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喬眨眨眼,想起蕭閔遠的身世,和他在朝里的處境,不得不承認自家爹爹眼光毒辣。
永貞帝膝下共有十余位皇子,可真正長大成年的只有六個。
除去幾年前因謀逆被殺的二皇子蕭絡合,還有因身體孱弱,常年居于憶云臺,幾乎不曾露面的八皇子蕭元竺外,剩下的幾個沒有一個是好相與的。
大皇子蕭顯宏乃是正宮嫡出,其母是皇后陳氏,身后站著從二品鎮國將軍陳品云,手握兵權。
四皇子蕭延旭為李淑妃所出,其母深受帝寵多年,而其外祖李豐闌又為文臣之首,身居相位。
七皇子蕭俞墨生母越妃雖說出身不高,但是性情溫和端莊,在宮中頗有賢名,其舅舅越翊伯身居翰林學士之位,越家雖不比李家權盛,可在文人士子之間卻地位頗高。
唯獨蕭閔遠,生母為嬪,不受皇寵,無外家幫扶,手中無兵無權,偏還野心勃勃。
這次蕭閔遠回京封王,若他真入主兵庫司,或許能與大皇子、四皇子有一搏之力,可眼下卻只是個看似風光的襄王 馮喬嘖嘖嘴,蕭閔遠接下來恐怕不會好受。
“爹爹,你既然都不怕蕭閔遠了,又干什么要挑破二哥和七皇子的事情?”
“爹爹怕死,所以提前巴結未來天子咯。”
“騙人!”
馮喬白了逗自己玩兒的馮蘄州一眼,嗔道:“二哥就算把此事告訴了七皇子,七皇子也不會來拉攏爹爹。”
馮蘄州笑道:“為什么?”
“這不明擺著嗎,七皇子這些年一直不爭不搶,表現的對皇位無意,就連大皇子那種極為善妒多疑的人,對七皇子都沒有半點防備之心。”
“先前陛下有意讓他接管年祭一事,都被他以年齡尚幼給拒了,如果他現在突然跑來拉攏爹爹,先不說蕭閔遠會懷疑臨安之事爹爹是受他指使,大皇子和四皇子那邊也定會對他生出忌憚,那他這些年的蟄伏示弱,不就全部都白費了嗎?”
馮蘄州聽著馮喬的哈哈大笑:“那你說說,爹爹為什么要挑破你二哥的事情?”
馮喬側著頭想了想。
馮蘄州既然早就知道馮長祗暗中輔佐蕭俞墨,卻一直沒有說破,說明他并無意靠攏蕭俞墨。
他今日說破此事,除了試探她以外,唯一的可能就是 “爹爹,難道三叔要回來了?”
馮蘄州雙眼一亮:“為什么會這么想?”
“爹爹突然提起二哥與七皇子的事情,看似是在提點二哥,讓他行事時更加謹慎,可爹爹卻又緊跟著讓二哥去信越州,詢問馬夫一事。”
“二哥為人謹慎,這次馬夫的事情雖是意外,卻也足夠讓他警醒,他定會懷疑身邊或許還會有別的不忠之人。一旦他和七皇子的事情傳揚出去,屆時整個馮家都脫不了干系。”
“三叔遠在越州,二哥想必會借信提醒三叔,一是免得三叔站錯了隊,二也是把京中發生的事情告訴三叔,讓三叔清查身邊的人。”
“爹爹,你這個時候借二哥的口將此事告訴三叔,一定是三叔即將回京了。”
否則馮遠肅遠在越州,馮蘄州好端端的把馮長祗和七皇子的事情告訴他做什么?
馮蘄州這次是真的詫異了,他以為馮喬只是比普通的孩子聰慧,卻沒想到她對朝堂之事也這般敏銳。
他也沒否認,點點頭道:“你三叔的確要回京了。”
“已經定下來了嗎,是什么時候?”
“最遲這兩三個月,吏部便會下旨,讓你三叔回京述職。”
馮喬聽著馮蘄州這般肯定的語氣,心中一緊。
上一世馮遠肅明明在越州呆足了六年,之后又調任崇昌三年,一直到承德三十九年末,方才歸京,可是這一世,他卻足足提前了五年回來。
馮喬隱約明白了馮蘄州之前那番話的意思。
她所知道事情,已經慢慢開始發生了變化,而她所知道的將來,也隨著時間變化,那些人與事,又有多少還會和前世一樣,走上同樣的結局?
馮喬心中暗自警醒,世事萬變,切不可太多的倚仗那些記憶,但她卻還是選擇性的將許多重要的事情告訴了馮蘄州。
馮蘄州也并非迂腐之人,他聽的仔細,將那些旁人不知道的隱秘之事一一記在心上,時不時的開口問上幾句,兩人竟是不知不覺間聊了一個多時辰。
馮喬正在跟馮蘄州分析,上一世是誰在濟云寺劫走她,又是誰設局,用她的消息誘使馮蘄州前往滄州喪命的事情時,門外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左越在門外低聲道:“二爺,府里來人了。”
馮蘄州眼神一冷,左越口中的府里,只有可能是大房所在的馮府。
他剛知道那些人在他意外亡故后是如何虐待卿卿,他還沒去找他們算賬,他們居然還敢找上門來了?
“來的是誰?”
“是老夫人身邊的李嬤嬤。”
“她來干什么?”
“聽說是奉了老夫人的話,來給小姐送下月初三,鄭國公府壽宴的帖子。”
馮喬聽到鄭國公府的時候,神情怔了怔,下一瞬變得古怪。
馮蘄州在知道馮家的人對馮喬做過的那些事情后,膩歪的很,哪還想讓馮喬跟他們接觸。
他正準備著直接讓左越去回了李嬤嬤,就說馮喬不去,沒想到馮喬扯了扯他的袖子,阻了他口中的話,揚聲說道:“左叔叔,你讓李嬤嬤進來吧。”
門外的左越聞言轉身就準備出去讓李嬤嬤進來,可走了兩步突然覺得有些不對。
他猛的倒回來兩步,連忙從腰間摸出面銅鏡來。
鏡中之人烏發成髻,濃眉大眼,雖比上二爺容顏出色,可唇紅齒白的看上去也正當大好年華。
左越拿著銅鏡,對著自己那張連半點皺紋都沒有的小臉滿臉崩潰:小姐為什么喊他叔叔?!他今年才十九,不是九十!!
他連媳婦兒都還沒找著,為什么就成了叔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