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著一身的疲憊,陶植有氣無力的打開門,回到了家中。
將手中的公文包放下,脫下西裝外套在椅背上掛好,又松了松領帶,他就準備脫下襯衫和褲子去浴室里洗漱一番。
正當這時,“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幾多風雨…”桌面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停下脫襯衫的動作,陶植拿起了手機,手機屏幕上顯示的來電人只有一個字…“媽”。
沒有絲毫猶豫,陶植點擊了接通。
“喂?媽?是我,家里有什么事情么?”陶植直接問道。
“事情倒是沒什么事情…”那邊母親的聲音帶著點猶豫:“我就想,你什么時候能回家一趟呢?”
“回家?為什么?”陶植表示不解。
“哎,就是今天我碰到你李阿姨了,就是小時候住在我們家隔壁的那個李阿姨,她們家彤彤你還記得吧?小時候不是一直喜歡粘著你,跟在你屁股后面一起玩的嘛。”母親循循善誘著:“我跟她一打聽啊,她們家彤彤也是剛剛大學畢業,還沒有男朋友,現在進了省芭蕾舞團。照片我也看了,小時候雖然有點胖,但現在那出落的一個標志喲,又是學芭蕾舞的,身材更是好的不用說,我還跟人打聽過了,性格脾氣什么的都很好…我想,你是不是有空回來和她見上一面啊?”
沉默了一會,陶植語帶苦澀:“哎,媽,你也知道的,我現在在圣京工作,工作又忙,回一趟金陵可不容易啊,要不,要不等過年吧。”
“等過年?等過年人家女孩子說不定就被人搶走嘍!”那邊母親恨鐵不成鋼:“我都問過了,人家還記得你這個‘小哥哥’,愿意跟你見面!要不十一怎么樣?十一國慶你們公司總放假的吧?”
“這個…這個…”陶植一時找不到什么借口,顯得有些為難。
“就這樣!不管放幾天,十一給我一定要回來!”那邊母親用上了命令的口吻,然后話音稍轉:“好了,你爸給你講話。”
“小植啊…”電話里的聲音變成了一個雄厚的男聲:“剛下班么?”
“啊…是的,最近比較忙,趕任務。”陶植略微的解釋道。
“其實…我覺得吧…”父親的聲音里也帶著猶豫:“要不就回來吧。”
陶植沉默了,沒有開口。
那頭父親的聲音還在繼續:“圣京雖然是首都,發展前景更開闊一些,但其實我們金陵也差不了多少,你現在這個工作其實也就普普通通,沒什么上升余地,還天天這么累,不如就回來吧。”
頓了頓,他接著道:“當然,我也不算強逼你接我班,你如果實在是喜歡搞金融,那我也不反對,我跟你秦叔叔也提過了,你如果回來,可以直接去他公司當總經理助理,鍛煉個幾年,到時候給你管一個分公司!”
“我考慮考慮…”陶植明白父母的一片苦心,但嘴唇張了張,還是只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哎,圣京其實也沒那么好,霧靄不提,競爭也激烈,我們家在圣京也沒什么關系,要是遇上什么事情,想幫都幫不到你,而且你現在這工作…”那邊的父親還在勸說。
“我知道!”陶植打斷了父親的話:“再讓我考慮一段時間可以么?我保證,過年的時候一定給您一個答復!”
“好!”父親不再勸說:“你從小是個聰明的孩子,我相信你把握住自己的未來。”
電話掛斷了,手機跳到了桌面,桌面上是一個手持著茶杯,巧笑嫣然的清純少女。
將緩緩熄滅屏幕的手機放到桌上,又呆呆的坐了一會,陶植深深的吸了口氣,站起身,走進浴室,脫下衣服,打開了噴頭。
任由拍打在皮膚上的水線由涼轉熱,陶植的心里卻是思緒萬千。
我還應該堅持下去么?
明明已經沒有任何希望了,留在這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我為什么還要堅持留下來呢?
