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秦含真多心,信不過自家二叔秦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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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是她覺得秦安是直筒子性7,認定的事情就輕易不會否定,但在某些方面又有些小天真,才會多年來都沒發現何氏的真面目,輕而易舉地被她哄騙了一次又一次。
如今何氏真面目是暴露了,秦安既然已經休了她,自然不會再把她接回來照顧。但章姐兒年紀還小,秦安對她又還有幾分父女之情。萬一章姐兒扮可憐,秦安心軟了,不把她送去陳家,而是留在家中撫養,那要怎么辦?
章姐兒甚至不必使用非常有技術含量的方法,只需要裝個病就能拖延自己前往陳家的日程了。
所以,最穩妥的辦法,還是秦安當著父母的面把章姐兒送走。他雖然容易心軟,但在父母面前還算是個孝子,輕易不會打破在父母面前立下的誓言。
可惜如今有了趙陌的事,秦家一行人必須提前出發去京城,沒法再等陳家來人接走章姐兒。
陳家至今沒有回音,也在情理之中。雖然秦安是派人快馬送信給陳家族長的,兩天的時間就無論如何都應該送到了,來回不會超過四天,但陳家也許會猶豫不決,又或者遲疑著不想接收章姐兒這個疑似野種,因此拖上幾天,也不出奇。秦安原本也只是想著,陳家能在一個月內派人來接,就不錯了。可秦柏夫妻卻不可能再等下去。
秦含真唯一期盼的,就是牛氏能在出發前,再提醒秦安一聲,督促他一定要把章姐兒送走。如此一來,事情就更加萬無一失了。
牛氏聽了秦含真的提醒,也馬上想起了章姐兒這事兒。不過她沒有秦含真這么看重,只是不以為然地說:“趕不及就趕不及了,反正她也逃不掉。有你二叔在呢,難道還奈何不了她一個小丫頭?”牛氏可從沒想過,秦安會違逆父母之命將章姐兒留下,也沒覺得章姐兒這么一個刁蠻任性的小女娃能耍什么陰謀詭計。
牛氏只是提醒秦含真:“張媽走了,你屋里的事要找個可靠的丫頭管起來。那個春紅很不老實,夏青還罷了,只是年紀小些,也壓不住那個春紅。你若沒人使喚,我把百靈派過去給你,如何?她倒還穩重些,也算能干。我這里有你虎嬤嬤呢,倒不大用得上她,沒得屈了才。
秦含真忙道:“不用了,祖母留著百靈自己使就好。表舅剛才又給我送了一個丫頭來,叫青杏。我想著,先讓夏青管我屋里的事,新來的青杏就給她打個下手。春紅雖然不老實,但還不敢亂來的。再說,咱們要趕路,她在路上只能坐馬車,還能生出什么事來?我跟侯府來的執事嬤嬤說一聲,叫她們管緊些就是了。如果春紅不聽話,我就直接在路上把她攆了,到時候吃虧的又不是我。”
牛氏笑道:“說得很是,就這么辦吧。”她頓了頓,又露出些不大情愿的表情,只是語氣卻顯得似乎輕描淡寫,“其實把春紅攆了也沒啥大不了的,虎嬤嬤身邊還有個鸚哥在呢,叫她去侍候你,我看那個春紅也不敢說什么。”
鸚哥是承恩侯夫人手下的一等大丫頭,春紅卻只是三等,自然不敢給鸚哥臉色看。秦含真也知道,鸚哥跟在虎嬤嬤身邊幫著管事,很是能干。當初若不是牛氏吃妯娌承恩侯夫人的飛醋,故意不要她手下的丫頭,這個鸚哥原本是該在牛氏身邊服侍的,又怎會便宜了秦二少夫人姚氏派來的百靈?
