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蘄州話音一落,李豐闌就忍不住嘴角一抽。
他就說,馮蘄州這狐貍,怎么可能給自己挖坑。
他表面兒看著一本正經,暗地里卻是比誰都黑。
那安俞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翟家奉陛下密令,暗中培養皇家暗衛的密地所在。
之前蕭閔遠誤闖安俞,差點把翟家連帶著暗衛營給一鍋端了。翟清昊一狀告到了御前,永貞帝大怒之下,這才下旨讓蔡衍前往臨安。
馮蘄州看似什么都沒說,實則卻是一爪子撓在了永貞帝的痛處。
更何況…
“邱鵬程曾征糧填倉?”
馮蘄州低聲道:“確有此事。據聞在三皇子前往臨安之前,邱鵬程曾經連夜征調民糧送入官倉,不僅如此,他還命人緊鎖城門,對曹佢的招攬拒之門外。”
永貞帝臉上的笑容消散了大半。
蕭閔遠見狀一驚,連忙就想說話,卻不想李豐闌就已經搶先開口。
“原來還有這回事?那邱鵬程既已命人填倉,又拒絕曹佢入城,顯然無意造反,可后來又為何會突然投向曹佢,欲置三皇子于死地?”
永貞帝聞言神情一頓,轉頭看向蕭閔遠。
他臉上雖然還算平靜,可那雙眼之中卻已然沒了笑意。
“老三,你和那邱鵬程可有舊怨?”
蕭閔遠聽出了永貞帝話中的懷疑,“砰”的一聲跪在地上。
“父皇明鑒,兒臣與那邱鵬程素無來往,更無舊怨。此次前往臨安,也是奉父皇之命前去平叛,兒臣絕無半點私心。”
“那邱鵬程行事為何會前后相逆?”
蕭閔遠嘴唇動了動,想要說出裘蘭九的事情,可是臨到喉間卻又猛的堵住。
如果當初在邱氏宗族里抓到的那個女人,真的是裘常林的女兒,他尚且可以說邱鵬程是怕裘蘭九身份暴露,禍及己身,所以才投奔曹佢,可他在那奉縣抓住的,卻只不過是個用來當幌子的妓子。
就算他如實說了,以永貞帝的多疑,他又怎么會相信,堂堂臨安太守,居然會將一個妓子,當成了“至交好友”的女兒。
不僅在身邊養了數年,最后還養進了后宅成了小妾?
而且,他要怎么解釋他遠在京城之中,和邱鵬程素無來往,卻對邱家后宅之中藏著個朝廷欽犯的事情這么清楚?
難道要告訴永貞帝,這一切都是馮蘄州那個才不過十歲出頭的女兒告訴他的?
別說是永貞帝不信,就連他自己,如果不是親身經歷,又怎么可能會相信,他居然有朝一日,會栽在一個年歲不及他半數的孩子手里?
蕭閔遠緊抿著嘴唇,牙根處泛起腥味。
他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己進退不得。
辯也不是,不辯也不是,生生將自己困死在了原地。
永貞帝見蕭閔遠不吭聲,眼中染上沉色。
“朕在問你話,你為何不說?馮卿所言可都屬實,那邱鵬程既有歸降之意,又為何會突起反心?”
蕭閔遠雙手垂在身側,在袖中緊握成拳,半晌后才垂著頭咬牙低聲道:“兒臣尚未來得及查清其中緣由,兒臣不知。”
永貞帝猛的站定在原地,垂首看著跪在地上的蕭閔遠,眼中厲色幾乎要將他看穿。
好一個不知。
好一個尚未查清緣由。
他當他真的眼瞎目盲了嗎?!
永貞帝的目光猶如實質般的落在蕭閔遠身上,明明什么話都沒說,卻讓得他后脊發涼。
蕭閔遠知道自己若不解釋,必定會讓永貞帝對他生出嫌隙。
他額頭猛的磕在地上,再抬頭時,脊背挺得筆直,雙眼直視永貞帝沒有半絲閃躲。
“父皇,兒臣對您絕不敢有半絲欺瞞,兒臣在去臨安之前,從未與邱鵬程有過半絲牽連。”
“兒臣雖然愚鈍,卻也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絕不能碰。兒臣自問無愧,請父皇明鑒!”
永貞帝看著蕭閔遠許久,也不知是信了他的話還是沒信,許久之后,才不帶半點喜怒道:“朕姑且信你。”
“你剛從臨安回來,之前又幾次遇險,朝中之事暫且不必過問,先行回府去吧。陳安,命人從庫中挑選幾支人參,讓襄王帶回府中調養身體。”
蕭閔遠聽著永貞帝表面上說信他,甚至還讓內監總管送人參到他府上,內里卻沒再提兵庫司半個字,心里一陣寒涼。
他知道永貞帝根本就沒有信他,甚至于那兵庫司的事情,他也再沒機會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