夏二叔的槽子糕收下了，卻另外拿了府城送來的糕點出來預備著，打算一會等五月她們過來，就把這些點心給他們吃。
夏至坐在炕上幫夏老太太打袼褙，一面狀若無意地提了一句。“爹，我娘真要跟你去府城住啊？”
夏老爺子立刻就注意到了，還問夏秀才是怎么回事。
“…這兩天跟我說了好幾回了。她要去，那就讓她去唄。”夏秀才就說。
夏老爺子看了夏秀才一眼：“你媳婦要跟你去府城住，是能照看你。你都安排好了？還有大橋和小樹兒兩個…”
事實證明，夏秀才還根本就沒想到這個。
“你呀，還是凡事不上心。”夏老爺子嘆氣，“她樂意去，就讓她去吧。家里有我和你娘，咋地也能照看大橋和小樹兒。”
“還有我大丫姐和二丫姐呢。”夏至就說了一句。
夏老爺子又看夏秀才。
“孩子他娘想讓我給大丫和劉掌柜說和說和，我沒答應。”夏秀才向夏老爺子坦白。
夏老爺子有些生氣：“算你還有點兒磨兒。沒你媳婦說啥你就干啥。咱們老夏家還要臉呢。你一個秀才相公，你不要臉！”
“爹，我沒答應。”夏秀才趕忙說道。
夏老爺子就意識到問題的關鍵了。大丫和二丫都沒婆家，難道田氏要帶她這兩個侄女一起跟夏秀才去府城住。
“就你那窄門窄戶的，也不方處啊。”夏老爺子皺眉。
“我以前是一個人住。這要是孩子她娘非要帶大丫和二丫去，那我就去跟山長商量商量。”李山長一般會給帶了家眷的教書先生安排更大的屋子。
夏老爺子沒說話，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夏秀才就看了夏至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