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溫正宏和柳凈儀都不是沒有手段的蠢人,更不是不懂什么叫韜光養晦的道理,在這種情況下,哪怕他們真有野心也斷不可能會流露出來,更不該在那些小事上面出了差錯。
可是偏偏溫家卻還是一步步的敗了,敗得簡直有些莫名其妙,讓人摸不著頭腦,仿佛一夜之間,鄭國公府便落到了那般境地,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
陳安一直都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甚至隱隱覺得好像有只大手在后面撥弄,如今想來一切都有了解釋。
如果從頭到尾都是馮蘄州在暗中出手,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蕭云素,那么這些事情就不難解釋了。
陳安看著馮喬,低聲道:“可是當年云素公主她,她不是死在了宮中了嗎…”
當年那場大火,焚毀了太多的事情,也將太多的真相都掩埋進了暗塵里不見天日。
那場大火雖然燒的蹊蹺,明明是最是潮濕的季節,卻是幾乎焚毀了大半個慕云宮,可是陳安當年卻是親眼看到蕭云素葬身火海,之后連尸骨都燒的面目全非。
那場大火之后,永貞帝就大病了一場,纏綿病榻三個月,命人處死了慕云宮里所有的宮人,更是為了這一場火殺了無數宮人,一直過了大半年,八皇子發病之后,永貞帝才緩過勁來,只是那以后,慕云宮就成了宮中禁地,誰也不敢輕易踏足,更無人敢在永貞帝面前提起。
馮喬如今滿打滿算不過虛歲十二,如果她是蕭云素的女兒,那她定不可能是蕭云素在宮中懷上的孩子,她如果出宮跟了馮蘄州,那當年死在宮中的又是誰?
難道是…
陳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猛的打了個寒顫,原本想要追問的心思瞬間沒了。
不管當年蕭云素是怎么出的宮,也不管她為什么會跟馮蘄州在一起,甚至還生了個女兒,更不管當年那個在宮中被大火燒死的人到底是誰,無論哪一件暴露出來,都是足以要人命的事情。
這世上的人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
這些事情但凡流出去一星半點,這天下便要大亂。
陳安猛的坐直了身體,看著馮蘄州說道:“馮大人,今日雜家什么也沒看到,什么也沒聽到,你若有其他的事情盡管吩咐,但是你如果是想要讓雜家掀開當年往事,倒不如直接要了雜家的命來的爽快。”
馮蘄州聞言沒有說話,而馮喬也是抬頭看著陳安沒吭聲。
陳安抿了抿嘴唇低聲道:“雜家的確是怕死,可除了死外還有許多東西更怕,當年之事已經時隔這么多年,枉死其中的人更是數不勝數,那些白骨鮮血幾乎染紅了整個皇宮。”
“你一旦揭開當年往事,先不說到底能不能將陛下如何,世人不可能單憑幾句流言蜚語就定了陛下的罪,你的確是能讓陛下聲譽蒙塵,可是云素公主,還有馮小姐卻也同樣會受天下人指摘,甚至于為世人不容。”
“馮大人在朝中多年,應該也知道陛下為人,他向來就不是什么心慈手軟之人,如果這件事情真的掀了開來,屆時他所做的絕不是悔過退讓,反而最大的可能就是不顧一切的除了所有知情之人。”
“馮大人是聰明人,當不會做如此糊涂的事情,而且馮大人應該明白,一旦事情發展到那般地步,便是天下大亂之象,到時候受罪的絕不是陛下而是旁人。”
陳安說完之后,神色鄭重道:“還望馮大人三思。”
馮蘄州聽著陳安的話,手指輕摩挲著指上的扳指,半晌后才低聲道:“在陳公公眼里,我就是這般愚蠢之人?”
陳安微怔。
馮蘄州淡聲道:“我是恨永貞帝,也想為我妻子報仇,可是我卻也沒有送死的打算,更何況云素心善,我若是拿天下蒼生來給蕭夙陪葬,她會不高興的。”
陳安聽著這話動了動嘴唇,只覺得瘆的慌。
如果蕭云素真的是馮喬的母親,那么也就是馮蘄州的當年的妻子,之前馮家傾倒時他曾經聽說過,馮蘄州的妻子是被活活燒死的,尸骨無存,如今聽著馮蘄州這般纏綿的話語,他心中生涼。
更何況,他知道永貞帝對云素公主做過什么,自然就明白這其中有多少恩怨仇恨,云素公主哪怕再心善,怕是也恨極了陛下,若她還活著,怕是恨不得能與陛下同歸于盡吧?
不過不管心里面怎么想的,面上陳安卻是松了口氣,他就怕馮蘄州一心為了替蕭云素報仇不管不顧,那樣他早晚都要死,還不如現在死了干脆。
陳安遲疑道:“那你今日找雜家,到底為了什么?”
馮蘄州淡淡道:“柳家。”
陳安心中一跳,看著馮蘄州,就聽得他繼續說道:“我還想知道一些當年的事情,想必沒有誰比陳公公更加清楚了。”
陳安幾乎被馮蘄州扯干凈了所有的底子,再加上又有把柄在馮蘄州手上,知道了馮蘄州這么大的秘密,想要下船早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他之前本就已經升起了給自己找退路的意思,如今馮蘄州的這條退路雖然差強人意,但是也總比沒有的強。
形勢比人強,陳安面對馮蘄州的問話,幾乎沒有隱瞞。
當年蕭沅卿和蕭云素兩人同出雙胞,此事本一直無人知曉,就連先帝也一直被瞞在谷中,那時候的蕭夙還只是個不得勢的皇子,而先帝屬意的太子人選則是蕭夙的大哥,當年的皇長子蕭青,蕭夙雖然有意爭奪皇位,可是在眾多皇子里面卻永遠都不是最顯眼的那一個,半點不得先帝看重。
有一次春獵之時,蕭夙受傷,為當年和蕭沅卿交換了身份,入宮伴駕的蕭云素所救,兩人便有了交集。
蕭夙剛開始只是想要借由“蕭沅卿”這個極為得先帝寵愛的女兒來得到先帝重視,更是借她來拉攏她的生母淳貴妃,以及淳貴妃身后的柳家為自己所用,可誰知道后來日漸相處,他卻是察覺到了“蕭沅卿”的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