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就是同居,懷孕,退學,與家里斷絕聯系,雖然這在別人眼里可能是一場災難,但對于他們兩個人來說,這卻是最美好的一段時光,仿佛切斷了與過往世界的一切牽絆,用生命去擁抱他們的小世界,去呵護全新的生命。
再后來,有公司簽了夏歌,夏歌開始全力打造新曲,并且夜以繼日地跑商演,即便忙活一天也只有幾百塊的車馬費。
大概有小一年的時間,淩小菲都在自己拉扯孩子,毫無疑問,新生命會帶來美好,可同樣也會帶來抑郁,當她精打細算生活費用的時候,別人正在隨意購買進口產品;當她被孩子纏得殫盡力竭的時候,別人已經雇了3個保姆;當她還抱著孩子在社區里散步的時候,別人的孩子已經在嬰兒游泳館暢游了。
更可怕的是,她發現社區里帶孩子人不是傭人就是老人,她每天重復地看到那幾張丑陋的臉,然后下意識避開她們,怕不小心融入那個圈子。
她甚至不敢打開手機,昔日的同學們,要么在瘋狂展現自己的事業成就,要么在使勁秀出各國度假的美妙瞬間,而自己,只有一個暫住的居所,一個嗷嗷待哺的孩子,以及一個永遠在努力的丈夫。
她終于意識到,自己既不是公主,也沒有找到王子。
漸漸地,淩小菲就連朋友也沒有了,社區中那些看孩子大媽的倒是很熱情,總希望把自己拉進他們的圈子,這樣結伴買菜、領退休金、跳舞的時候,就能多個人了。
再后來,夏歌出了單曲,榜單前20都沒進,唱片公司放棄了他,他只好更加拼命的跑商演,車馬費也越來越低。
淩小菲控制不住自己開始怪罪他,希望他不要把全部精力放在音樂上,要懂得為人處世的技巧,娛樂圈本就不公正,本就攀附權貴不是么?
久而久之,這種抱怨與指責變成了謾罵與侮辱,畢竟夏歌是淩小菲唯一能交流的人了。
曾經的“才華”變成了如今的“酸腐”,“專心”變成了“懦弱”,“自由”變成了“窮酸”。那段時間幾乎每天都有爭吵,但又不敢太大聲,怕嚇到孩子。
終于有一天,淩小菲帶著孩子走了,應該是回家了,她最后向父母低頭。
半年后,一個夏歌完全不認識的淩小菲橫空出世,她的父母拿著離婚協議來找夏歌。
為了彌補心中的愧疚,夏歌痛快地簽了字,并開始承擔每月的撫養費,實際上這筆錢也不是他自己掙的,是靠朋友和歌迷周濟。
他強挺著度過了這段日子,換了公司,第二次出歌,然后第二次失敗。
這里面還有很多故事和細節,這個過程足可以寫一部長篇小說,但夏歌只是一語帶過。
第二次離開第二個公司后,他開始四處做零工,接各種各樣的活兒,盡全力先把欠的錢還清了,他用了好大力氣才接受了平凡的自己,最終得到了英語學校的工作。
說到最后,夏歌幾乎是哭著的,但又流不出眼淚:“對不起…不該讓你們聽這些不怎么開心的故事,對不起。”
呂健也有些醉意,一邊為夏歌倒酒一邊說道:“一直到這里都談不上誰對誰錯。”
“現在也談不上。”夏歌握著就被搖頭道,“她好不容易擁有了今天,她只是不想被破壞,我不怪她,就算她不讓我出道我也不怪她。”
“這就是你們善良人的視角,永遠先自我檢討,然后原諒對方,最終永遠吃虧。”呂健指著夏歌道,“我換個視角來講這個故事。”
“她在18歲時得到了她理想的戀人,你們一開始就說好了,這是一段不問世俗的愛情。可當你們共赴一段生活后,她卻自顧自的被世俗擊敗,并試圖改變你,逼迫你,直至放棄你,最后她利用你的善良帶走了孩子。如今你好不容易有機會翻身,卻又為了自己的利益企圖扼殺你。”
呂健瞪著夏歌:“從始至終你一點都沒有變,你擔負了父親和丈夫的全部責任,是她變了,撕毀了曾經的愛情協議,你以為你耽誤了她的人生?不,是她背棄了你們的純真。你們完全可以像所有人一樣生活,但她不滿意當平常人,想當優越的人,并且背信棄義,選擇用惡劣的手段滿足自己的,我稱這種女人為碧池,這才是事實。”
“我來翻譯一下。”西湖先生煞有介事道,“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是我胖虎不夠騷了,還是你靜香眼光高了。”
聽著這個比喻夏歌破涕為笑:“所以你們能理解吧,紅這種事,賺大錢這種事,我根本就不敢想…其實對于物質,能吃飽飯就夠了,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好像總有人在推著,總有人在看著,總有人在耳邊說——必須要賺錢,賺大錢,賺錢,賺大錢…真他媽的煩。”
看著夏歌的表情,呂健腦筋一繃,此時才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自己搞錯了,完全搞錯了!
