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戶人家都是早睡早起。夏至到了后院的時候,李夏正站在院子里陪著夏老爺子說話,他手里還拿了這一把大掃帚,似乎是剛幫夏老爺子掃過院子。
夏老爺子的日常習慣,每天早上起來,都得把院子給先掃一遍。不過他不收拾屋子,收拾屋子是夏老太太的活。
“爺,李夏,早上好。”夏至笑著跟兩人打招呼。
夏老爺子笑瞇瞇地點頭,覺得孫女特別有禮貌。
夏至有問李夏昨天晚上睡的好不好:“…在這還習慣不?”
“挺好的,沒啥不習慣的。”李夏笑著回答,還說都是因為夏老太太把他照顧的特別好的緣故。他這話音還沒落地,小黑魚兒就從屋子里面跑了出來。
“十六…”喊了一聲夏至,小黑魚兒又摸了一把跑到他身邊汪汪叫的大青的腦袋,就仰著頭為自己表功,“還有我,我陪著李夏來著。”
沒錯,昨天晚上是小黑魚兒陪著李夏睡的。
李夏笑的眉眼彎彎的,別看小黑魚兒白天那么淘氣調皮,但是晚上睡覺的時候卻特別的老實有規矩,不像別的男孩子伸胳膊伸腿好像睡夢中還在打拳的樣子。
小黑魚兒睡覺老實,很大程度上是被夏老太太給規矩出來的。
“十六來了,趕緊洗洗手,吃飯了。”夏老太太這個時候就從堂屋出來,招呼大家吃早飯。一家人她起的最早,已經把早飯都給做得了。
因為有李夏在,夏老太太的早飯準備的比平時豐盛。剛出鍋的饅頭又切成片,用油在大鐵鍋里煎的兩面焦黃,一早上夏老爺子親自去豆腐坊打回來,還冒著熱氣的豆腐腦兒,腌的流油的咸鴨蛋,還有手撕茄子、涼拌土豆絲和油炸花生米。
這都是夏老太太自己操持出來的,都沒用夏三嬸和臘月給幫忙。
“我大奶做的飯菜真好吃。”李夏不挑嘴,吃什么都吃的香噴噴的,然后他還總是夸夏老太太的飯菜做的好吃。
不僅夏老太太高興,夏老爺子的心情也很愉快。
李夏這孩子不僅性情隨和,沒有架子,還特別會來事。同時,夏老爺子還覺得他跟李夏挺投緣。昨天晚上臨睡之前,李夏這孩子就過來問候他和夏老太太,還陪著他嘮了一會嗑兒。今天早上起來也是,李夏先是到他們這個屋來問好,然后才去洗漱。
后來,李夏看見他在打掃院子,還把掃帚給搶過去,替他把院子給打掃干凈了。
夏老爺子越看李夏越覺得喜歡。李夏簡直就是個十全的孩子,他就沒缺點!
“咱莊戶人家沒啥山珍海味的,就是平常的吃食,委屈你了。李夏,你要是想吃啥,就跟你大奶說。”夏老爺子現在也不稱呼李夏為公子了,而是親切地直接叫他李夏。
“這就挺好。”李夏笑著點頭,他看的出來,為了他,夏老太太在吃食上很是用了些心思。
吃過了早飯,夏三嬸和臘月就過來幫著夏老太太收拾。李夏留在屋子里跟夏老爺子嘮嗑。夏至想了想,就走到堂屋來找夏老太太。
“奶,我跟你說點兒事。”夏至將夏老太太拉到一邊,低低的聲音如此這般地把孫王氏虐待孫蘭兒的事情說了。
孫王氏虐待孫蘭兒的手段太過陰狠了,夏至懷疑孫王氏心理有問題。而夏老太太聽完了夏至的話,也驚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心腸也太歹毒了。”夏老太太感嘆著說。
夏三嬸在旁邊,也聽見了夏至的話,當然夏至也沒打算瞞著她。夏三嬸就說她覺得背上都起雞皮疙瘩了。
“表面看著溜光水滑的,說話也響當當,咋用這樣下作的手段折磨人!”
