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大老爺出殯,以及桂二公子攜許岫出京赴任什么的,秦含真都沒太關心。反正她娘家永嘉侯府在許大老爺出殯那日設了路祭,全了親戚禮數,也就完事了。
許氏估計是被許岫的勸說與許崢的書信給按住了,一直沒有生事,承恩侯府上下松了口氣,秦含真也樂得少聽幾句他家的八卦。至于許岫離京后,是否還有人能勸服許氏,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反正許家長房眼下又回復到了閉門守孝的清靜日子,暫時生不出什么事來。秦含真哪里還有閑心去多管他們的事?倒是姚氏,也不知道原先安插在許家長房的耳目撤了沒有。倘若沒有,估計承恩侯府那邊還是隨時能打聽到許家的消息的。
秦含真把注意力放在了四堂妹秦錦春的婚事上。
蔡十七升了從五品的遼東都指揮使司鎮撫,以他尚未及冠的年紀,絕對是少見的青年才俊了,前程似錦。他的婚禮,云陽侯府很重視,蔡家一眾族人子弟都恰好在京中接受封賞,也一起留下來參加了,因此論人數規模,竟比蔡世子成婚時還要更熱鬧些。不過蔡世子如今有子萬事足,且沒空吃這個醋呢,倒是成天拉著蔡十七應酬親友,替自己擋箭,自己則時不時抓緊時機,抽空去探望愛妻與剛出生的寶貝兒子,享受天倫之樂。
蔡十七新認得了不少朋友,他又是明擺著前程大好的人,成婚這么大的事,自然有的是人上趕著來示好賣乖。若不是云陽侯府有意控制,只怕婚禮宴席都能擺到府外的大街上去。
親家如此給力,秦伯復也不能太失了體統。除了從薛家身上刮了油,給秦錦春備了一副足夠豐厚的嫁妝以外,他把老臉都賠上了,死活求得長房與三房的所有堂兄弟出面給自家撐場面,還順便將長房的姻親姚家、閔家,三房的故交馬家,還有盧家以及盧家的姻親孫家都一概請到,以示他的家世門第也不比云陽侯府差到哪里去,并非高攀蔡家,而是門當戶對的兩家人在結交。若不提他的手臂至今還在傷著,行動不便,還有許多需要顧及的地方,這興許就是他一輩子最風光的時候了吧?
這門親事果然結得好!大丫頭就當她死了吧;老娘中風在床,也可以不管了!兒子只要能保證把他的香火往下傳就好;老婆因是小女兒的親娘,還是要給些臉面的;至于薛家,若能補貼他足夠的錢財,他也不是不能把名頭借出去,給薛家在江南撐一撐腰,但更多的就沒有了。幫不上他什么大忙的親戚,哪里有資格跟他提條件?!
秦伯復徑自興奮不已,新娘子秦錦春倒比父親要淡定多了。
她從一個月前開始就吃好喝好睡好,養足了精神,做個漂亮的新娘子。她的喜服料子是長房給的,戴的珠翠首飾是三房給的,樣樣都是上等精品。幾位嬸娘都送了她首飾,二姐姐、三姐姐又都有重禮賀她,母親給她塞了幾千兩的壓箱銀,父親把祖母的私房分了她一半,還有外祖父母與舅舅舅母們添的東西,甚至連宮里還在守孝的敏順郡主,都打發人送了一個珠寶匣子出來…她的嫁妝,就算跟盧家表姐比,也不差什么。
她看重的倒不是嫁妝多寡,而是有了這份底氣,她將來就有辦法把自己的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的。蔡十七自己就勇武能干,對她又有心。她日后定能經營好自己的生活。倘若有朝一日,母親在家里過得不好了,她也能把人接到身邊贍養。
這么想著,哪怕她不舍得離開京中的親人,遠赴遼東長住,心里的離愁別緒也消散了許多。暫時的分離,是為了更好的未來。她會堅定地往前走,不會猶豫,也不會回頭的!
四月中旬,正值暮春季節,天氣煦暖,春花爛漫。秦錦春身披紅妝,風風光光地嫁進了云陽侯府,成為了蔡十七的妻子。作為剛剛結束的遼東大戰里最耀眼的一位少年英雄,蔡十七的婚禮吸引了京城上下所有人的目光。等到婚禮過去幾日,依然還有人津津樂道當時迎親隊伍里一長溜兒身家清白容貌清俊的年輕武官們,還有云陽侯府喜宴上那源源不絕上門來賀喜的賓客…
據說蔡十七婚禮過后沒幾日,曾經陪他一同前往秦家二房迎親的那一溜兒青年才俊,就有人家上門去探聽他們的婚事了。有人順利挑中了如意佳婿,也有人沒能說成親事,只能再另外尋找的。這段日子,正值遼東大戰的功臣們滯留在京,尚未回轉任所,難得有這么一批質優的未婚男子在,京中那些有女兒的人家,哪兒能輕易放過呢?