秦含真現在用的春紅與夏青都是承恩侯夫人院中的人,她倒是不在意鸚哥的來歷。只是想想,大同到京城也就是幾百里路,趕路再慢,估計走上十來天也就到了。這么短的時間,何必再添一個遲早要走的丫頭?太麻煩了,還是繼續用著吧。秦含真自問,光是夏青和青杏,其實也就夠了。她身邊當初只有一個張媽,也沒覺得有什么不便呢。丫頭太多,還容易讓人覺得受拘束。
這么想著,等秦柏召了秦安前來,父子倆再加上一個吳少英,還有一個趙陌做旁觀,四個人商量好了行程安排,便各自做準備去了。
溫紹陽許諾會給趙陌送行李過來,但吳少英去溫家時,眾目睽睽,為免叫溫家父子看出端倪,就沒替溫紹陽做搬運工。溫紹陽說了,明日會以送禮的名義,派人送東西過來的。今晚趙陌在秦家,卻要借用秦家人的衣裳用物了。
秦家也沒有身量與趙陌相仿的人,一時間不知去哪里尋適合他的衣服。先前倒是還有一個渾哥。可是渾哥是小廝,離開秦家的時候又把自己的行李都帶走了,自然也幫不上忙。后來還是秦安把自己的幾件新衣裳送給了趙陌,雖然不大合身,但對付一晚上,也不是不行。
趙陌住在前院書房,鄰居就是吳少英。但為了穩妥起見,秦柏把虎勇打發到趙陌屋中打地鋪,充當護衛之責。吳少英又讓自己的兩名心腹護衛一個留在門房,一個留在自己住的客房外間,以防萬一。如此一來,便可萬無一失了。
一夜平安過去。第二天一大早,溫紹陽的人就過來了,正是昨日來過一趟的車夫與兩名隨從之一。他們打著為唐氏送禮,并代她向秦柏夫妻請安的名號,送了些大同當地的土產,中間夾帶了趙陌的行李。虎伯收下東西,就迅速把行李給趙陌送了去。
趙陌翻了翻,見東西不多,主要是幾件換洗衣物,出遠門時可能用得上的成品藥丸,以及一些金銀錁子和銀票,算來大約有幾百兩,想必是預備他路上和進京后使用的。
他是王府公子,從遼東到大同,自然不會只帶了這點東西,但他也明白溫紹陽不敢將他所有物件都送過來的顧慮。他的東西留在溫家,肯定有人盯著,如果隨便拿走,溫三爺肯定會有所察覺。萬一讓溫三爺猜到他躲在秦家,那就麻煩了。因此溫紹陽只悄悄拿走了幾件壓箱底的換洗衣服,都是有些舊了的,消失了也不會有人輕易發現。至于金銀錁子與銀票,一看就是溫紹陽與唐氏母子的私房。他們只能做到這一步了。
趙陌嘆了口氣,也沒多在意。倒是秦含真聽虎嬤嬤跟牛氏說起,溫家送來的行李不多,如今已是三月,將到暮春時節了,可包袱里連件夏衣都沒有呢,一應日用器物都不見。秦含真很快猜到了溫紹陽的顧慮,就跑過來安慰趙陌一番,說了自己的猜測,又對趙陌說:“你缺什么,就跟虎嬤嬤說吧,咱們家替你置辦,也是一樣的。”
趙陌笑笑,覺得有些難為情。他從小就習慣了奴仆環繞的生活,那些生活用品,向來是身邊人準備好的,當中還有些貼身使用的東西。因為跟秦家才剛認識了一天,雖然他心中感激秦家人,卻總有些話不好說出口。
秦含真卻道:“你不用不好意思。我祖父不是讓你跟著他讀書嗎?在米脂的時候,祖父的學生平日就住在我們家,一應衣食住行,都是我們家在照顧的。你雖是徒孫輩兒,但待遇也應該差不多才對。”
趙陌聽得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祖父與秦柏老先生是同窗,他隨秦老先生讀書,果然是徒孫輩兒的呢。
不多時,虎勇果然就給他送了許多東西過來,還道:“小的娘說,這些新衣原是給二爺和吳舅爺做的,都沒穿過,她昨兒連夜叫人改小了些,想必趙公子穿著應該還算合身,請趙公子將就幾日。等在路上閑暇時,小的娘再給公子做新的。”除此之外,還有些日用雜物。但凡是溫家送來的行李里沒有的,秦家都備齊了,再夾雜了些銅錢、碎銀,還有文房四寶與書本。簡直就是連他衣食住行、讀書習字所需要的一切物件都包下了。
趙陌心中感激秦家周到,再到秦柏面前叩謝。秦柏扶了他起身,微笑道:“那些都是小事,你不必在意。倒是老夫有些不好意思,倉促間也準備不了什么好東西,都是平常物件,廣路將就著使吧。等到了京城,你與令尊團聚了,自然有好的給你。”
趙陌卻鄭重地道:“即使家父為廣路準備了再好的物件,也比不得舅爺爺一家對廣路的用心。”
秦柏心知他這是連番承受了親人的背叛,才會一時激奮,也不在意,只拉他坐下,問起了他的功課,問得還非常細,就象一位真正的師長關心趙陌的學業一樣。
趙陌心中訝異,他本來還以為這只是秦柏收留他的借口,沒想到對方是真的在過問他的功課,心中更加感動了。他在遼王府時,也曾在母親指點下,讀過幾年書。但遼王重武輕文,尤其厭惡元配唐氏娘家的書香門第作風,因此不喜自家子孫讀太多書,總是說男子漢只要能看懂兵書就夠了。趙陌若不是生母溫氏曾受長嫂唐氏影響,飽讀詩書,說不定就耽誤了最好的學習時間。如今他的功課還算過得去,字也寫得尚算端正,只是比起秦柏往日收過的學生,自是遠遠不如的。秦柏也知道遼王的壞毛病,并不在意,反而更加細心地教導起趙陌來。
趙陌察覺到秦柏的用心,也感受到牛氏的慈和,在二老面前,便是一位十足乖巧的小少年,彬彬有禮得近乎天真純善的地步。
倒是秦含真看著他這副模樣,總覺得有些違和。難不成那日在酒樓樓上看到趙陌在后巷里一拳就把一個成年男子揍得暈死過去,是她眼花了不成?
秦含真忍不住多看了趙陌幾眼,心中納悶。趙陌似乎察覺到了,回過頭來,沖她露出了一個純真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