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芳一進四合院,就聽到一串爽朗的爆笑聲,從后花園的方向傳來。
她秀眉輕挑:爺爺他們果然在這兒。
順著長廊穿過兩座四合院,途中路過二進院,看到那黑白分明鵝卵石鑲花天井,一時興起,脫掉鞋子上去體驗了一把。
男人聽部隊軍醫說,鵝卵石刺激腳底各個器官的反射區,長期走能起到腳底按摩作用,對身體有莫大的好處。
可她感覺自己挺健康的呀,咋還這么疼。
盈芳提著鞋子,齜牙咧嘴地跑上長廊。
艾瑪啊這體驗有點刺激,不曉得老爺子他們在上頭走過沒有。
老爺子幾個一人一頂草帽、一把小馬扎地坐在人工湖邊的柳樹蔭下垂釣比賽呢。
方才爆笑是夏老釣到了一只大土鱉。
那土鱉大的喲,好懸沒把人拽下水。
幸虧警衛員就在身邊,一發現異常,立馬扶住了他。否則怕是要下湖游一圈才能上來了。
“不過別看我現在這副老骨頭,年輕力壯那會兒,咱也是市一級的游泳健將好伐。”夏老回憶起往昔。
蕭老爺子不遺余力地調侃:“人家大土鱉不僅年輕的時候,年老了不還是游泳健將?獨霸這一方泳壇啊!反正老子是不敢下去跟它比劃。”
“哈哈哈哈——”
大伙兒放聲大笑。
“嘖!笑這么大聲干啥,這下釣不到鱉了!”
“夏老頭,你今兒吃的癟還不嫌大啊?”
“哈哈哈哈——”
又是一陣齊聲爆笑。
“說起大土鱉,我在寧和鄉下住的時候,看到比這還要大得多的老烏龜,那才叫罕見。那龜殼,拱得有半尺高、有椅背這么闊…”蕭老爺子伸開胳膊比劃著。
“真的假的?”
“這么大的烏龜,得有上百年了吧。”
“我看百年都不止,烏龜長起來多慢啊!我孫子小時候撿到過一只草龜,非要帶回家養,養了五年也沒見大多少。”
聽著老戰友嘰里呱啦的議論,蕭老爺子挺直腰板嘚瑟地說:“百年肯定不止啦,都通人性了。你跟它說話還搖頭晃腦的,嘖!瞅著比很多人都聰明。”
“還是老蕭想得通,說去鄉下就去鄉下。話說回來,鄉下住著不比城里差啊,看老蕭的氣色就知道了,聽你家老二說,這幾年關節炎都沒再犯了?”
蕭老爺子嘴里謙虛著:“我那是沒辦法,家里出了那樣的丑事,擱這住著,心情哪里好得起來。”
臉上表情卻有目共睹的嘚瑟。
“說到關節炎,給你們的藥酒真是好東西。打仗那會兒落下的病根,全都拔除了。當然,我孫女學醫的,泡的藥酒都是按比例調的配方,你們就算有上年份的山參、靈芝,也調不出這樣的效果來。”
“是是是,你孫女厲害。話說,老三家那丫頭不是讀的考古專業嗎?難不成夏老頭傳錯了?”
夏老眼一瞪:“我怎么可能傳錯!她也是我干孫媳婦好伐!不過我那干孫媳婦是真厲害,要不是報考大學的時候填了個服從分配,被勞什子考古專業錄取了,真的是學醫的料啊。那些藥酒、藥油都是她閑暇時自學醫書配出來的,外頭想買還買不到呢…”
“效果是真好!我這腰老毛病了,先前看了不曉得多少個專家、老手,說什么腰肌勞損沒法治,后來老夏送了我一瓶藥油,才推拿兩次就明顯感覺舒服了。我還問他是從哪個避世不出的老中醫那兒討來的,藥效真不錯,沒成想是他干孫媳婦。嘖,老夏、老蕭倆這福氣好啊,我們就厚著臉皮跟著占點便宜了…”
“沒錯沒錯,跟著這倆老貨準有收獲。瞧今兒中午那藥酒,哎喲喂,老子活這么久,還是頭一次喝到太歲酒。一杯下去,仿佛回到了十七八歲…”
“哈哈哈!這牛皮吹得有點大…”
“回到十七八歲夸張了,年輕了十七八歲倒是真的。”
盈芳聽著滿耳朵的夸贊之詞,都有些不好意思走過去了。
豈料警衛員眼尖,看到她立馬匯報。
“說曹操曹操到。”蕭老爺子樂呵呵地說,隨即挪過身旁擱茶杯的小板凳,招呼盈芳,“來爺爺身邊坐。今兒回來得挺早嘛,工作都忙完了?”
“今兒館長和教授放我們假,我順道過來看看。爺爺你們中午沒回去啊?那中飯怎么解決的?中午沒歇會兒?”
