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喬說著說著,似乎是想起了剛才的危險,一雙大眼里彌漫出點點水漬,讓人心疼。
鄭國公原是有些懷疑,可面對著馮喬那張可憐兮兮的小臉,又想起眼前這丫頭不過才十歲,經歷這一遭后,能強忍到現在還沒有大哭出聲已是不易。
他收了臉上嚴肅之色,沉聲道:“馮四小姐不必害怕,你在我鄭國公府,我必會護你周全。”
說完后,鄭國公轉身看著馮老夫人道:“老夫人,二公子,今日之事,無論如何也是我們鄭國公府大意,才會讓賊人混入了府內,險些傷了四小姐,此事我定會查個清楚,屆時親自登門像馮大人致歉。”
“只是今天乃是我母親大壽之日,前面賓客眾多,若是讓人知曉此事,恐怕會有損馮四小姐清譽。”
馮老夫人臉上變了變,這才猛然驚覺馮喬剛才所說的那些話代表什么。
如果那些人是沖著鄭國公府來的,馮喬被人所傷只屬牽連,那今日鄭國公府無論如何都要給她們一個交代,否則他們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
屆時她大可略表大度將此時抹過,再借機提出聯姻之事,想必鄭國公府也不會拒絕。
可是剛才馮喬也說了,那些人是沖著她來,鄭國公府不過是受她所累才會混入了賊人。
如果此事鬧了出去,被那些賓客知道,鄭國公府守衛不及安全不到位自然是鬧個沒臉,可是他們馮家又能好到哪里去?
馮喬只不過是個十歲的孩子,她能懂什么,她又能和別人有什么深仇大恨,讓人這么百般算計的欲致她于死地?
那些人只會覺得,是他們馮府其身不正,甚至難免會有人懷疑馮蘄州不賢,所以才會招惹是非惹上了那些麻煩,到時候馮蘄州父女的名聲沒了,馮府的聲譽也將毀于一旦。
馮老夫人只覺得一口氣憋在心頭,緊緊握著拳頭強笑著道:“國公爺說的是,老身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必不會多言。”
“馮老夫人高人大量,那我就在此謝過了。”
鄭國公松了口氣,見馮喬身上有些狼狽,而廖宜歡臉上的妝容也哭花了大半,柔聲道:“馮四小姐和廖小姐這身若是出去,怕是會惹來非議,不如先隨我家下人去收拾一番可好?”
馮喬和廖宜歡互相看了一眼,點點頭道:“多謝國公爺。”
鄭國公便轉頭低聲吩咐著下人。
馮老夫人眼看著機會溜走,忍不住氣惱的瞪了馮喬一眼。
都是這個孽種,把好好的能攀附鄭國公府的機會給毀了!
馮喬看著馮老夫人眼底兇色,心中冷哼一聲。
她何其熟悉她們的性格,馮府之中,上至老夫人馮恪守,下至劉氏馮妍,各個都是捧高踩低的性子。
富貴時敬你如云,落魄時恨不得將你踩進泥里。
她雖不會對他們下手,可她也絕對不會讓他們有機會借著她的事情,她的名義,來行那些蠅營狗茍之事!
馮喬面上頓時露出惶恐之色,像是被馮老夫人臉上厲色嚇到,有些害怕的顫聲道:“祖母,你為什么這么看我,可是我做錯了什么…”
廖宜歡也看到了馮老夫人那一眼,一把把馮喬拉在身后,大聲道:“你是什么意思,喬兒受驚好不容易安全,你不說安撫她,還這么瞪她干什么?”
馮老夫人臉一僵:“我何時瞪她…”
“你怎么沒有,我剛才看的清清楚楚。之前就有傳言說你逼著喬兒和馮大人搬出馮府,怎么,如今喬兒沒出事,你還不高興了?!”
鄭國公幾人都是滿臉詫異的回頭看著馮老夫人。
馮老夫人頓時氣得嘴唇發抖:“你胡說什么?!”
“我哪里胡說,方才我分明親眼看到的…”
廖宜歡本就覺得對馮喬有愧疚,再加上先前那些流言,和大哥曾經說過的有關馮家的事情,只覺得喬兒可憐,整個人跟護著小雞崽子的老母雞似得。
馮喬拉了一下她的手,低聲道:“算了廖姐姐,我…我沒事。”
她語氣哽咽了一下,這才抬頭對著鄭國公等人強笑道:“祖母只是擔心我。”
一眾人看著強撐著笑臉,眼里淚花都還沒干凈,粉嘟嘟的臉頰白了一片的馮喬,再看著臉色鐵青,一副恨不得吃了馮喬的馮老夫人,都是忍不住在心里搖搖頭。
都說母慈才能子孝。
這馮老夫人在外尚且如此不慈,可想見在府中的時候是如何對待馮喬的。
也難怪愛女如命的馮蘄州會寧肯背著不孝之名,也要帶著馮喬搬出馮府住到五道巷去。
馮老夫人看著那些人看她那似鄙視似嘲諷的眼神,再看著對面馮喬那般作態,只氣得她心口生疼,一口老血堵在了喉嚨口。
孽障!
這就是個孽障!
她果然生來就是來克她,來克他們馮家的!
蕭閔遠一直躲在假山之后,親眼看著馮喬如同變臉似得,從在他面前的睿智清冷,鋒芒畢露,到后面見到鄭國公等人時的嬌憨溫軟,楚楚可憐。
眼見著她三兩句話,便逼得馮老夫人無話可言,甚至險些名聲掃地,硬生生的憋著一口老血吐不出來,卻偏還得裝出一副大度的樣子不敢動她分毫。
蕭閔遠忍不住低哼一聲:“虛偽的女人!”
裝的再好,依舊掩不住她蛇蝎陰毒。
小小年齡便這般狡詐,可想見長大之后是何等歹毒婦人!
柳西也是覺得心中生寒。
那日虎踞山破廟之中,他親眼看到馮喬如何狠辣殺人,更是親耳聽到,她是如何一步步算計,誘使著自家主子,踏入了那仿佛精心布置,環環相扣的陷阱。
今日相見之時,他還以為那女子被主子拆穿之后,定會慌亂,可誰知道她卻能那般冷靜,眉眼如鋒芒的將蕭閔遠的話一一駁回,甚至三言兩語就將那天的事情撇的一干二凈。
若不是他親身經歷,只是聽兩人之前言語,恐怕連他都會懷疑,那個看起來無害的少女真的如她所說那般。
剛才馮喬所為,柳西全數看在眼底,他心里頭一次對除了蕭閔遠以外的人生出膽寒之意。
那個馮四小姐。
她當真只是個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