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聽田氏這么說,就隨意地往小黑魚兒那邊看了一眼。小黑魚兒身邊圍著幾個孩子,有點比他大,有的比他小,有大興莊的孩子,也有這臨水鎮上的孩子。
小黑魚兒經常趕集來出攤,也認識了不少臨水鎮上的孩子。
他跟這些孩子的關系都很不錯,是這群孩子的頭兒。每次出攤,小黑魚兒都會拿出一些薯條薯角之類的,分給來找他的小孩子們。
這是小黑魚兒的性子。他之所以能夠成為孩子王,除了特別仗義、霸氣之外,很大程度上也歸功于他這種豪爽大方的性子。
小黑魚兒有些…視錢財如糞土。
其實夏老爺子年輕的時候花錢也特別大手大腳,給家里人花錢他還知道儉省些,到了外面花錢就仿佛流水一般了。
小黑魚兒這一點,實際上是有些像夏老爺子來著。大家心知肚明,誰都不好意思說。
對于小黑魚兒這種招待小弟的行為,夏至給與了一定程度上的支持。小孩子也有交際圈子,小孩子交際也是要花錢用工夫的。
不過,她還是限制了小黑魚兒。比如說每次出攤,她只給小黑魚兒一定數量的薯角和薯條,讓小黑魚兒隨意支配,額外的,小黑魚兒就不能動了。
小黑魚兒想自己買也不成。小黑魚兒手里沒錢,說要分給他的那些股份紅利,如今都在夏至手里攥著呢。
夏至的這種做法,受到了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的一致贊揚,他們都覺得夏至將這件事處理的很好,甚至比他們處理的還要好。
所以,夏至對于田氏的話就很不以為意。
“都是我老叔的朋友。也不會多給,每個集就那些,我老叔高興,那些孩子也高興,我們也沒啥大損失。”夏至還是簡單地跟田氏解釋了一句。
田氏依舊是有些氣不過,喃喃地說夏至胳膊肘往外拐。對隔了一層的小屁孩就那么好,對她這個親生的娘,還有姥家的親戚就黑口黑面的。
“這人和人不都是處出來的嗎。”夏至掃了田氏一眼,語氣很是淡然。“兩好才能并一好呢。”
田氏就有些說不出話來。她頓了頓,就將那碗酸梅湯給喝了。
“娘,我大丫姐沒留你吃飯啊?”夏至忙過了一會,看田氏還坐在那里,就過來跟她說話。
“留了。哪能不留我吃飯。我沒在她那兒吃。她現在…等往后的吧…”田氏說的含含糊糊的。
其實夏至心中隱約有些明白。
別人不知道大丫跟著劉胖子是怎么回事,可是田氏心里卻是明鏡兒似的。按照田氏的說法,大丫以后會怎么樣,就全看她的肚子是不是爭氣了。
如果能給劉胖子生下兒子來,大丫就很可能會過了明路,真的做了劉胖子的二房。那個時候的,大丫才算是有了正經的和體面的身份。
田氏對于身份這種事,還是比較看重的。
夏至明白田氏怎么想,卻并不說破。
“你大寶哥相門戶要到鎮上來。”田氏突然說了一句。
夏至覺得,可能她是幻聽了。田氏又將話說了一邊,夏至這才不得不相信。
“他們家不是在靠山屯兒,相門戶相門戶的,上臨水鎮上來相啥,想相的是誰的門戶?”夏至在田氏的對面坐下來問田氏。
田氏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卻還強硬著跟夏至說:“你問我,我也是才聽到信兒,還是大丫告訴我知道的。”
夏至輕輕嘆氣,緩和下語氣來跟問田氏。
田氏這才將事情的經過跟夏至說了。
她今天去看大丫,大丫告訴她,田老頭又捎信兒來了,說要安排在大丫家相門戶。
上次田老頭和田王氏到鎮上來,對大丫居住的院子和房子都比較滿意。也不知道他們跟岳家那邊是怎么說的,又是怎么商量的。
總之,最后田老頭的決定就是將相門戶的地點安排在大丫家了。