裴國公府剛剛出孝不久,自然也趕上了這一波熱鬧。他們家雖然還對裴二姑娘進宮一事存有奢望,但裴大姑娘裴茵再不定親,就要成老姑娘了。倘若能給她說個前程大好的武官夫婿,也是不錯的姻緣。裴大奶奶因娘家兄弟壞了事,心情不佳,無心考慮兒女婚事,裴二奶奶與裴三奶奶卻不會閑著,紛紛出頭,向裴國公夫人表示愿意為侄女兒做媒。
裴茵氣得飯都吃不下。
她心里怎會不明白嬸娘們的算計?她年紀在姐妹中最長,其實才貌也是最出眾的一個。倘若裴國公府真有法子送一個女兒入宮為妃,憑什么就非得是年紀還未及笄的二堂妹中選,而不是自己呢?她年紀大些又如何?宮里選妃,明明也是挑年紀大些的!原本東宮的陳良媛出身平平,如今生了一位皇女,就被升了嬪位。她乃是國公府嫡出的千金,倘若能入宮,未必就不能將陳嬪給比下去!憑什么家里人就只想著送堂妹入宮,自己卻只能去將就軍伍里的粗人?!
裴茵拉扯著父母兄長,跟祖母、叔嬸們吵了好些日子,但最終卻只是白吵罷了。裴國公府哪里有什么門路送女入宮?好不容易擠出一大筆銀子,給宮中有體面的太監送了禮,探了口風,結果卻只得到一個消息:宮中暫時無意選秀。裴家人頓時傻了眼。
陳嬪又沒有生下皇子,新君膝下猶空,怎能不再選秀納妃呢?!難道皇家的香火就不管了?!總不能是皇家貴人們全都認準了陳嬪,非要等她養好了身體,再重新懷一個吧?
裴家費盡心思,到處送禮托人,才好不容易打聽出一個新的消息:新君要準備迎娶新皇后了,皇子若能是中宮嫡出,當然比妃嬪所出更好,所以,暫時不考慮選秀。至于問新皇后是誰?對方不肯說,反正不會是裴家姑娘就是了。
裴家人錢都花了,事情卻沒辦成,只能欲哭無淚。裴三爺與裴三奶奶倒是實際人,知道女兒入宮無望了,不能再耽誤大好年華,便轉頭去給她尋摸好親事了。既然長房的裴茵看不上那些軍中的青年才俊,就讓他們閨女得了吧。有個前程似錦的女婿,總比在家里做老姑娘強。
于是,裴二姑娘迅速定了一門親事,裴茵卻遲遲沒有著落,處境竟變得有些尷尬起來。無論是考慮到家族臉面,還是外界的輿論,裴國公夫人都不能再任由裴大奶奶為娘家的事情悲傷,就把女兒的終身大事給耽誤了。她催著裴大奶奶帶裴茵出門交際,盡快給后者說一門親事。倘若裴大奶奶做不來,她就讓兩個小兒媳代勞…
裴大奶奶心里還是關心女兒終身幸福的,沒辦法,只好帶著女兒出門走動了。這種時候兒媳婦派不上用場,她心里怨念無比,就跟丈夫私下商量著,差不多時候,可以為兒子物色二房的人選了。只可惜秦錦儀豬油蒙了心,竟不肯跟兒子裴程親近,也不能為裴程生兒育女,恐怕裴家日后是沒辦法借著孫子孫女,沾秦家的光了。那就只能想個辦法,先讓二房生下個孩子來,記在秦錦儀名下再說。若是瞞得好了,秦家人也未必能知道那不是秦錦儀親生的。為著小女兒的婚事,秦大奶奶小薛氏已經有兩個月沒來看過大女兒了…
裴茵不知道父母的盤算,但她在隨母出門交際的時候,聽旁人說起了蔡十七與秦錦春婚禮時的風光。她心里象是被螞蟻咬了那樣疼。
那可是她曾經得到過的婚事。若不是她鬧起來,堅持拒絕了,如今能享受這份風光的,就是她了吧?誰能知道,蔡十七竟會有這樣的本事,這樣的前程?!他若是在向她提親之前,就立下這等大功,有這等體面,她也不會那般堅決地拒婚呀!
再轉頭看秦簡,同樣是她拒絕了的親事,如今秦簡已是二甲進士,不日便要授官上任…
裴茵心里又酸又悔。同齡的女孩兒幾乎都已經順利出嫁,就算蔡元貞仍未嫁,也不愁找不到好人家。就只剩下她小姑獨處,婚事艱難。曾經愿意娶她的,她看不上,如今她卻要將就那些遠不如過去說親對象的男子,還得賠著笑臉,上趕著去謀算,還不定能不能說成。就算原本她心里存著再多的傲氣,也在這日復一日被人挑剔嫌棄的時光中,被消磨殆盡了。
日子就這么一天一天過去了,她虛耗了青春,卻仍舊前程茫茫。她怎么就淪落到這個份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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