“歇了歇了,中飯讓小陳兩個回家取的,還扛了一壇子酒過來,就是你前陣子泡的太歲酒。剛還在說,喝完歇一覺,年輕了十幾歲。”
其他幾位老爺子順勢問盈芳,太歲酒有沒有的多,有的多賣他們幾壇,錢不是問題。
盈芳笑著道:“您幾位的酒,我泡的時候就預算進了,就是最近這陣子太忙,還沒給您們送家去。”
老爺子們高興地眉開眼笑:“哈哈!有我們的份就行!用不著你送,待會兒我們幾個自己扛回去。想以前三五百斤的扛肩上都不算事兒,如今人老體弱了,但拎個三五斤的壇子還是有力氣的。”
盈芳不好意思地說:“太歲在酒里還能繼續長,所以我用的都是五十斤的大酒壇。”
“噗哈哈哈…”帶了警衛員的夏老拍腿笑,“我說老葉啊,五十斤扛得動不?扛不動我把小陳借給你。”
“行啊!”葉老倒也不氣惱,誰讓他今兒出門搭的老戰友的便車,沒帶警衛。
反正有酒喝就行。五十斤,那可是五斤的十倍,夠他喝一陣子的了。
其他人也都樂得瞇眼笑。
收起魚竿說今兒就釣到這兒,趕明再繼續切磋釣魚技術。其實是饞那五十斤的太歲酒了,恨不得馬上抱回家。生怕晚一步又說酒不夠分。
盈芳啼笑皆非,卻又拗不過他們,只好領他們回家取酒。
“小芳,這魚你提回去,咱們這些老家伙,純粹是享受釣魚的過程,吃就算了,你帶回去給你家娃子們吃。”夏老把盆里的魚換到帶拎環的水桶里,讓警衛員幫她提回家。
其他老爺子見狀,也紛紛這么做。
盈芳心知他們這是客氣,哪有誰家不吃魚的。忙說:“這哪成!這是您們一天的勞動成果,哪有讓我撿便宜的。要是幾位爺爺嫌連桶帶水的不方便,等下我用草繩把魚串起來,帶回家添個菜。往后什么時候想釣了,隨時過來。前面那棋牌室,就是給您幾位準備的。”
大伙兒聽她這么說,心里越發滿意。
這幾位都是老革命家,家里條件自然都不錯,哪里會缺幾條魚吃。但正如盈芳說的,這是他們親自釣上來的,意義不一樣。而且擱這坐一天了,回家時拎著幾條魚,跟老伴兒、子女說是他們自己釣的,那種心情,跟菜市場買的完全不同。
離開的時候,夏老瞅了眼緊鄰這座四合院的隔壁院墻,心里暗道:不曉得隔壁有主人沒有,沒的話,我去把它買下來。沒準還是一個格局的,以后和干孫子一家做鄰居,院墻打通,嘿,天天來干孫子家釣魚…
“夏老頭你想啥呢那么高興,哈喇子都留下來了。快上車啊,就等你了。”
“哎——來了來了,催啥催啊,又不是趕著去投胎…”
幾輛紅旗牌轎車一字停在蕭宅門口。
盈芳帶著警衛員進去搬太歲酒。
幾位老爺子坐在天井的樹蔭下喝蓮子羹嘮嗑,眼睛卻時不時地瞄里屋,心思都在太歲酒上啊。
太歲酒埋在后園地下。這院子沒酒窖,后罩房那邊放糧食的地窖面積小,這么多酒壇子放不下。即便放得下,搬進搬出也麻煩。可這大壇子的酒,最好放在陰涼地,且溫度和濕度最好恒定。
所以盈芳密封了壇口,埋在后園隱蔽處。且埋得比較深,挖出來的時候,酒壇子沁涼沁涼的。
除蕭老爺子以外,每位老爺子都分得了一壇。
轎車后備箱比較矮,酒壇子豎著一放沒法蓋車廂蓋。
蕭三爺提議要不他問街坊鄰居借個板車來,回頭給他們送家去。
然而幾個老爺子連這么點時間都等不了,寧可座位擠一擠,也要讓酒壇豎著卡在前排椅背和后排座位之間跟著他們回家。
蕭老爺子抽了抽嘴角:“行了行了,趕緊地走吧!看得老子辣眼睛。”
“老蕭頭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換成這酒是我乖孫女泡的,看你不顛顛地搶回家去。”葉老搖下車窗懟道。
蕭老爺子拄著拐杖嘿嘿笑:“這假設不成立!”
葉老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轉頭對盈芳說:“丫頭,謝謝你的酒了。回頭我讓警衛員送錢過來。”
盈芳擺手說不要。
五十斤燒酒花不了幾塊錢,而太歲說說珍貴,一壇里其實就掰了一小塊。
再者這些老革命家,都是老爺子的戰友,權當攢人情了。
沒想到老爺子卻說:“三五斤的送他們嘗嘗不收錢,五十斤一壇的送出去,你太吃虧了。”
“對對對,以后有好酒給咱們留著,價錢好商量!”
于是乎,她抽空泡的幾壇藥酒,掙的錢比早出晚歸在博物館里當助手多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