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家
夏至聽見孫蘭兒的聲音在自家院子里，一開始還嚇了一跳，以為是孫蘭兒出了什么事了。不過，等她打開前門，看到孫蘭兒的一張笑臉，頓時就寬了心。
孫蘭兒眉開眼笑的：“十六，我來給你做伴兒來了。”孫蘭兒沒拿鋪蓋過來，前一陣子她給夏至做伴兒的時候，就用的是夏至的被褥。
夏家在大興莊算得上是上中等的人家。夏秀才和田氏成親之后雖然沒再置辦什么東西，但是他們成親的時候，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卻給他們準備了不少，其中就包括成套的被褥。后來他們跟夏老爺子分家，夏老爺子想到孫兒孫女們，還分給他們一些被褥。
所以，夏至家里有好幾套閑置的被褥。
夏至聽孫蘭兒說是來給她做伴兒的，想到她們在下坎時候說的話，不由得心里很是奇怪。但孫蘭兒能過來，夏至是很高興的，也就沒有急著問孫蘭兒緣故。夏至先將孫蘭兒帶到東屋，跟夏秀才和田氏說了話 夏秀才待孫蘭兒很和氣，田氏待孫蘭兒還多了幾分親切。
“這倆是我娘家的侄女，大丫和二丫。”田氏還將大丫和二丫介紹給孫蘭兒，她讓兩姐妹喊孫蘭兒叫做姐姐，然后還笑著囑咐孫蘭兒，“大丫和二丫要在我這住一陣子，往后你們多在一處，幫我照應著點兒吧。”
孫蘭兒當然點頭答應了。
這些話，田氏都沒囑咐過夏至。看來，田氏更愿意大丫和二丫跟孫蘭兒親近，而并不愿意繞過她們跟夏至親近。
夏至當然不會吃這個醋，只是心中覺得有些好笑。看田氏熱情的態度，她應該是覺得大丫、二丫和孫蘭兒會有很多共同語言，而且跟孫蘭兒相處，對大丫和二丫也有好處吧。
在東屋略說了兩句話，夏至就將孫蘭兒帶到西屋了。
“蘭子姐，你咋過來了？你娘沒說啥？”到了西屋坐下，夏至立刻就問孫蘭兒。
“就是她讓我過來的，要不然我哪兒敢啊。”孫蘭兒告訴夏至，她剛才做完了一天的活計，孫王氏突然就把她叫到身邊說話，主動提出讓她來陪夏至。“讓我好好看看大丫和二丫，還讓我跟你和大娘好好打聽打聽…”
孫蘭兒沒有隱瞞夏至，將孫王氏吩咐她的話都說給夏至聽了。
夏至恍然大悟：“我就說她沒那么好心。”原來孫王氏是出于好奇心，所以安排孫蘭兒過來打探消息的。
要說從前夏至家里也發生過不少的事情，孫王氏私底下都很關注，但卻從來沒有像這一次一樣，表現的這么主動、熱切。這里面肯定是有些緣故的。
田氏和孫王氏相處的不錯，主要是孫王氏對田氏非常巴結。而在兩個人的交往之中，孫王氏雖然巴結田氏，但卻做的很有分寸。孫王氏知道兩人身份的差異，也知道田氏非常在乎自己秀才娘子的身份，所以兩人之間保持了一段距離，相處的不錯，但卻并不親近。
孫王氏的改變，應該是因為大丫和二丫的到來，以及田氏對于兩個娘家侄女前程的打算。
“十六，我覺得我娘沒安好心。你要小心點兒。”孫蘭兒壓低了聲音跟夏至說體己話，她也覺得孫王氏的不對勁兒了。“咱們是不是也該跟大娘說一聲，讓大娘也小心點兒？”
“不用。”夏至想了想，就搖頭說道。這個不用，自然是指不用去提醒田氏。“有沒有你娘摻合，都沒啥大區別。”
田氏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情，還真很少有人能夠改變。
“那行，回去我啥都不跟她說。”孫蘭兒就不再說提醒田氏的話，只是跟夏至保證道。
“蘭子姐，你別啥也不說呀。那她下次該不讓你過來了。”夏至就笑，“表面上的事，你跟她說說也沒啥。你不跟她說，她自己也能看到，琢磨出來。”
“那我明白了。”孫蘭兒看了看夏至，明白了夏至的意思之后，她也笑了。