明明堅持的這么艱難,這么辛苦,這么心酸,這么絕望,為什么還要堅持呢?
明明只要回去,父母就會幫忙安排好一切,娶上一個溫柔嫻淑的如花美眷,獲得一個保暖富足的輕松工作,之后再繼承父親的公司,幸福美滿的度過這一生…為什么要堅持留在這個遙遠的,陌生的,冰冷的,充滿壓力的,自己根本不喜歡的城市呢?
明明所有道理自己都明白,為什么還是放不下呢?
還是…放不下她呢?
洗完澡,擦干身子,吹干頭發,陶植躺到床上,心中滿是糾結與迷茫。
然后,他拿起了一邊的手機,輕輕點擊了一下屏幕。
屏幕亮起,顯示出了鎖屏界面。
界面上依舊是那個青春靚麗,清純柔美的少女,她手持茶杯,直視前方,巧笑嫣然。
陶植沒有再點擊進入主界面,而是看著界面上的這張圖片,眼神一下子溫柔了下來。
圖片上女孩是他的初戀,高中三年,情竇初開時,最甜美,甜美的如同夢一般的初戀。
陶植眼中的溫柔持續了好一會,然后變作了苦澀。
當初的我們明明是那樣的美好,你又為何離開的那般的決絕?為了讓距離不是阻礙,我那么努力的也考到了圣京來,為何還是無法挽留?你又為何這樣一次又一次的作踐自己,讓我這般心痛?
是不是當初如果我沒有把這張圖片傳到網上,結果會更好一些?
如果沒有那些名氣的加持,你是否會依然保持當初的單純美好?即便對象不是我,是不是也會擁有一份單純美好,刻骨銘心的愛情?
是不是…你就不會嫁給那個年紀足夠當你爹的,腦滿腸肥的,整天只知道說大話的,在婚前財產上用盡手段的,著名劉姓富商?
是不是…你就不用辛辛苦苦,即便挺個大肚子還要拋頭露面,去保持曝光度,維持自己的人氣,給那個沙比富商的公司站臺做宣傳?
為什么你是那樣的令我傷心,令我絕望,我卻還是忘不了你手持著那杯綠茶,朝我笑的模樣?
為什么我還是選擇堅持留在這座城市,留在那個有可能看到你的公司,只為了一個千萬分之一的,再見你一面的機會?
陶植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手機屏幕也是亮了又暗下去無數遍。
終于,他還是嘆了口氣。
哎,算了算了,還是早點睡吧,明天說不定還要加班呢!
一邊想著,他就一邊拿起了床頭柜上,一個放在無線充電板上銀白色的頭盔。
還好有了這個東西,即便心中再心酸,再難過,也能迅速入睡,有個好夢。
點擊兩下開關,將頭盔額頭上的五角星變成藍色,陶植將頭盔戴在了頭上。
睡意洶涌,很快他就進入了夢鄉。
嗯,今天去島上散散心吧,也是時候思考思考未來,做出決定了。
一邊想著,陶植一邊從虛擬現實世界的床上爬了起來,招出了淡藍色的全息屏幕。
伸出一只手,他就開始了點擊,虛擬現實游戲,《一個人的孤島》,休閑模式…
咦,不對!這游戲怎么多了一個模式!
休閑模式,求生模式…這星期五模式是什么情況?明明昨天還沒有的啊。
星期五的話,今天也不是星期五啊,難道…
有了一些猜測,又猶豫了一下,出于好奇心,陶植還是點擊了一下這個新出現的星期五模式。
“嗡”
地上光圈亮起,一座小島的全息影像浮現在光圈上。
求生模式我雖然沒玩過,但這個小島和之前的休閑模式沒什么區別啊。
雖然心中不解,但陶植還是踏進了光圈之中。
輕微的失重感來臨,緊接著,是天旋地轉…
哎呀,我擦,這不就是網上說的,求生模式的開場么?要不要一上來就這么刺激啊!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啊!