按照田老頭的說法,臨水鎮是個大鎮店,大丫的家也體面,能夠給岳家的人留下一個很好的印象。而且因為是大鎮店的緣故,坐車來回也方便。
田老頭讓捎信兒的人吩咐大丫,說這是她哥這輩子最重要的一件事,一定讓她把事情給安排好了。
所謂的安排好了,除了把房屋內外都收拾妥當之外,還要招待酒席。
相門戶嗎,最后大家總要坐下來吃飯的。而這飯菜顯然不能是普通的家常飯菜,得辦席面。
大丫就有些抓瞎,說沒辦過這樣的事,讓田氏給她出主意。
田氏做了夏家的媳婦這么多年,也沒操持過什么大事。而且,這所謂的安排,其實最主要的,還是出錢。
隨份子夏至都只肯給出一塊布,這安排酒席的銀錢,夏至更不可能給出了。
“我讓她要么從鎮上的酒樓定,要么就讓她家里伺候的人給準備,反正伺候的人平時也給她做飯,就是怕做不出啥席面來。”田氏說這些話,就有些跟夏至傾訴的意思。
“那她能弄到錢嗎,辦這么大的事,是不是還得跟劉胖子商量啊?”夏至就問。
“啥劉胖子劉胖子的,你還叫人家外號,多不好聽。”田氏嗔了夏至一眼,“這個大丫說她自己想辦法。大寶是七月二十五相門戶,離著還有幾天。大丫估摸著,到時候劉掌柜應該不在家。”
聽田氏的意思,大丫似乎是打算瞞著劉胖子來辦這件事了。
“那伺候的幾個人可都是劉胖子的人。”夏至就說,大丫就不怕那三個人高密嗎?
“劉胖子要聽大丫的,那仨人就知道啥該說,啥不該說了。”田氏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不過答案自然也在她所說的話里面了。
想起上次跟大丫見面,大丫似乎對劉胖子很有把握的樣子。再想想夏秀才這些年對田氏言聽計從,田氏應該不會給大丫傳授了什么御夫之術吧?
夏至菜刀眼看田氏。
“就是借用借用他的房子,對他是小事,對大寶,對你姥家那可就是大事。”田氏立刻就解釋道。
“那辦事的錢我大丫姐手里有了?”夏至又問。
劉胖子說不給大丫零用錢了,但是新鮮勁兒后,后來又有些心軟,據說是又給了大丫一點兒,但比以前給的就少了很多。
“衣裳啥的,先到當鋪上押一陣,她在想法子跟劉掌柜多要幾個錢。…是挺難,夏至,你看你這…”田氏一邊說著話,就朝前面夏橋收錢的案子上看了一眼。
那收錢的笸籮,放錢的錢袋子。
“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我做不了主。”夏至就說,“要是我能做主,我也不會答應的。娘,我之前的話說的還不夠清楚嗎,還想讓我再說一遍啊。”
“你,你也太死硬了。”田氏恨恨地,她拿夏至真是沒辦法。“你老叔撒出去的那些不是銀錢,你就不能看看娘的面子,還有你大丫姐也挺不容易,你跟別人都舍得。”
“事兒不一樣,不能比。”夏至很干脆地拒絕,讓田氏不用胡亂打主意了。“就是一塊不,再多一文錢也沒有。愛要不要。”
然后,夏至還問田氏:“他們要是在鎮上相門戶,娘肯定得來吧。”
“我能不來嗎。那是我親侄子。”田氏掃了一眼夏至,“到時候,你和你哥,還有小樹兒也跟我一塊來。”
“我們來干啥!”夏至顯然不打算參與這件事。
“這不都是實在的親戚嗎,挺大的事,沒幾個人到場哪兒行。你姥那邊就家里幾口人,再沒別人了。女方那邊說是家里來來四口人,算上姑娘自己。就在咱近旁邊,咱們不來,誰來啊。”
田氏的意思,是讓夏至、夏橋和小樹兒來給撐場面。
“到時候大丫得準備席面,就當時過來吃一頓,也看看熱鬧不挺好的嗎。”田氏勸夏至,“你平時看見別人家相門戶,你還跟著臘月往前湊,去看人家的新媳婦、新姑爺呢。”
夏至就有些囧。那次是她和臘月在一起,正好碰見有人定親相門戶。臘月非要看,她拉著她擠進了人群里頭。
她才沒有田氏說的那樣好奇心重呢!