夏三嬸覺得這種事情匪夷所思,也非常可怕。她成長的環境比較單純,所接觸到的人也大都在固定的圈子里面,大都是志誠、善良的人。像孫王氏這樣表里不一,還很有欺騙性的人,她在生活中是很少碰到的。
“一樣米養百樣人,這世上啥人都有。”夏老太太就說了一句,她知道自己這個兒媳婦人比較單純。
“奶,三嬸,咱得想法子幫幫我蘭子姐。我實在是看不下去。”夏至就說。
夏老太太和夏三嬸也想幫孫蘭兒,但大家分門別戶,這事情就不好著手。如果那么容易就能幫助孫蘭兒,大家伙也不會等到現在了。
夏老太太就嘆氣:“我一會跟你爺說說。估計你爺也就是生氣,他也沒啥好辦法。老五媳婦那個人是個滾刀肉,大家伙都拿她沒辦法。”
夏至只好點頭。
這會工夫,李夏和小黑魚兒就從屋子里走了出來。小黑魚兒招呼夏至:“十六,走,咱帶李夏去玩。”
夏老爺子隨后跟出來跟夏至說正好今天沒什么事,讓她和小黑魚兒好好地陪著李夏到處逛一逛,還囑咐夏至不要讓小黑魚兒太淘氣,別什么地方都帶李夏去。其中的意思,李夏是府城的娃,沒莊戶人家的娃那么皮實,上山下河什么都不怕,這是讓夏至撿安全的地方帶李夏去。
夏老太太也讓夏至出去玩玩,散散心:“別想那么多,船到橋頭自然直…”意思是讓夏至別總想著孫蘭兒的事,要高興一些。
夏至點頭答應了。
李夏為了出來玩,特意換了一套衣裳。
衣裳是夏老爺子年輕時候的,據說根本就沒穿過幾次,就壓了箱底了。夏老太太看李夏帶來的衣裳都挺好,挺貴重的,同時自然就不怎么耐磨耐臟,所以特意給李夏找了這套褲褂出來。
一開始,她還擔心李夏嫌棄,猶豫著不好跟李夏說,還是夏至跟李夏說了,李夏沒有任何為難,很歡喜地就把衣裳給換上了。
八九成新的淡青竹布褲褂,腳下千層底的青布鞋,頭上還戴了草帽,跟小黑魚兒的打扮一模一樣,從遠處看,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莊戶人家少年了。
因為李夏不嫌棄夏老爺子的舊衣裳,夏老太太對李夏的好感又深了一層。她仔細地我李夏打理著衣裳,一邊還跟李夏解釋,說衣裳根本就沒下過幾回水,而且別看夏老爺子黑黑瘦瘦的,人很健康,幾乎沒生過病。
“大奶,我不嫌我大爺。這衣裳挺好,我穿著還挺合身的。”李夏笑瞇瞇地說。
“嗯,是挺合身。”夏老太太笑的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不過往后你肯定比你大爺高。你看你長手長腳的,還有的長呢!”
“那我呢,那我呢?”小黑魚兒就湊過來問。
“你也是。”夏老太太摸了一把小黑魚兒的頭,笑著說道。
夏老太太和夏老爺子都不礙,而且身材比例也都不錯,有他們的基因的小黑魚兒往后身材肯定也錯不了。
夏至也去換了一套細布褲褂,就和李夏、小黑魚兒還有大青出了家門,直奔河套。
夏老爺子的囑咐,是不讓他們玩水的。但是這河套可是小黑魚兒最喜歡玩的地方,他覺得這里有很多好玩的,無論如何都得介紹給李夏。
而夏至對不能玩水的理解,就是不讓小黑魚兒到深水的地方去游水,所以自然也就沒有阻攔了。
到了河套,只一會的工夫,小黑魚兒就幾乎玩瘋了。他先帶著李夏蹚水,然后還帶著李夏在水里摸魚,就是什么都不用,站在水里看著有魚過來,憑借兩只手將魚抓住。
要說摸魚這項活動,特別講究眼疾手快,也就是靜若處子,動如脫兔了。
之后,因為李夏大魚小魚都沒摸到,小黑魚兒又帶他到上游,開始修筑堤壩攔水,用魚簍憋魚。
夏至陪著他們玩了一會,就到河岸上,找了塊干凈的大石頭坐了下來,然后就笑瞇瞇地看著李夏和小黑魚兒抓魚玩。
不僅小黑魚兒玩瘋了,李夏也越玩越高興。夏至笑瞇瞇地想,李夏的成長環境,應該很少有玩的這么野、這么放得開的時候吧。
其實,小孩子自小多與大自然接觸,對于身心都有很大的益處。
李夏在河里玩了一會,就看到夏至坐在岸上,臉上雖然笑瞇瞇的,但眼神卻沒有平時那么澄澈,似乎是有什么心事的樣子。
夏至一早上過來,李夏就覺得她應該心里有什么事。
這么想著,李夏就甩了甩手,趟著水走到岸上來。他在夏至身邊坐了,跟夏至一起看河里的小黑魚兒。
“咋不玩了?”夏至問李夏。
“過來歇歇。”李夏就說。
“老叔比你玩的瘋,老叔都沒累呢。”夏至就笑,暗暗嘲諷李夏體力不濟,還比不上小黑魚兒一個七歲的小娃。
李夏不以為忤,只是嘻嘻一笑,卻突然問夏至:“十六,你是不是有啥煩心事啊?”