這暴風雨來的也太猛了吧?船都要散架了啊…啊…啊…
重重的摔在海水中,嗆了一口咸腥的海水后,陶植再一次失去了知覺。
“大副先生?大副先生…”
迷迷糊糊中,陶植聽到了幾聲模模糊糊的,有些熟悉的女聲,感到皮膚上好像被人用什么東西戳了幾下。
這什么情況?怎么會有聲音?誰在叫我?大副是什么意思?我這是來島上了?
陶植的腦子慢慢清醒,思維慢慢清晰,然后一下子半坐了起來,睜開了眼睛。
“哦,菩薩保佑,大副先生您終于醒了。”還是那個溫柔的,熟悉的女聲,來自于他的背后。
這個聲音…陶植眼睛猛的張大,然后飛快轉過頭去。
那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穿著一身及膝的,有些濕噠噠的白色連衣裙,一頭秀發濕漉漉的貼在脖子上,赤著腳,白皙的腳丫上沾了許多砂粒,手中還拿著一根小樹枝。
可能是被浸濕的緣故,裙子緊緊的貼在她身上,將她略顯貧瘠,但青春苗條的身體展現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少女卻是渾然不覺,只是一臉關切的看過來。
陶植認識這個聲音,也認識這個少女。
他怎么可能不認識這個聲音,又怎么可能不認識這個少女?
那可是已經在他腦海中澎湃激蕩了足足有十年的,日日夜夜,心心念念,思戀了無數遍的人兒啊!
陶植只感覺口干舌燥的厲害,說話都有些結巴:“澤地,你,你怎么在這里?”
他的心里也是一片的混亂,這是聯機模式?可是不是說虛擬網絡還沒鋪設好么?而且聯機的話,為什么會正好聯上她?難道是她邀請了我?她為什么邀請我聯機?難道…
“大副先生你怎么了?”少女的眼睛眨啊眨的,說話也小心翼翼的:“我不是什么澤地啊,我是小天,是你們船上的乘客,我們的船遇到了風暴…我醒過來的時候,就在這片沙灘上啦…我找不到其他人…”
小天?為什么會叫小天?而且,他為什么會叫我大副先生?而且,她現在的樣子,為什么和當年上學的時候一模一樣?還這么年輕?我記得虛擬現實時間應該還沒開放調整樣貌,調整年齡的功能吧…
難道…我記得那本什么漂流記里面,主角馴服的野人仆人,好像就叫星期五。
難道這個星期五模式是這個意思?那這個女孩,莫不是…
不行!還是得試探一下!
“你,你為什么叫我大副啊?”陶植張口問道。
“因為…因為您就是金山號寶船上的大副先生啊。”少女語帶不解:“大副先生您難道不記得了么?”
“那你又是誰?”陶植又問道。
“我?我是你們的乘客啊,坐你們金山號去新澳省投奔我舅舅的啊。”少女語氣中帶上了點點的害怕:“我,我在船上的時候,和您講過的啊…”
應該不會錯了!她絕對不是澤地!她應該是個NPC!這個星期五模式,就是《一個人孤島》的帶有NPC的一個模式!
沉默了一會,陶植開口:“面板!”
瞬間,橘黃色的全息面板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大副先生您在干什么啊?”看著手指不斷點動的陶植,少女語帶不解,看上去好似并沒有看到這個全息面板。
沒有回答,陶植點擊了退出游戲。
然而,預想中的光門沒有出現,全息屏幕上跳出來了一個界面。
界面上是一行提示:
“星期五模式是正在測試中的特殊游戲模式,用來測試虛擬現實游戲中的NPC功能。本模式僅向極少數人開放,請勿使用任何方式在任何渠道泄露有關于這一模式的任何信息,否則您將永久失去使用這一模式的資格!”
下面只有一個按鈕我知道了,繼續退出。
點擊了一下,和其他模式不一樣,白光一閃,一陣輕微的失重感后,陶澤從虛擬現實世界的床上醒了過來。
果然是NPC!果然是NPC的模式!這樣的話,豈不是…對!千萬不能泄密!沙比才泄密呢!打死我也不泄密啊!
