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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七章 作嘔

  打聽住在金梁橋街的季氏自是難有什么回信,然而打聽顧勾院的妻子,卻是容易多了。

  只耗費了兩日,李家派出去的下人就一個一個送了消息回來。

  李程韋越聽越是輕松,也越聽越有信心。

  果然是那個季家女!

  一個不滿二十的孤女,八歲就全家死絕,一個親人都無,嫁與正扶搖直上的狀元郎,難道真的會半點也不擔心?

  季家到得如今,估計也只剩下延州那點拿不出手的房契、田產而已,縱然有個英烈之后的名聲,可這名聲能當飯吃嗎?

  婚姻是什么?

  婚姻乃是結兩姓之好。

  從古至今,一貫有兩種說法,一種叫做低娶高嫁,一種叫做門當戶對。

  這兩句話乍聽起來似乎很是矛盾,其實卻是一個意思。

  說低嫁高娶,其實是在一定范圍內的高與低,不要說那等高官貴臣,便是他一個商賈要嫁女娶媳,若是那人家財、地位比不上自己,他連看都不會看。

  如果沒有足夠的利益把兩家人拴在一起,婚姻又如何會穩固?如果門第不相當,便是兩家不在意,夫妻二人也會過不下去。

  想一想那顧延章,在外做官、打仗、上朝、行事,能見識到多少東西?若只是貪色,貼心貼意的妙女子、美娘子,世間難道會少?進去那等青樓歌館之中打個轉,就能見得十個八個主動貼上來。

  那一位顧官人,從前可也是商人出身啊!

  李程韋也是男子,更是商人,平日里就是靠著琢磨別人心事賺錢,便是不過腦,也能想得到尋常男子對妻子的要求,推測起同樣是商家出身顧延章的想法來,實在是再容易不過了。

  都說娶妻娶賢,納妾納色。

  這一個“賢”字,靠的就是出身才做得到!

  沒有錢,沒有勢,說話就沒有底氣,同樣的事情旁人做來就是“賢”,你做來就是“小家子氣”。

  季氏不過一個小婦人,據說乃是從小就跟著顧官人逃難,早早就成了親,聽起來是青梅竹馬,感情十分牢靠,可李程韋活了這些年,最知道的就是世間除卻孔方君,除卻權勢,沒有一樁是牢靠的。

  講感情?

  越是這般,李程韋就越放心。

  季氏嫁給顧官人這樣多年,既無嫁妝,也無子嗣,還無父母兄弟,可以說毫無依靠。

  顧官人官升得越高,人爬得越快,她應當就會越心中沒底。

  而自己,正正就是一個再好不過的、凡事都能叫她來商議的“親故”!

  只要捏好了這張牌,扮好了該扮的角色,難道還怕她不上鉤?

  等到確定了季清菱的身份之后,李程韋幾乎是立時就讓下頭人寫了一封帖子過去,在上頭自報了身份,又說了兩家淵源,自是少不得唏噓感慨一番,說自己曾經如何賣力找尋季家一門,最終因得毫無下落,無可奈何之下,只能放棄。

  雖如此,每每遇得節氣,也絕不忘記為舊日恩人遙祭一回,還請過許多次寺廟中的和尚們幫著超度。

  拉感情的敘舊話說完,他才終于轉進了正事,表示自家于仁和酒樓中設了一桌席,闔家邀季清菱前去赴宴。

  接到李家送來的帖子的時候,季清菱簡直有種吞了蒼蠅的感覺。

  這等睜著眼睛說瞎話的能力,李程韋當真是使得爐火純青!

  如果換做是原身在,說不定也就信了,只當其時延州亂,當真是找不到,李家這一位叔叔也許還掛念著自家。

  可季清菱卻半點不吃這一套。

  她原來就知道李程韋不是好人,如今查了這樣久,雖說還沒能有什么定論,可就只是這探到的一點點,已是能得窺此人的惡心。

  然而姓李的打著長輩與季父舊友的名頭,又是借著報恩的名義,便是季清菱想推拒,情理上也不太合適,想了想,索性應了下來,等著看對方到底是個什么意圖,因怕柳沐禾誤會,還特意去了一趟杜府,與對方把事情前因后果都說了一通。

  且不說這一廂季清菱忍著惡心答應了李家的宴請,另一廂的崇政殿中,趙芮也一陣陣地犯惡心。

  與季清菱不同,他并非心中不舒服,實在是身體實在是扛不住了。

  吃了這幾個月的藥,各色法子都嘗試了,小皇子趙署的身體還是不見好,這幾日燒得整個人都喊起了胡話,偏因身體太弱,說話都像只病貓一般。

  雖然自己的兒子都還沒有養大過,可趙芮也是見過其余七八歲小兒的,遠的不說,近有張家的張璧,三哥、四哥家的孩子,鬧騰得厲害的時候,能把宮中的瓦片都給掀起來,可自家這一個,連哭都提不起力氣。

  哪怕再不愿意,趙芮也已經開始認真地考慮其上回張太后說的話來。

  也許給兒子尋個替身去出家,當真就有用呢?

  他心中掛著兒子,又掛著國是,連著幾夜都沒有睡好,本來身體就差,恰逢換季,又染了風寒,病中熬了夜,整個人的心臟都犯著抽,打胸口里面左邊的地方一扯一扯又一絲絲的痛,仿佛一不小心,整個人都要倒過去一般。

  今日乃是大朝會,天子不能缺席。

  上朝的時候,趙芮就覺得自己有些作嘔,本想結束之后,若是沒什么大事,便想偷上半個時辰休息一下,瞇一會眼睛——偏偏遇得廣南傳了緊急戰報,交趾舉三十萬大軍叩邊,欽州已是淪陷。

  遇得這樣的事情,趙芮哪里還能得空回去休息,也再無半點心思休息,只能急急召齊了兩府重臣在崇政殿議事。

  此時此刻,他撐著頭聽下頭的人在吵,實在是又焦慮,又難受,心臟一抽一抽地痛,從喉嚨里頭打嘔,泛著酸的口水不斷從胃里倒涌出來,只覺得若是再撐上片刻,也許就要當眾出丑,只得匆匆打斷了正在同范堯臣爭執的樞密使郭世忠,道:“此事甚急,諸位卿家先回去拿個章程出來,未時再議!”

  說完,急急就往后殿去了。

  他一入后頭,也顧不得旁的,對著痰盂一陣干嘔,卻是什么也嘔不出來,癱坐在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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