到了夏至這里，孫蘭兒和臘月都很不見外，兩個人快手快腳地又將屋子打掃收拾了一番，然后就在炕上鋪了褥子。
小黑魚兒還在跟大青玩，被夏至督促著洗漱了，然后就爬上炕，脫得只剩下小褲衩小肚兜，在褥子上躺下了。夏至趕緊拿一條小薄被給他搭在肚皮上。這是夏老太太特別囑咐的，這個季節蓋不住大被子，但小孩子的肚子卻得好好保護，若是著了涼就會生病。
不僅小孩子，就是大人也是如此。
小黑魚兒就有些不樂意：“十六，我熱的慌。”
“那也得蓋。”夏至在這件事上是沒得商量的，“老叔，你要是在我這著涼了，往后我爺和我奶該不讓你上我這來了。”
夏至這么一說，小黑魚兒就老實了。
孫蘭兒和臘月也都上了炕，三個小姑娘聚在一起可沒那么早睡。夏至點起了蠟燭，臘月和孫蘭兒就著燭光做針線。
孫蘭兒縫的是大紅蕉布的比甲。夏至往靠山屯兒去了一天，孫蘭兒已經將她和臘月的比甲都裁好了。
臘月沒有縫比甲，她在一針一線地繡著荷包。
“臘月，你的比甲呢，做好了？”夏至就問。
“還沒呢。”臘月笑著回答，“我娘怕我給做壞了，拿過去說她替我縫。我說我趕著想穿，我娘說給我趕趕，這一兩天就能讓我穿上。”
臘月說著話，臉上一直帶著笑容。
孫蘭兒抬起頭來，和夏至交換了一個眼神。她們一個是沒有親娘疼，一個是有親娘但卻不疼她。臘月是她們三個之中唯一一個有娘疼愛的孩子。
夏三叔和夏三嬸都是普通的莊戶人，夫妻兩個也沒什么特長，日子過的中等。但兩人都勤勞肯干，對孩子也都很疼愛。
“臘月有福。”孫蘭兒就說了一句。
臘月小姑娘不算特別聰明，但她也不遲鈍，一下子就從孫蘭兒的語氣中聽出不對來了。
“蘭子姐，我讓我娘也替你把比甲做了吧。我娘做的快…”臘月急忙就說道。
“不用，我自己這就快做完了。”孫蘭兒也趕忙說道，“三嬸多忙啊，我哪能麻煩三嬸…”
看臘月和孫蘭兒兩個詞不達意地說著話，彼此都有些著急，夏至忍不住笑出聲。臘月和孫蘭兒都是善良的女孩子。
“蘭子姐，往后你要是有啥事忙不過來，就跟我奶和我三嬸說。大家伙可都沒把你當外人。”夏至就笑著說道。
“對，就是這個意思。”臘月連忙附和，然后她又說了一句，“蘭子姐，我娘說了，你心眼好，往后肯定也有福。”
“我能有啥福啊。”孫蘭兒小聲地說道，不免有些傷感，然而她又不好卻了臘月的好意，就對臘月笑了笑。
夏至覺得這個話題的走向不大對勁兒，就打斷了兩個人的話。“咱們自己多努力，以后肯定都有好日子過，都有福氣。”
“對，對。”臘月連連點頭。
孫蘭兒想了想，也重重地點了頭。雖然小姑娘自認命苦，這輩子不大可能有什么好日子過了。但她畢竟還年輕，對未來不可能沒有一點兒美好的期待。她愿意相信夏至的話。
看孫蘭兒和臘月都快活起來，夏至覺得這樣才對勁兒。
“臘月，你做了多少荷包了？”夏至又問臘月。
臘月趕忙將自己做的荷包都拿出來給夏至看。今天她來陪著夏至，除了想跟夏至在一塊之外，還有一件要緊的事要跟夏至說，就是這些荷包的事了。
“姐，明天咱趕集去不？正好把這些荷包都賣了吧。咱奶那也攢了好幾個荷包呢。還有籃蘭子姐…”臘月大眼巴巴地看著夏至。
孫蘭兒也期待地瞧著夏至。
就連小黑魚兒聽到趕集兩個字也爬起來，同樣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夏至。
“去！”夏至簡單地回答了一個字。
臘月和孫蘭兒幾乎要歡呼出聲，而小黑魚兒的快活則是要從大眼睛里滿溢出來了。
臘月已經在碎碎念著，賣了荷包她要買些什么。孫蘭兒就說她賺來的錢全交給夏至，夏至愿意買啥就沒啥。
小黑魚兒也在跟夏至商量要買些什么。夏至這些日子都沒時間繡荷包，但她從府城回來時是帶足了錢的。
