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哪個不開眼的惹咱們桂花嫂生氣了?”
慣會偷懶的張紅,提前從地里溜號,未免被人看到一狀告到書記那回頭扣她工分,便走小道繞了點遠路。不成想撞見這一幕,瞇了瞇吊三角的小眼睛走上前,佯裝不知情地噱道。
桂花嬸正在氣頭上,當即就把向剛批駁了一通,末了氣鼓鼓地抱怨:“…你說說,同是一個生產隊的,這么點小事都不肯幫,虧我一個長輩,還低聲下氣給他賠禮道歉…”
張紅自從上回誣陷盈芳不成反被書記教育,害她丟盡面子,恨極了盈芳一家,沒事都要挖苦他們幾句,何況眼前這么好的利用機會…
于是佯裝親熱地拉著規劃嬸說:“原來你想要你家二小子去當兵啊?那你錯過好機會了,前陣子山上問咱們公社借個燒火做飯的人,你就應該舉手報名呀!后來被江口埠的李寡婦搶到了這個好差事,不僅工分高,聽說她家小子將來當兵,不用跟其他人一樣分去別的省,直接能留在這里…”
張紅眼紅啊,她自打被蛇咬了一口,就再不敢往山上跑了,連撿柴禾都是讓她男人去的,要不然早報名了。大鍋飯誰不會做啊,放油下菜炒一炒,好吃難吃管他呢。結果這么好一差事,到頭來落到了江口埠那小寡婦手上,真真便宜死她了!
“真的?”桂花嬸瞪大眼。
“大伙兒都這么傳…”張紅眼珠子一轉,“哎喲你傻呀!就算是假的,你要在那里干活了,抽空和領導干部混混熟,討個不情之請也不難啊。”
桂花嬸一聽覺得有道理,自留地也不去了,蹬蹬蹬跑到公社找書記。
豈料書記不在公社,在碼頭幫忙照看省城運來的軍用器材呢。
桂花嬸只好又往碼頭跑,一看到書記就迎上去表示她想去山上給部隊做飯。
“啥?都過去那么多天了,人手也已經定下了,你這會兒跑來和我說,想去山上做飯?”書記氣笑了,當他這個書記是冤大頭呢,好事上門壞事躲,“你覺得可能嗎?”
“咋不可能!向剛是咱們大隊的人,這份工合該給咱們近山坳,江口埠的人來摻什么熱鬧!”桂花嬸覺得自己沒錯,挺著飽滿的胸脯,一臉的理所當然,“之前是我沒考慮透徹,擔心我上了山,家務活沒人干,這不現在和家里商量好了,以后家里活都歸老大媳婦,我專心去給部隊做飯。”
桂花嬸人不懶,相反很勤快,就是愛占公家便宜。晌午、傍晚的大伙兒還沒收工呢,她卻動不動借著尿急、肚子痛,提前溜回家,趁機洗幾件衣裳、喂喂雞鴨、掃掃院子也好。所以當時一聽是給部隊做飯,又是在山里頭,一方面想著占便宜不容易,另一方面和大伙兒心思一樣——怕掙了工分丟了命。躊躇再三,好機會被李寡婦搶走了。
如今想想,部隊既然敢問公社招人,安全怎么可能會沒保障。再加上二小子的事,越發想把這機會爭取回來。
向榮新搖搖頭:“遲了。”
桂花嬸急了:“咋遲了?不就才幾天嘛,書記你找他們領導說說,就說我手藝強。再說了,那小寡…李強媳婦家離山這么遠,每天上上下下的多不方便啊,我家就在山腳旁,就讓我去吧。”
“真不成。”向榮新沉著臉嚴肅道,“和部隊打交道,怎么能出爾反爾呢?”
“咋地就不成了!”桂花嬸扯大嗓門嚷道,“明明是咱們近山坳的好處,憑啥給江口埠的人白得了去!我不管!李強媳婦做了七八天活了,接下來該輪我去!對!大不了大家輪著來。”
“書記,要不給咱們輪著來吧。”又有兩個小家子氣的婦人受了張紅的慫恿,跑來想分一杯羹。
向榮新氣得臉色鐵青:“這事兒我說了不算。”
“那咱們上山找部隊領導說去。反正他們只要一個燒火做飯的,誰去不都一樣?憑啥不讓咱們輪著來!”
“對!輪著來,這樣誰也沒話說!”
婦人嚷歸嚷,腳下卻沒怎么動。到底顧忌部隊的威嚴,誰也不敢做那根出頭椽子。
蕭三爺指揮著群英寨成員把軍需用品扛下船,見沒他什么事了準備回家抱外孫,被桂花嬸舔著老臉喊住了:“那誰,盈芳她爹,你來給咱們評評理…”
她巴拉巴拉把事情經過一說。
心里算盤打得噼啪響:一來蕭家是外來戶,這種事情鐵定會幫本地人。要不然以后怎么有臉住下去?其次,他是向剛丈人,做丈人的開口了,做女婿的還能不賣他一個人情?
蕭三爺聽她嘰里呱啦一通說,眉峰一挑:“這算什么事?定都定了,哪由得你們說換人就換人、說輪著來就輪著來?軍紀軍規喂狗了?”
三爺牌犀利言辭一出口,堵得桂花嬸三人啞口無言。
向榮新面色松緩,順勢接道:“那是必須遵守的!你放心,既然定下了李強媳婦,只要她沒犯錯,也符合你們的要求,這事就不會變。”
蕭三爺滿意地“嗯”了一聲,背著手回家去了。
開玩笑!一點小事就嘰里呱啦拎不清的人,進了基地也是給那幫小子扯后腿。燒火做飯是簡單,可要是不小心招個禍害進去,那可就煩不勝煩了。
不過經婦人一鬧,蕭三爺想到一個事,覺得有必要找女婿提個醒。這么一想,步頻邁得更快。
結果到家發現女婿不在,說是抱著外孫女出去溜達了,不由幽怨地瞪媳婦:“你咋讓他把孩子抱出去了?暖暖丫頭才這么小,萬一吹了風著涼了怎么辦?”
姜心柔回瞪他:“小向是暖暖她爹,你想得到的他能想不到?”
“那可難說。”蕭三爺撇嘴嘀咕。
“小向回來了。”福嫂正在院子里剝筍殼,看到向剛抱著娃兒進來,撣撣手起身相迎,“看到他懷里吐著泡泡呼呼大睡的女娃,笑彎了眉眼,“這下總算睡著了,我抱她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