“那么明顯嗎?”夏至微微一驚,這才轉過頭來看著李夏。
“嗯。”李夏點頭,“你早上過來,我就看出來了。當時人多,我也沒好問。十六,有啥事,跟我說說唄。就算我幫不上忙,你跟我說說,總能好過些。”
“哎。”夏至嘆了一口氣,她想了想,就沒有瞞著李夏,“昨天的蘭子姐和她娘你都看到了…”
“嗯。你蘭子姐日子不好過。”李夏就說。即便夏至沒跟他說過孫蘭兒的事,只憑他對孫王氏和孫蘭兒的觀察,他就能夠做出這樣的結論了。
李夏雖然年紀不大,但是看人已經很有一套了。
“嗯。李夏,你都想象不到…”似乎面對李夏,不論什么事都能很容易地說出來。夏至就將孫王氏如何虐待孫蘭兒的事跟李夏說了。
李夏這才明白夏至是因為什么不高興。
如果沒有外力,孫蘭兒這樣的女孩子真的就要一直生活在孫王氏的陰影之下了。
夏至不僅說了孫蘭兒的遭遇,還說了為什么大家都拿孫王氏沒辦法。
“我跟我奶說了。我奶說去告訴我爺,讓我爺給想想辦法。”夏至告訴李夏。雖然夏老爺子也算是個很有辦法的人,但是在這件事上,夏至思來想去,還是沒有抱太大的希望。
夏老爺子那些老爺子出面,孫王氏未必買賬。而且,名不正則言不順,他們都不是孫蘭兒的正經長輩。
即便是夏老爺子強出頭了,也許結果反而更糟。
“十六,你跟我多說說這個孫王氏的事,我看看我能不能幫你想個法子。”李夏想了想,就對夏至說道。
“好。”夏至真就將她所了解的孫王氏的事,都一一將給了李夏聽。
李夏又仔細地問了孫王氏是哪里人,娘家在哪里,是做什么,然后就告訴夏至:“十六,這件事就交給我吧。”
夏至也是一點就透的人:“李夏,你是打算從她娘家那邊下手?”
既然大興莊、孫家這邊沒人能夠治的了孫王氏,那么她娘家那里或許就有能夠治住她的人或者是事。
“這是一個思路。”李夏點頭,但也不限于此。看著夏至煩惱,李夏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要幫著夏至把這件事給辦好了。
“那我也讓我爺找人打聽打聽。”夏至就說。
“別。”李夏攔住夏至,“別打草驚蛇,我這邊找人悄悄地打聽就行了。”
“那好吧。”夏至覺得李夏說的有道理,就點頭答應了。
“抓到魚啦。”小黑魚兒在河里大叫了一聲,還忙著招呼李夏和夏至,“你們倆干啥呢,快點兒來,咱抓到魚啦。”
夏至和李夏相視一笑,這才站起來,一前一后跑到河里,跟小黑魚兒繼續憋魚。
晌午回家吃飯,飯桌上就多了一道魚。
吃過飯,李夏就寫了一封信,夏三叔趕著車親自給送到了鎮上的聚賢酒樓。誰都沒問李夏信中的內容是什么。
歇過晌,夏至和小黑魚兒又帶著李夏往山里去玩了一圈,小黑魚兒拿李夏當梯子,爬到樹上摸鳥蛋,又采了野果子給李夏吃。夏至提著個籃子,采了半籃子的草菇。
這種草菇長的普普通通的,但卻非常美味,燉炒都可以,做醬更好。
轉眼,就又是臨水鎮的大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