他當時囑咐,要把夏歌塑造成情場失意的熟男,要那種略顯憂郁,令少女心碎的感覺,為了這種感覺,夏歌也下意識的投入與淩小菲的過往,企圖通過這段感覺來演繹歌曲。
這是錯的,不是淩小菲,搞錯對象了,與淩小菲曾經美好的回憶片段早已被現實的煙火覆蓋,這實在太沒感覺了。
“好了,我要你帶進歌里的不是這種感情。”呂健突然拍了下手,盯著夏歌道,“真正放不下的戀人,是淩小菲么?”
“…”夏歌陷入了更深的回憶。
“不是她吧?她只是個痛苦的回憶,從天使變成魔鬼卷走一切美好的人,讓你對著她唱《一場游戲一場夢》,真是一個荒唐的決定。”
夏歌緩緩點頭。
“別想那個碧池了,想想你真正珍惜,真正錯失,真正遺憾的人,不管她是誰,想想她。”呂健試著吐出歌詞,“為什么道別離,還說什么在一起。這很遺憾吧,如果是她該多好。我知道對苦痛生活的理解已經霸占了你的大腦,但我們這首歌要感嘆的不是這個,給她三分鐘,忘記那個碧池,就三分鐘。”
夏歌的眼神也漸漸變了。
是的,淩小菲帶來的只有苦痛的繁瑣。
而她,是甜蜜的遺憾。
這才是要表達的東西,這才是《一場游戲一場夢》。
夏歌突然起身:“來了,就是現在。”
夏歌沖進錄音棚,呂健和西湖火速戴上耳機。
一個手勢過后,前奏響起,夏歌腦中再無音準和氣息,柔美的吉他聲將那些現實的煙火徹底吹散,最初的那個她原來正坐在那里,露出了似有似無的微笑。
她起身揮了揮手,向霧中走去,怎么都抓不到。
為什么道別離又說什么在一起如今雖然沒有你我還是我自己說什么此情永不渝說什么我愛你如今依然沒有你我還是我自己 一曲唱罷,夏歌眼中久滾的淚水終于奪眶而出,他呆呆站著回望過往。
也許,這才是最大的遺憾吧。
“太他媽的好了!”呂健已經扔下了監聽耳機,“連我都想起初戀了。”
“我也是。”西湖顫聲道,“我不知道怎么描述了…是不是要叫張學友來談一談?”
“發什么呆,快混音!”
這個版本是無敵的,甚至超越了原唱,不知道女聽眾會怎么想,但男聽眾是不可能不陶醉于此的。
下午一點左右,呂健來到了新配置的“企劃室”,手機顯示mv腳本和分鏡已經完成了。
一個個子矮小的黃毛男正翹著二郎腿坐在房間里,斜45°仰望天花板。
呂健選擇讓宛蔑暗靜靜的憂傷,沒敢打擾他,只是拿起桌上的腳本和分鏡快速翻看。
平心而論,他是服的。
只論單幅畫面的構圖、布景、配色,非常有唯美憂傷的質感,mv更強調美感的畫面而非連貫的故事,雖然宛蔑暗的風格略顯奢華浮夸,但用在mv里卻剛剛好。
呂健這便收起腳本問道:“自己人實話實說,有抄襲什么作品么?”
“沒。”宛蔑暗果斷轉頭望向窗外。
“借鑒呢?”
“沒。”
“致敬呢?”
“有完沒完。”宛蔑暗憤怒起身,剛要說話卻發現椅子擋住了,連忙推開椅子斜45°抬頭看著高大的呂健,“我有多努力你知道嗎!”
其實這個動作本該很有氣勢的,但問題是他腦袋將將才比桌子高,呂健差點沒找到他。
他自己好像也發現了問題,趕緊又站到椅子上重復了一遍。
然而這看上去更加沒氣勢。
“對不起,錯怪你了。”呂健趕緊拿起東西往外走,萬一忍不住笑出來就不好了。
這次的mv拍攝選擇了降一檔次的團隊,因為呂健和韋德雙方心理都十分清楚,二人已經走出困境,合作關系也瞬間變成競爭關系,呂健不可能再扔給韋德一首歌,韋德也不可能再捧呂健的場。
好在,這次有細致分鏡,就連后期濾鏡調色都有注明,只需要一個靠譜的團隊高度還原即可。
當然,更重要的是有老婆方結衣助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