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喬看了眼壘在柜臺的那些油紙包,打著商量道:“店家,我瞧著你這剩下的鹵味也不少,不知道能不能勻給我們一些?”
那店家臉上露出些遲疑。
若是平常,他肯定一口便拒了,畢竟先前的人已經付了銀子,只說等一下便來拿,可是眼前這幾個衣著不凡的人卻是不同。
廖宜歡容貌英氣,馮喬又長得粉白玉嫩,那店家一眼瞧出了兩人都是女娃扮的男兒裝,而旁邊那兩個丫鬟身上穿著的都是上好的緞子,不遠處還跟著好幾個氣勢不凡的隨從,一看就知道十之八九是大戶人家出來游玩的小姐。
這種人能不得罪便不要得罪,指不定招來麻煩。
他臉上猶豫著說道:“這事情小人可做不了主,要不然這樣,幾位小公子若是真想要,不如去跟之前付了銀錢的那人商量商量,他若是愿意的話,小人便勻給你們一些。”
“那人也在?”
“在的,諾,就是那邊茶樓里里穿著青衫聽書的那個,他旁邊站著個穿黑衣的。”
馮喬幾人連忙順著那店家所指的方向看過去,就見到離這間老店不遠的地方,是一間木樓半空搭建而成的茶樓,茶樓里坐了不少人,熙熙攘攘的特別熱鬧,而在最前面的高臺上正有個說書先生講著故事。
店家說的那個穿著青衫的人就坐在人群里,他獨自占了一桌,身后有個穿著黑衣的人守在一旁,旁邊不時有人打量著那一桌,但是卻沒有人上前。
似乎是感覺到有人在看他,那青衫之人突然側過了頭來,馮喬才發現那人竟是個看著年過半百的老者,他臉上已有溝壑,下顎微沉,眉間豎紋讓人覺著是個嚴肅之人,尖刀眉形更是添了幾分厲色。
只是讓人有些驚訝的是,那人長著一張氣勢逼人的臉,一雙眼睛卻是格外的溫潤。
像是發現了馮喬幾人的偷看,那老人不僅不惱,反而十分友好的對著她們露出個笑容,那笑瞬間就沖淡了他身上厲氣,倒是多了些儒雅。
馮喬原還有些遲疑,但是廖宜歡卻是被這笑容給鼓勵到,覺得那青衫之人定是個好說話的人,她直接拉著馮喬就朝著那邊走了過去。
等站在了桌前,那人便笑著說道:“我瞧你們方才一直在看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廖宜歡原是大大咧咧的性子,想著過來之后商量一番應是沒問題,可誰想到聽著那人的話后,見著那人瞅著她們,她突然就不好意思了起來,總覺得這么湊上門去找人分肉吃好像有點丟人。
馮喬見她慫了,只好上前說道:“不好意思打擾了您老,我們途經此處,聽說了祥記的鹵味特別有名,所以專程過來嘗嘗鮮,只可惜去遲了一步。我和我姐姐都是饞嘴之人,又聽說那剩下的鹵味被您全買了,所以想過來跟您打個商量,看能不能勻給我們姐妹兩一些,我們可以添些銀子給您。”
馮喬直接就用姐妹代稱了她和廖宜歡,畢竟她們兩人雖然做男裝打扮,但是明眼人一瞧便知道她們是女子。
那人聽著馮喬的話頓時笑起來:“小丫頭倒是坦白,不過是些鹵味罷了。阿騭,去將鹵味取來分給這兩個小丫頭一些。”
“諾。”
原本閉眼站在那人身后的人突然睜開眼來,抬頭之時直接和旁邊真偷偷瞧他的趣兒眼神撞上。
趣兒原是覺得這人一直閉著眼睛有些奇怪,畢竟這茶樓這么熱鬧,哪有人一直閉著眼睛站著睡覺的,所以她一直在偷偷瞧著那人,卻不想就這么撞上了那雙突然睜開的眼睛。
那眼中的眼白幾乎占滿了大半個眼珠,只有極少眼黑如豎瞳出現在眼白之中,眼尾有些微紅,看上去詭異的嚇人。
趣兒被嚇得嘴里驚叫出聲,臉色有些發白的后退了幾步,直接撞上了身后的凳子,要不是玲玥拉了她一把,她直接便能跌在地上。
“趣兒?”
“他…他的眼睛…”
趣兒咽了咽口水,有些害怕的直接躲在了玲玥身后,其他人這才奇怪的朝著徐騭看去,當見到那與常人不同的雙眸時,都是有些心驚,就連馮喬也是臉色微變。
異人?
徐騭顯然早已經熟悉了眾人的態度,他面色不變的將垂落在頸后的兜帽拉了起來,用那寬大的帽檐蓋住了眼睛,只余下大半張臉露在外面,然后就直接朝著那邊鹵味店走了過去。
那老人見著幾人受了驚嚇的樣子,言語帶著三分歉意道:“阿騭天生異瞳,方才忘了提醒你們,是不是嚇著你們了?”
廖宜歡倒是反應極快的拍拍胸口道:“沒事沒事,只是長得不同罷了,我聽翁伯伯說渡海之后的地方還有金發碧眼的人呢,那里的人眼珠子顏色都跟我們不同,沒什么大不了的。”
馮喬也是在旁說道:“我家丫鬟膽子小才會被嚇到,還望您老別介意。”
“你們兩個丫頭倒是膽子大,過來坐吧,等一下阿騭會把東西取來。”
廖宜歡和馮喬見那老人誠意相邀,便也沒拒絕,兩人坐下之后,便有小二添了茶水過來,廖宜歡有些好奇的看著那老人問道:“老爺子,我瞧著您這打扮也不像是這里的人,您也是和我們一樣,來嘗鮮的?”
老人聞言笑道:“你倒是眼睛利,我是去南邊訪友的,只是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那些老家伙還活著沒有。”說完后他輕笑著看著兩人問道:“你們呢,去南去北?”
“那真是巧了,我們也是去南邊的,眼下不是天氣熱了嗎,我和我妹妹去外祖家避暑。”
“原來如此,這個時節,南邊確實要涼一些。”
“對啊,那邊氣候正好,等到了地方找個小林子一鉆,打些野味,那滋味兒別提了…”
廖宜歡本就性格外向,那老人也是個善談之人,兩人不過幾句話之間就完全不像是初次見面之人。
馮喬見著廖宜歡說話時知道分寸,雖說是大大咧咧的與那老人交談,但是卻沒有說半句不該說的,也沒有暴露身份,她也樂的在旁邊聽兩人閑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