“明天趕集，我買幾領涼席回來吧。”夏至坐在褥子上也覺出熱來，就首先說道。
小黑魚兒自然說好，然后就湊到夏至耳邊，小小的聲音說起了他的要求。夏至笑瞇瞇地聽著，時不時地點點頭。
幾個孩子越說越高興，到最后真正歇息的時候就已經很晚了。但是第二天早上，她們還是早早地就起來了。平時養成的早起的習慣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恐怕就是心心念念要去趕集的事情催著她們早起了。
孫蘭兒一起來，就給夏至去打洗臉水，還在外面碰到了同樣早起的大丫和二丫。知道孫蘭兒是給夏至打洗臉水的，兩姐妹偷偷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她們都覺得她們是明白了一些什么。
孫蘭兒卻沒那么多心思，她給夏至打了洗臉水之后，就要回家去干活了。
夏至卻叫住孫蘭兒，對她如此這般地囑咐了一番。
孫蘭兒猶猶豫豫的：“十六，這、這能成嗎？”
“蘭子姐，你聽我的肯定沒錯。大不了也就是不能去趕集。可你要是不說，就絕沒有機會去趕集不是嗎？蘭子姐，你想去趕集不？”
“想。”孫蘭兒毫不思索地點頭，決定回去照夏至教的法子試一試，要是真能跟夏至一起去趕集那可就太好了。
小黑魚兒和臘月也都起來了，她們都沒在夏至家吃飯，而是急急忙忙地回后院去了。臘月要準備去趕集，小黑魚兒則是要去跟夏老爺子說，讓夏老爺子給安排安排，看能不能搭到車。
畢竟她們這離臨水鎮可不算近，雖然能走著去，但有車坐就省力多了，也節省時間啊。買了東西，還能用車拉回來。
夏至這邊收拾利落了，出來到堂屋，就發現大丫和二丫已經按著田氏的吩咐把早飯做好了。看見夏至，大丫和二丫都討好地笑著跟她打招呼。
夏至還是看不慣她們刻意小心和討好的樣子，但還是客氣地回應了。
田氏這個時候就從東屋走出來。她先吩咐大丫和二丫放桌子吃飯，然后才抬眼看向夏至。“你現在可會偷懶了。”眼神還是不善，但語氣卻柔軟了許多。
田氏是再不敢跟夏至發火，也不敢拿話來刺夏至了。
夏至微微一笑：“娘，我倆表姐挺能干。娘你有啥活，盡管吩咐我唄。”
“活都讓你大丫姐和二丫姐干了，不用你。”田氏就說了這么一句，然后就吩咐夏至，“吃飯了。”
田氏對待夏至，這就是相當難得的好態度了。
東屋炕上，大丫和二丫已經放好了飯桌，也將碗筷和飯菜都擺上了桌。這姐兩個別的不說，干活還是很利落的。
夏至上炕在飯桌邊坐了，她又看了大丫和二丫一眼。兩姐妹自動選擇在炕沿的一側坐著，小心翼翼地帶著討好的笑容。
其實，兩個女孩子長的都不丑，如果田家能夠不貪圖彩禮，夏秀才和田氏這邊幫幫忙，讓她們嫁進條件稍微好一點的莊戶人家中，以后也是能過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好日子的。
這么想著，夏至不由得暗中嘆了一口氣。想法是美好的，但現實卻是殘酷的。田家是肯定要在這姐妹兩個身上榨出盡可能多的銀錢，才不會管她們自己以后的生活會怎樣。
早飯的主食是白面和苞米面兩摻合的餅子，昨天家里的雞下了三個雞蛋，現在的雞蛋不能攢著換錢給娘家了，田氏也就十分舍得，她將三個雞蛋都打了，用來炒韭菜，滿滿地炒了一大盤子，另外，田氏還買了一塊豆腐燉了。
看到飯桌上的飯菜，夏至立刻就看向夏秀才：“爹，你今天就要回府城了？”若非如此，田氏才不會做這么“豐盛”的飯菜。
田氏并不知道，她將兩個侄女帶回家來婚配意味著什么n(≧▽≦)n，但同類會聞著氣味靠過來。然后夏至要改善生活了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