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還沒天亮,就開始下雪了。
紛紛曳曳地,一開始很小,然后逐漸變大,到了下晌,就成鵝毛大雪了。
瑜慧和兩個妹妹正在給衛羲兒梳妝。
她有些緊張:“姑姑,插紫色的絹花好還是插金色的絹花好?”
衛羲兒想了想,沒插花,挑了兩枝蕭放給她的那兩枝步搖插上了。
她本來也有點緊張。不為別的,只為馬上就要見到她的兒子和兒媳。
但是一想到他在宮里等著她,她又什么不安的情緒都沒有了。
他護著她跨過那么多艱險的時刻,他是她心底的英雄。
自昨夜開始,宅子門前整條街都已經有侍衛進駐了。
而她遠在京外的幾位嫂子和侄兒女們都提前進京了。
她今日先進宮,明日他們會以后族的身份進宮朝賀,然后接受封賞。
蕭放早遣了太監過來交代過事宜。
四個侄兒都是經過風雨的,且這些年也在他暗中照顧下苦讀詩書,如今不光是體魄十分強健,才學人品也很出色,更不會因為未曾經歷過這樣的場面而失禮。
他們都是衛家的頂梁柱。
瑜慧伴著她上了進宮去的馬車。
對于怎么進宮這件事,他也是跟她探討過許多回的。
原本他想以皇后鳳輦,再配上完整儀仗風風光光地來接她,如此方顯鄭重。
但一則尚未冊封便使鸞駕來接,將生出許多麻煩,二則他深思過后,心下也并不甚樂意。
“你我早就成親了。以鳳輦接你,那就好比再娶。我只娶一次親,你不是再娶,在我心里,你只不過是離家住了幾年回家而已。”
衛羲兒也覺得大張旗鼓地入宮事情更多,也難以控制,她更寧愿以低調的方式先和蕭淮他們見面。
“到底要不要提前告訴他們呢?”她又問,“緩緩有身孕,萬一嚇著她了就不好了。”
“放心。她半天三更地連墳地都敢闖,膽子大著呢。”他寬慰她。
想了想他又說:“那丫頭應該也察覺點什么出來了,上次我問她拿胭脂,她就一副活見鬼的模樣。
“——不過,咱們兒子知道真相后,或許反應會有些大。說起來我還得謝謝他這些年沒有動刀子殺過我呢。”
說著說著他苦笑起來。
她就捶了他一下。
也是啊,幸虧那么些年事態沒有失控。
倘若有一件事上失了手,她和他也不會有今日的結局。
馬車在午門下換了軟轎,人來人往的,去東宮的命婦也多,沒有人留意宮門下太監不安地等待著的,這位著裝簡單,但渾身上下透著看透世事的淡泊的女子是誰?
她先到乾清宮。
他腳步匆匆地進來,也不顧身后還有大群的宮人,一把將她抱住。
她越過他肩膀笑看著他身后一眾瞪口呆的宮人,拍拍他的背:“你嚇著人了。”
他再抱了會兒才把她放開,接而牽著她往坤寧宮去。
“這幾日先住在坤寧宮,這是規矩。過幾日再搬去鐘粹宮吧。我真是恨不得你就住在乾清宮,一刻也不想跟你分開。”
身后宮人下巴都快要掉下來。
雖然已經獲準知道面前這位就是十三年前被皇帝及時救了下來的衛夫人,但以往皇帝的深情也只是表現在不近女色上,別的地方還是很正常的。
怎么私下里在妻子面前,居然是這樣子肉麻的話張口就來的么?
這么說來前陣子皇帝身上的牙齒和脖子上的紅痕都是夫人留下來的了?
好羞恥…
好殘忍…
以后天天都要接受這樣的折磨了!
有東宮那對成天秀恩愛的太子夫婦,本來對他們這些人來說就已經很過份,沒想到這又來了一對!
而且還是至尊級別的,東宮還能避避,這里壓根都沒法避開,讓人怎么活?
蕭放陪著衛羲兒簡單用了晚飯就去了前殿,在今夜里,六部都得為明日的冊后大典作準備。
臨走前他俯身在她臉畔印了一吻。
她送他出殿,瑜慧去收拾床鋪,她便在各處漫步起來。
殿里放的都是他們從前在衛家的東西。
他的兵器,盔甲,輿圖。她的梳妝鏡,喜歡的花瓶,香爐,零零碎碎的這些,都很實在,也很親切。
不光是她自己的東西,甚至是他的,她也每一樣都有著感情,那些兵器和盔甲上落下的痕跡,有可能還是與她一起時留下的。
歲月早就把他們倆拴在了一起,怎么分也分不開了。
“你是誰?”
正看著,身后就來了人。
是懷著身孕的沈羲。
很奇怪,在這一刻之前,她心里有些不知道怎么跟她見第一面,但真正見到的這一刻,她忽然什么不適的猜想都沒有了。
有可能是她這兩年里一直熟知著她,把她當成了蕭淮生命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有可能是她肚里懷著蕭淮的孩子,使她回想起了自己懷著蕭淮的時候。
也有可能是她的驚疑反而使她鎮定,又或許是她本身給人的感覺就容易親近。
“衛…夫人!”
果然,她還是震驚了。
她笑了笑:“緩緩,你該叫我母親。”
她是真的被嚇到了吧?
雖然比她預想的樣子要好很多,但她的確是語無倫次了,甚至還轉頭看起了左右。
她覺得抱歉,如果她懷著蕭淮的時候有人這么嚇她,她一定會暴跳如雷的。
“阿盈!”
賀蘭的聲音也在門外響起來,緊接著進來的是他率領著的正在議事的眾臣。
他腳步急促地走進,看了眼沈羲,然后望著衛羲兒,喉頭滾動地伏地跪了下去:“夫人!”
面前跪了一大片,大多是才自乾清宮收到消息,震驚而且瑟索的人們。
“夫人回來了?!”
就近的霍究也聞訊趕來了。也帶來一批親軍衛的將士。
在衛家,衛羲兒待他們如待蕭淮一樣盡心。
再然后是一陣凌亂的腳步聲。
那聲音逐漸靠近,從一開始雜亂到如雷聲一般,然后漸漸清晰,到最后只剩一個人的腳步,像越近逼近的雨點,到了門檻下,倏然停住。
蕭淮手里長劍咣啷落地,那如山巍峨的身影,如殿里燭光一般地搖晃起來。
“…母親?”
雖然我也很喜歡燕王,想繼續接著虐虐文中的單身狗們,想把這把糖一直一直的撒下去,但是老的故事總會有結局,新的故事總要開篇,讓我們在下一段故事里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