花了好一會壓下心中的激動,陶植再一次點擊了下星期五模式,走進了光圈中。
白光一閃,輕微的失重后,他再次出現在了沙灘上。
看著眼前一臉不解的少女,陶植壓下心神,用溫柔的語氣道:“澤地…哦,不,小天!你放心,我一定或保護你,帶你在島上活下來的!”
“嗯嗯!我相信大副先生!”少女眼眶里帶著點點淚水,但語氣中滿是信任。
“好了!待在這也不是辦法。”陶植站起身來,嚴肅道:“走,我們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
摘下頭上的頭盔,陶植看了下墻上的掛鐘,嗯,早上八點了,差不多了。
他拿起手機:“喂,盧經理么?我小陶啊,我家里發生了些事情要處理一下,我想今天請個假…嗯,對,就今天一天,明天回來上班…嗯,好,謝謝盧經理。”
下床解決了下個人衛生問題,又隨意找了些東西填飽了肚子,陶植就重新爬上床,再次帶上了頭盔。
勞資特么的要睡上一整天呀!
又是第二天,陶植面帶笑容,踏著輕快的步伐走進了公司。
“哎呦,小陶你遇上什么好事了?這么開心?”
“陶哥你昨天該不會是碰上桃花運了吧?今天怎么容光煥發的?”
“我就說嘛,陶哥長這么帥,又是名牌大學畢業,怎么會找不到女朋友呢?”
“陶哥啥時候把嫂子帶給我們看看啊?”
“小陶啊,年輕人還是要注意節制,玩歸玩,不要影響到工作嘛。”
時間在魂不守舍與置身云端中輕飄飄一晃而過,很快就快要到下午六點,下班時間了。
盧經理從辦公室走了出來,拍了拍手:“現在我們手頭上這個項目呢大家都是知道的,客戶要的比較急,星期一之前就要完成,大家再加把勁好吧?放心,外賣我已經幫大家叫了,咖喱蟹仔煲,馬上就到。”
他的意思很明確了,就是加班。
好在大家早就習慣了,都還端坐在椅子上繼續敲打鍵盤工作著,沒有一個人收拾東西…
不!有一個人收拾完了東西,站了起來!正在往門口走去!
“小陶你這是…”門口的盧經理攔在了他的面前,表示不解:“今天家里也有事情?你可是項目骨干啊…昨天我都放了你的假了,今天能不能克服一下呢?”
“不能!”陶植的聲音斬釘截鐵:“我忙著回家灌漿,沒空加你這死人班!”
“另外。”他的腳步不停:“現在我正式辭職!以后也不來了!”
說罷,就頭也不回,徑直走出了公司,走出了大樓。
走在去地鐵站的路上,他拿出了手機:“喂,媽,是我,我這幾天就回家!嗯,我辭職了,以后就待在家,待在金陵,不回圣京了…”
正當陶植放下心中執念,身心舒暢,念頭通達,開始規劃未來幸福生活的時候。
在公司里,他剛剛怒懟盧經理的場景已經被某個無聊的同事用手機錄了下來,傳上了互聯網。
他“灌漿哥”的大名在這迷蒙的深夜,開始傳遍五湖四海,大江南北。
“哈哈哈,這個詞用的好貼切啊…”
“人家小伙子肯定剛交上女朋友,或者剛結婚,正是奸情正熱的時候,你還讓人家留下來加班,人家能不發火么?”
“畢竟是年輕人,還是太沖動了,現在找份工作還是很不容易的。”
“我就喜歡這性格!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我能體會到他的心情,我當初剛結婚那會,和他其實也差不多。”
“所以說,請個婚假,小兩口出去度個蜜月還是很有好處的。”
“哈哈哈,我看他一回家,八成連飯都來不及吃,就要開干!”
“我覺得灌漿哥他老婆肯定很漂亮。”