“沒有的事。”夏至先說,然后又是一句,“再說吧。”
田氏見夏至并沒有一口拒絕,就認為這件事還是有門的。小姑娘家家的,這種事沒有不感興趣的。反正還有幾天的工夫,她再好好勸勸夏至,哄哄夏橋和小樹兒,這件事就算成了。
銀錢上她以后只怕是幫不上娘家了,這件事,也算是盡到她的一份力吧。
田氏沒有等夏至一起回去,她在集上也沒啥事,就提前搭了車回去了。那車還是夏橋給她找的。
夏橋跟著出攤這些日子,一般往從大興莊方向來趕集的人,他差不多都認識了,還都能說上兩句話。
夏至跟田氏說了這半天話,小黑魚兒早就跑過來,虎視眈眈地盯著田氏了。田氏之所以提前走了,估計跟小黑魚兒也有些關系。被小黑魚兒那么看著,田氏能繼續坐了半天,心里肯定是承受了不小的壓力的。
李夏則是忙前忙后的,他對田氏的態度很好,中途還給田氏添了一次酸梅湯。不過,他并沒有過來妨礙田氏和夏至說話。
等田氏走了,夏橋就抽空過來跟夏至說話。
田大寶串門的事,他聽到幾句。夏至就簡單地把田氏的意思跟夏橋說了。
“咋上人家來相門戶?”夏橋覺得這件事很荒唐,至于到時候也要他們到場的事,夏橋并不感興趣,而且還覺得有點兒煩。“那就到時候再說吧。”
收攤的時候,李掌柜又打發伙計過來,給李夏送了不少東西,其中一簍還是螃蟹,個頭均勻,每個都超過半斤重,而且還都是團臍的。
小黑魚兒和夏至都喜歡吃螃蟹,李夏就特意告訴李掌柜,別的東西都沒什么,螃蟹一定要有。
大家開開心心回到大興莊,夏至就將螃蟹給夏老太太,讓她給蒸上了。然后李夏還遞過去一壇酒。
“正宗金華酒,燙一燙,就著螃蟹喝最好了。這酒綿軟,大奶,三嬸還有十六都能多喝幾杯。”李夏還很體貼地囑咐了兩句。
夏老太太眉開眼笑地應了。
等李夏到西屋去了,夏老太太才跟夏至說,李夏總往家里帶這些好吃的好用的東西,她和夏老爺子都有些過意不去了。
“說是咱招待,其實咱也沒招待啥,頂不上人家李夏自己拿來的東西。”
“奶,事情不能這么算。那東西的價錢都能估量出來,可是爺奶你們待李夏的心意,你把李夏照顧的這么好,那可不能用銀錢來衡量啊。”夏至就笑著說。
夏老太太笑:“你這孩子,是站在哪兒邊說話呢。”
隨便嘮著嗑,夏至就將田老頭要給田大寶在臨水鎮上相門戶的事跟夏老太太說了。夏老太太大吃一驚,也覺得這件事很荒唐。
夏老爺子正好走過來聽見了夏至的話。
夏老爺子對田老頭的安排很是無語。“他挺會算計啊。辦的都是啥事!”還有一句,這件事,田老頭應該是為了自家的面子上好看,好能夠窩盤住岳家的姑娘。但是實際上,夏老爺子很想說一句,田老頭這還要不要臉了。
不過當著夏至的面,夏老爺子并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
盤過賬,又吃過了晌午飯,夏至就回前院歇中覺了。
等歇過中覺起來,孫蘭兒就將一牙西瓜端到她面前。“李夏和老叔給你送過來了,看你睡的挺香,就沒讓叫醒你。趕緊吃吧…”
“他倆去買西瓜了?”夏至一邊起來,一邊笑著問孫蘭兒。
“不是買的,說是剛才老黑叔給送過來的。西瓜要拉架了,老黑叔給后院送了好幾個來。老叔還說一會也讓我去抱一個拿回家去。”
“那你就去拿唄。”夏至笑。
孫蘭兒能時不時地拿些東西回家,孫王氏的臉色總能好看些,還有大毛和二毛也不像過去那樣欺負孫蘭兒了。
夏至有問孫蘭兒吃過了西瓜沒有,孫蘭兒說大家伙都吃過了,夏至才將西瓜接過來吃了。
這西瓜估計還是小黑魚兒挑選的,沙瓤,特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