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喬突然起(身shēn),甚至撞翻了手邊的杯子。
蕭閔遠嚇了一跳,連忙就想取帕子:“怎么了這是,有沒有燙著?”
“沒有。”馮喬連忙甩掉袖子上的水,對著蕭閔遠說道:“王爺,我突然想起來有件重要的事(情qíng)要做,就不與你多聊了,下次有機會再敘。”
她朝外喚了一聲,玲玥就快步進來攙著她。
“什么…”
蕭閔遠剛想問什么事(情qíng)要這么著急,就見到馮喬根本顧不得跟他說話,被玲玥扶著就匆匆朝外走去,神(情qíng)中有種掩飾不住的焦灼。
他手中剛從袖子里取出來的錦帕伸在半空,看著馮喬匆匆離去的背影,突然就頹然了下來。
低頭看著手中錦帕,蕭閔遠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他在想些什么?
能夠這么平和的說說話已是難得,他到底還在奢求些什么?
蕭閔遠低頭看著樓下,見玲玥小心翼翼的扶著馮喬上了馬車,他收回目光看了眼桌上被打翻的茶壺,揚聲道:“小二,來壺白水,不要茶葉。”
樓下馮喬上了馬車之后,玲玥就低聲道:“王妃這是怎么了?”
馮喬神色帶著些焦灼:“去望長崖。”
“現在?”
玲玥看了眼天色,她們從府中出來的時候已經不早,又在奇峰齋和蕭閔遠這里耽誤了這么長時間,如果這個時候去望長崖的話,恐怕回來就得晚上了。
她低聲道:“王妃,眼下天色不早了,要是出城會不會太趕了,不如明(日rì)再去…”
“就現在去。”
馮喬斬釘截鐵:“晚了就來不及了。”
玲玥神色微怔,見馮喬神色不對,突然想起她們今(日rì)出來是做什么的,瞬間驚訝:“王妃是說,蕭公子在望長崖?”
馮喬點頭。
玲玥這才明白,連忙道:“王妃別急,咱們這就過去。”
望長崖位于京城東郊,離京雖然不算太遠,卻因地勢偏僻,且崖下就是深淵,山頂全是密林,上下皆是無路,所以尋常極少有人出入那片地方。
當初憶云臺坍塌,蕭元竺(身shēn)亡,廖楚修幾人將蕭元竺的尸(身shēn)從亂石堆里換了出來,將另外一具尸體偽裝成蕭元竺的模樣,承受了永貞帝的鞭尸之刑,而蕭元竺的尸(身shēn)就被陸鋒葬在了望長崖邊。
那里地勢高,視野廣,站在山頂時能將整個京城都納入眼底。
蕭權盤腿坐在崖邊,一頭青絲垂落,他(身shēn)上還穿著那一(日rì)從永定王府離開時穿著的袍子,正望著不遠處京城的方向出神。
“又在這里發呆?”
(身shēn)后有腳步聲傳來。
百里長鳴提著食盒過來時,見到坐在崖邊出神的蕭權,忍不住說道:“我說你好好的客棧不住,非得跑到這荒郊野嶺來,你還真打算一輩子都躲在這里了?”
蕭權回頭,看著一臉嫌棄的百里長鳴,露出個笑來:“你來了。”
“我不來你餓死啊?”
百里長鳴長著張匪氣十足的臉,本也不是多管閑事的(性性)子。
那天在京中見到躲在破廟的蕭權時,知道他離開永定王府無處可去,本來也只是想給他點銀子替他安排個住處就好,可后來不知道怎么的就被一通忽悠著送他出了城。
他本打算直接將人放在這就撒手不管,可當看到蕭權點個火差點燒了草廬,撿個柴差點摔死自己的時候,百里長鳴滿臉黑線的一邊低罵著這世上怎么有這種生活不能自理的人,一邊留了下來,隔一兩(日rì)就會給他送些吃的上山。
百里長鳴直接坐在蕭權(身shēn)邊,把食盒扔在一旁。
“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有什么好待的,你要是真不想回永定王府,就跟我回醫谷得了,總好過在這里守著個死人墳,也不嫌晚上睡覺的時候瘆的慌?”
蕭權笑了笑:“這里(挺tǐng)好的。”
“哪兒好了?”百里長鳴斜睨著他。
蕭權朝后微仰:“哪里都好。”
百里長鳴翻了翻眼皮,見蕭權臉上帶著淺笑,格外寧靜的模樣,撇撇嘴:“隨便你吧,反正這荒郊野嶺的,我可不愿意待,要是哪天真來頭狼把你給叼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蕭權聞言笑了笑:“好。”
“狼叼了還好?”
“恩。”
“那鬼呢,你就不怕那墳里的爬出來找你做伴?”
“不怕。”
怕不是腦子有問題!
百里長鳴被蕭權堵的沒了脾氣,翻了個白眼,“老子真是欠了你的。”
他從(身shēn)上取出來一大堆的瓶瓶罐罐,一把全部塞給了蕭權。
“這是驅蟲的,沒事灑在(身shēn)上,這是驅獸的,回頭灑在你屋子邊緣,還有這個,夜間要是冷了含上一粒,這邊這幾個都是治傷療毒的。”
“我瞧著你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離了人真得餓死你自己,趕明兒我給你找個仆人過來伺候你,省的哪天我來找你的時候尸體都硬了…”
蕭權抱著懷中的瓶瓶罐罐,側頭看著百里長鳴。
百里長鳴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沒見過老子這么俊的人?”
蕭權嘴角含笑:“沒見過。”
百里長鳴本來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蕭權會這么一本正經的回答。
他被蕭權笑的老臉一紅,只覺得眼前這破孩子笑得怎么這么招人。
他忍不住呸了他一聲,伸手扳著他腦袋就給扭了過去:“沒見過也不給看,又不給錢,老子很貴的知不知道?”
蕭權低笑出聲,聲音難得的不帶半絲(陰陰)霾,只是單純的愉悅。
他從來都沒有過朋友。
而百里長鳴,是第一個,大抵也是最后一個。
單純的想要幫他,沒有緣由,不圖回報,不問過往,更不問他為何要留在這里。
“百里,謝謝你。”
百里長鳴手上的動作一頓,見蕭權回頭看著他,臉上因為被他的手攔著,頰邊擠出來些(肉肉)(肉肉),本就好看的眉眼彎了起來,露出白凈的牙齒,笑容干凈純粹的像個孩子。
他被他晃了一下,眼里也忍不住染上了笑意。
伸手拍在他臉上將他了推開,百里長鳴動作粗魯的撓了一把蕭權的頭發,嫌棄道:“矯(情qí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